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一直燈火通明的桂福樓突然間變得更加鮮亮和嘈雜。


    一眾捕快帶著一大群衙役強行闖入,將桂花苑圍了個水泄不通。


    錚亮的兵器反映著通紅的火把,本就悶熱的夏夜小院更加熱力蒸騰。


    桂福樓的主事得訊,匆匆趕來,賠著笑擠到帶隊的捕頭身前,點頭哈腰道:“萬捕頭,萬捕頭,這到底是怎麽迴事,要是小弟哪裏做得不當,馬上就改。”


    伸手去抓萬捕頭的手,他的掌心裏當然扣了一些好東西。


    “你小子少跟我來這套。”


    萬捕頭把他的手拍開,連餘光都不帶轉過來,哼道:“看你挺老實的,沒想到如此奸猾,居然敢在我的轄地窩藏江洋大盜。你可以不怕掉腦袋,我可害怕丟麵子。”


    桂福樓主事當然撞天喊冤,又去抓萬捕頭的袖口,掌心扣得好東西更鼓了一些。


    萬捕頭忽一抬腳,硬是把人給踹開。


    桂福樓主事手上握的東西立時散了一地。


    全是白花花的銀子,被周圍的火光照亮。


    雖然僅是一把碎銀子,那也絕對不算少了。


    萬捕頭臉色一變,喝道:“居然敢當眾賄賂本捕頭,你活得不耐煩了?”


    轉頭怒道:“你們愣著幹嘛?還不把他給我抓起來。”


    兩名捕快趕緊撲上,一左一右把桂福樓主事給扭架起身。


    他們看著兇狠,其實並沒有使勁。


    桂福樓主事隻是被駭得臉色蒼白。


    左邊那捕快怪聲怪氣地喲道:“老小子還挺倔,死要麵子,疼也不叫是不是?”


    桂福樓不是小買賣,能當主事的當然不是笨蛋,立刻發出了類同於殺豬的叫聲。


    嚎得那叫一個慘,眼淚鼻涕一起流。


    萬捕頭看他一眼,扭臉道:“江姑娘,你看?”


    江離離寒著俏臉,冷冷道:“夜長夢多,正事要緊。”


    萬捕頭笑道:“正是。”隨意揮了揮手。


    兩個捕快趕緊把桂福樓主事拖了下去,交給後麵的衙役看管。


    萬捕頭大搖大擺地走到桂花苑院口,朗聲道:“裏麵的人給我聽好了,我數三聲,再不滾出來,休怪我萬三眼讓你們知道馬王爺到底生了幾隻眼。”


    就這麽一二三數完,裏麵沒有任何動靜。


    萬捕頭覺得丟了麵子,臉皮漲紅:“衝進去。還手打斷手,敢跑打斷腿。”


    一眾捕快分頭帶著一群衙役或翻牆或闖門,分從幾邊,唿啦啦撲進院內。


    刀砍砸門,杖擊破窗,大聲唿喝,湧進樓內。


    結果進去一個,息聲一個,樓內樓外很快安靜的鴉雀無聲。


    萬捕頭心叫不妙,唿喊道:“裏麵怎麽了?活著吱一聲啊!”


    一個捕快小跑著出門,一溜煙跑來,低聲道:“全是死人,樓上樓下找到九具屍體,小的大略翻看了一下,死於重掌力碎心,無不一掌斃命。一定是高手。”


    頓了頓,補了句:“體溫尚存,應該剛死不久。”


    萬捕頭臉都白了,眼珠呆滯少許,忽又轉動起來,衝江離離道:“我說怎麽會驚動你們,果然有他娘的江洋大盜。江姑娘,你看這案子……”


    這種明顯涉及江湖高手的命案,他可不敢接下。


    丟也要丟給巡防署。免得有命查案,沒命立功。


    目前的狀況並沒有出乎江離離的意外,臉色當然還是裝得很難看,輕聲道:“你們該收屍收屍,該驗屍驗屍,最起碼查清死者背景,轉天我讓人來取案卷。”


    萬捕頭頓時鬆了口氣,巡防署願意接下就好,正色道:“江姑娘盡管放心,別看我這群小崽子武功不咋地,查案子都是把好手,大概情況很快就能摸清楚。”


    江離離點點頭,進院進門,大略看了一圈,越看心裏越惱。


    這些死人一個個奇形怪狀,非常醜陋,而且肮髒。


    黃牙黑手爛腳,胡子拉碴。袒胸露乳,刀疤黑毛。


    加上死狀淒慘,那就更醜了。


    更何況便溺浸溢,臭氣熏天。


    一想到自己差點被這些人群起侮辱,江離離發自肺腑的惡心。


    有個捕快忽然咦了一聲,叫道:“這不是搬樁街的花子六嗎?”


    萬捕頭趕緊把他拉過來,問道:“你認識?”


    那捕快點頭道:“我那條街上的拍花子,可不是個東西了。愛用迷魂藥,拍暈了整過了,賣進下三堂子。無論女人還是孩童,隻要被他過道手,不傻也半瘋。”


    萬捕頭狠狠瞪他一眼。心道當著巡防署步快的麵,你怎麽什麽話都敢說?


    要是人家問你一句:你地麵上的拍花子,你怎麽不抓?


    豈非當場坐蠟?


    那捕快會意過來,拿眼偷瞄江離離一眼,趕緊閉嘴。


    江城歸幫會轄管,又是水陸通衢的交匯點。


    過路強人眾多,江湖人物眾多,法外之地眾多。


    經過軍管,治安好上不少,那也僅是最近。


    長久以來,治安隻及大路和繁華處,沒法入深巷。


    他一個小小的捕快能有什麽辦法?


    江離離的臉色更加難看。


    要是落到這種拍花子手裏,那才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一念至此,再也壓不下脾氣,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出門左轉,還沒幾步,江離離驀地停下,按劍抬頭,往上麵看。


    那個藍衫人就坐在牆頭,低著頭與江離離對上視線,笑道:“江姑娘好脾氣、好烈性、好倔強。幸虧我手腳還算快捷,否則我那幫兄弟落到你手裏,可要遭罪了。”


    “我已經請許宅的衛士留意照看我的女兒。”


    江離離拔劍出鞘,譏諷道:“我不信你們敢去巡防署主事家裏搶人。你還有什麽禮物,盡管拿出來讓我長眼。如果沒有,我送你一份禮物好了,比如你的命根子。”


    她知道自己這樣說話,將來一定會遭遇更大的屈辱。


    然而還是毫不猶豫地懟了上去。


    “禮物當然還是有的,你也一定會很喜歡,就是有些大。”


    藍衫人露出個恐怖的笑容:“得勞煩江姑娘隨我走上一趟,親自感受一番。”


    江離離揚劍直指,冷笑道:“你當我傻啊!”


    “不想來也沒關係,明天我再請一次就是了,明天不行,後天。”


    藍衫人笑容不減:“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江姑娘一定會被我的誠意所打動。”


    江離離滿臉狐疑地盯著他打量,目光遊移不定,顯得猶豫不決。


    “現在請你你不來,明天你就會收到請柬。”


    藍衫人笑道:“比如你三哥的胳臂,三嫂的大腿,侄兒的眼睛,侄女的鼻子。嗯~拚幾個整人出來不難!足夠發好幾次請柬了。以人做柬,這可是最高的禮遇。”


    江離離的臉色隨著他的話語迅速蒼白,真正連一絲血色都沒了。


    “想必你應該猜到了。令愛第一次離家,就是你三哥幹的壞事。”


    藍衫人又笑了起來:“你不快去饒恕他,他就會受到應得的懲罰。眼睜睜看著妻子兒女遭受淩辱,摧殘得不成人形。隻能在悔痛中追悔莫及,在悲痛中懺悔不已。”


    頓了頓,笑盈盈地補了句:“不用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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