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長公主府占地很大,這裏曾經是前朝一位高官的私人園林,景致相當怡人,花木溪湖俱全。


    白天的時候遊逛肯定令人心曠神怡,大半夜的身處其間就有些滲人了。


    尤其僅有頭前兩名仆役掌燈領路,照亮方圓之地。


    幾人就靠著這兩盞燈籠,在幽深之中沿著小徑曲繞轉折,附近總有稀奇古怪的悉索聲,不知是暗哨還是蟲動,加上水氣重、寒意深,十分不舒服。


    周憲往風沙身邊挨緊了些,顯得既乖巧又文靜。


    其實她一點都不害怕,但是顯然很清楚什麽時候應該害怕。


    過了幾處搜檢之後,花推官漸漸不做聲了。


    深嚴的規矩使公主府開始展現皇室的威嚴,這是一種令人窒息的威嚴。


    在風沙看來,所謂的威嚴,就是讓你全方位的感覺到“你的命由人不由你”。總之,讓你怕就對了,越怕死越威嚴。


    花推官果然很怕,同那些各守其職的侍衛、仆役一樣,變得戰戰兢兢,連走路都拘謹起來,不敢踏錯半步,縮肩輕行,目不斜視。


    最讓他膽顫心驚的是,第一道搜檢的時候,由他作保的那小子居然交出一把絞上弦的手弩。


    幸虧是自己主動交出來,否則那些侍衛肯定拔刀亂砍。


    就算這樣,也被盤問了好半天。


    還是因為那整整一匣晉紋周元,這才勉強放了行。


    又走了一陣,花推官越發誠惶誠恐,偏又不敢出聲詢問。


    按理說,待客的偏殿離門不遠,應該很快就到,現在明顯往深處走,當然不同尋常。


    晉國長公主的名聲並不算好,甚至可以說相當糟糕,絲毫不遜前唐那些“作風豪放”的公主。


    關於長公主與駙馬不合的傳聞,大家多多少少都聽過一些,至於不合的原因,當然少不了臆測,更不乏豔聞,僅是不敢公開亂傳而已。


    這大半夜的,在長公主府裏越走越深,不由得花推官不胡思亂想。


    踏過跨溪小橋往東一折,總算了有了燈光,是幾間燈火通明的偏殿。


    每過一道門,都會換一次領路之人,如今已經換成一名內宦一名宮婢。


    那內宦尖著嗓子道:“花官人,這邊請。你們三個,那邊去。”


    除了風沙和周憲,同來尚有花推官的隨從,顯然他們三個都被當成了隨從。


    風沙衝花推官笑道:“還請花官人替我美言幾句,或者提提我的名字也行。”


    花推官剛要說話,那宮婢嚴厲地道:“不準私語。”


    花推官頓時噤聲,微不可查地點點頭,從隨從手中接過錢匣,隨那內宦而去。


    風沙等人則被那名宮婢領進了旁邊一間偏廂,裏麵已經坐了好些人,其內相當狹窄,僅有矮幾與條凳,好在燈不算少,相當明亮。


    就是沒人說話實在太安靜,氣氛沉悶壓抑。


    那宮婢道:“老實候著,不準私語。”說話的時候使勁盯著風沙,一路上就他話多,說還不聽。


    風沙點點頭,瞅準個空位,過去殷勤地拂拭凳麵,招唿周憲道:“坐這裏坐這裏。”又轉向宮婢道:“有茶水點心嗎?”


    那宮婢臉浮怒暈,低斥道:“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真不懂規矩。”


    風沙賠笑道:“真的散漫慣了,給姑娘賠罪,還請見諒。”


    那宮婢見他認錯的態度不錯,臉色好看少許,冷冷地道:“在這兒等著,不準亂動亂走亂說話。”轉身出門。


    她人一走,房內便升起嗡嗡地雜聲,有人小聲問道:“兄弟主上何人啊?”


    花推官的隨從忙站起身,恭敬地答道:“主人是州府衙的花推官。”


    有人哦了一聲,不在說話。各自竊竊私語,輕視的氛圍很明顯。


    周憲作為房內唯一的女子,盡管改扮也相當漂亮,所以多半是在談論她,不乏低俗之語。


    風沙聽了幾句,不悅道:“再不閉嘴信不信我放把火,在座各位就算逃得出火海,也逃不過板子。”


    有人陰陽怪氣地呦嗬道:“小子挺有種啊!”


    有人起哄道:就算他有種,也帶不進火種。”


    “就是,有種你放啊!”


    風沙歪歪頭,把矮幾上的燈盞一巴掌打翻在地。


    隨著咣當一響,房內瞬間一靜,幾乎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


    此間房內都是隨從仆役之流,但凡在長公主府裏鬧出點事,尤其放火這種大事,沒人會關心誰起的頭,又是誰的責任,在座有一個算一個,誰都逃不掉。


    絕對不止挨板子而已,會要命的。


    過了少許,有人小聲道:“小兄弟果真有種,我們閉嘴就是了。”


    風沙轉目掃過,無人不躲,這才施施然地把燈燭拾起,見火滅了,往旁湊頭道:“讓一下,借個火。”


    那人順著條凳手忙腳亂地爬開,活像躲瘟神。


    風沙微微一笑,把重燃的燈盞重新擺好,歪著頭端詳兩下,順手把凹癟之處轉到了後麵。


    周憲唇角含笑,香肩往他挨緊了些,美眸之中透著甜蜜。


    她喜歡這種被人保護的感覺,雖然這僅是一件小事,但她就是喜歡。


    花官人那隨從嚇得瑟瑟發抖,到現在氣還沒喘勻,心道小九果然沒有說錯,這小子不僅紈絝,而且果然腦袋不好使。


    過不一會兒,那宮婢捧進來一壺茶,幾個茶杯,咄地放到風沙身側的矮幾上,冷冰冰地道:“茶來了,要喝自己倒。”


    花官人的隨從忽然指著燈盞叫道:“他,他把這個給弄壞了。”


    他知道主人替這個淩風做了保,見房內諸人神情古怪,擔心有人告狀,牽累到主人,所以趕緊搶先告狀。


    宮婢臉色瞬變,撲上去查看。


    風沙不禁斜眼,這些做隨從的大多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所以他根本不擔心有人告狀,隻是沒想到花官人的隨從這麽繃不住。


    那宮婢看到燈盞上的凹陷,眸中起霧,臉罩寒霜,挺起身子,斥問道:“是你弄壞的?”


    風沙還未答話,房內諸人紛紛起哄,七嘴八舌的言說他剛才多麽蠻橫霸道,目中無人之類。


    這些做隨從的大多很會落井下石,尤其這會兒當然要極力撇清關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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