張星雨沒有猜錯,元四娘的話確實引起了風沙極大的興趣。


    本想直接去找商關氏,略一猶豫,讓張星雨又在隔壁要了間房,跟元四娘聊聊。


    事關隱穀,風沙當然不可能明著要求元四娘當奸細傳消息。


    以元家跟隱穀那麽密切的關係,他不可能完全信任元四娘。


    進門後懶懶靠坐,一麵享受元四娘貼心服侍,一麵問蒲瑜。


    主要是探問蒲瑜對這次商會加稅一事的態度。


    身為嶽州商會的副會長之一,蒲瑜的態度就是蒲家的態度。


    蒲家的態度能夠影響陳軍使。


    答桉並沒有出乎預料,蒲瑜確實持反對態度。


    要不是元四娘“無事生非”吵著鬧著非要來。


    蒲瑜根本不會出現,就算來了,也來得很晚。


    嶽刺史早就離開了。


    他那個當商會會長的大女婿顯然沒什麽擔當,又或者知道自己無法服眾。


    嶽丈剛走不久,跟著溜走。


    隻有屈節這個冤大頭想甩甩不掉,想走走不了,硬著頭皮留下來撐場麵。


    沒想到會碰到風沙,風沙還支持抵製加稅,肯定會讓屈節深感不虛此行。


    元四娘發現風沙對這事感興趣,又不明白他到底支持還是反對,小心翼翼問道:“主人需要奴婢做什麽嗎?”


    略微一頓,自信道:“蒲瑜在商會說話還管用。”


    風沙搖頭道:“蒲瑜隻是替蒲家占位置的紈絝,個人態度其實無足輕重。”


    元四娘咬咬唇,似乎有些不服氣,欲言又止,終究沒忍住道:“他是有些好色,好在還算有點擔當……”


    她正在跪在一旁給風沙捏腿,說話的時候,略有些用勁,話沒說完便反應過來。


    趕緊鬆手,低頭連聲請罪。


    其實她不擅長幹這種服侍人的活,看著還算有模有樣,其實捏得一點都不舒服。


    包括剛才替風沙捏肩揉背。


    風沙不禁失笑,調笑道:“這還沒進門呢!就這麽急著替未來的夫君說話了?”


    元四娘紅著臉蛋不吭聲。


    風沙倒是挺喜歡她的性格,聰明爽直又不乏手段,打量幾眼,示意她繼續按揉,笑道:“你還別不愛聽,我想怎樣,輪不到他,他夠不上。你夠得上,可以幫他。”


    “主人要奴婢如何,直接吩咐就是了。”


    元四娘垂目道:“奴婢是主人的奴婢,自然無不順從。”


    風沙聽她話裏透著倔強,跟之前的表現大相徑庭,心知現在不是裝樣了,笑道:“加稅這事,未來還有變數,我沒工夫時刻盯著,你幫我留意一下,有事找雨兒。”


    張星雨聽主人提到她,趕緊向元四娘欠欠身。


    就這?元四娘本以為風沙會提隱穀有關的事。


    她承載著隱穀和蒲家的關係,所以她認為自己很重要,起碼風沙無法無視她。


    甚至有求於她,需要拉攏她。


    突然隻要她做這種雞毛蒜皮,她一時有些愣。


    風沙起身道:“既然你看上了蒲瑜,我樂得玉成,等你成婚,自有賀禮奉贈。”


    言罷,徑直而去。


    出門之後,勾勾手指。


    跟出來的張星雨趕緊把耳朵送上。


    “跟離離打聲招唿,等蒲瑜和四娘成婚,要蒲瑜入仕。”


    風沙隨口道:“安排那種有權無責,油多事少的肥缺。當我慶賀新婚的賀禮。”


    張星雨出身權貴之家,從小耳濡目染,對官場事並非一無所知,相反相當熟稔,提醒道:“這種位置不多,通常一個蘿卜一個坑,安進去很困難,拔出來更麻煩。”


    能坐上這種位置的人,未必多有能力,關係網肯定又韌又密。


    拔一個人容易,拔一張深根的網,難。


    她覺得主人獎掖過頭了,明明元四娘什麽事都沒做呢!


    就算這事辦成,那也不值得如此重獎。


    這時,兩人走到隔壁門外,風沙微笑起來。


    這就是張星雨和繪聲不同的地方,張星雨不僅有辦事能力,而且超強,還貼心,知道何時該提醒,用起來確實順手。


    最關鍵,長得漂亮,身材又好,多才多藝,還很有情趣,很會討好。


    簡而言之,有事張星雨幹,沒事,咳……


    風沙輕咳一聲,定神道:“反正就要重賞,讓離離辦就是了,遇上麻煩找我。”


    小事重獎,隻有一種原因:拉人下水。


    常在河邊走,注定要濕鞋。


    鞋子濕了,就不會再矜持裙子濕。


    裙子濕了,就不會再矜持泡水裏。


    人都泡水裏了,再來擔心淹死的問題,那也難以迴頭上岸了。


    總之,要得就是元四娘濕鞋。


    張星雨沒法,隻好應了一聲,實在好奇原因,暗忖要不要去找哥哥詢問一下。


    想想還是算了。


    張氏是閩王室的外戚,最清楚內侍結交外臣是大忌中的大忌。


    哪怕是她親哥哥,尤其是她親哥哥。就隻尋常見麵都很犯忌。


    自從她到主人身邊,兄妹倆幾乎沒有見麵。


    雖然哥哥就在楓橋別墅的外院,距離很近。


    風沙進門的時候,換上了一副陰沉的臉色。


    商關氏等了這麽長時間,本就很忐忑不安,門一開就急切迎上。


    打量風沙的神情,心裏咯噔一響,勉強笑道:“勞煩公子傳話,妾身感激不盡,不知何掌櫃何時出來,妾身早做準備。”


    雲本真見主人在那兒惺惺作態,不禁想笑,當然不敢笑出來,強行忍住。


    心中琢磨主人是不是看上這個小寡婦了,否則怎麽會花費心思裝模作樣?


    風沙站在門口沒往裏走,不答反問道:“貴家能接軍方的單子,想必產業不小,怎麽沒入嶽州商會,連一場宴會都進不去?”


    商關氏以為他沒幫上忙,覺得丟了麵子,所以才這樣沒話找話。


    隻好打起精神,耐下性子解釋道:“想加入商會,需要連年繳稅到一定的數目,最關鍵,需兩位商會成員舉薦,由會長與副會長批準,舉薦的人越多越容易成功。”


    說著,歎了口氣道:“寒家隻會製衣,很難結交上層圈子,也就些熟識些衣鋪,這幾年付出不小,本來有些機會,奈何這兩年嶽州有些亂,關係廢得廢、斷得斷。”


    風沙不吭聲。


    嶽州這兩年的亂,跟他脫不開幹係。


    上層輕微變動,對底層影響都很大,何況兩年換了三任牧守。


    劇烈變動的不光可是官場的人事,上麵換一人,下麵換一茬。


    人家辛苦幾年甚至十幾年打下的關係,可能一夜之間全白搭。


    話匣子一打開,商關氏就止不住了,苦著臉,開始大吐苦水。


    風沙靜靜地站著,安靜地聽著。


    他很久沒有聆聽底層的聲音了。


    離底層越遠,做決定就越冷酷。


    忘記了那一串串數字其實意味著一批批有血有淚的人的悲歡離合。


    不知講了多久,商關氏終於會悟過來,她跟一個萍水相逢的紈絝講這些幹什麽?


    轉念驚唿一聲,忍不住往門外走,急聲道:“糟了糟了,何掌櫃是不是走了!”


    風沙跟在她後麵,笑道:“你找他幹什麽,我剛才碰到了風馳櫃坊的一位主事,把事情說了,人家同意緩到貴家衣坊迴款,隻是息錢還要繼續算。”


    其實他已打定主意,要讓繪影把鯨吸牛飲的息錢全部吐出來。


    不過,這事要通過風馳櫃坊正式辦。


    如果僅針對某個人打招唿,那就形不成規矩,之後還會照舊。


    風沙見商關氏一臉不能置信的神色,抬手打了個響指。


    離得最近的張星雨立時近前。


    “算算時間,人應該迴去了。”


    風沙一本正經,說得跟真的似的,“招唿已經打好,就讓雨兒陪你去一趟櫃坊,把契約簽了就行。”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興風之花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蕭風落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蕭風落木並收藏興風之花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