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風沙在簇擁之下進廳行來,言談舉止無不春風拂麵,予人一種溫文爾雅的感覺。


    偏偏包括趙儀在內,當麵幾人無不由談笑風生變得小心翼翼。


    趙旦忍不住向他爹小聲道:“淩叔看著很溫和啊!他們一個個緊張什麽?”


    趙大公子噓道:“說明你淩叔是位生殺予奪的人物,身上帶著煞氣,哪怕僅是打個招唿,被他點名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的緊張,就像貓見耗子,你見你太爺。”


    趙旦恍然道:“沒錯,太爺每次叫我的時候我都想逃,偏偏總是腿軟到邁不動腳。”


    趙大公子沒好氣地道:“你那是缺德事做太多,怕被你太爺打斷腿。”


    趙旦心道:“好像你不是一樣。”


    風沙與幾人寒暄幾句,側身指道:“我受趙老托囑,照顧大公子。大公子一片孝心欲請朋友迎接趙老,今天特意擺開宴會,提前答謝……”


    趙儀從他的話語中會意到什麽,垂下視線。


    符圖冷笑著打斷道:“我拜過場子了……”


    風沙理也不理,凝視趙儀道:“大家都姓趙,還望趙兄念在同宗之誼,幫忙捧個人場。”


    在場賓客紛紛失笑。本以為人家敢來砸場子,要麽占著很大的道理,要麽擁有很大的背景,沒曾想說出這麽幼稚的話,笑死大牙了。


    符圖嗤嗤笑道:“這算什麽道理?天下姓趙的多了,一家家跑得來嗎?”


    風沙笑笑不語。


    他口中的同宗,不是說趙姓,指的是四靈。


    趙大公子並非四靈中人,趙儀完全可以不搭理,他出麵分量不一樣。


    如果趙儀不給趙重光麵子,也不給他麵子,反給外人捧場,這外人不僅擁有佛門背景,甚至還明顯有點打擂台的意味。


    這叫什麽?


    吃裏扒外!


    任何一個勢力,哪怕僅是三五人的小團體,這都是一頂足以扣死人的大帽子。


    除了趙儀,羅歡也聽懂了風沙話裏的意思,輕咳一聲以做警示。


    他是趙儀的心腹,他父親是玄武總執事的心腹,所以他所知甚多,加上麵粗心細,看出了更深一層的含義。


    風沙除了是玄武觀風使,尚有一個特使的身份,全權負責柴興滅佛一事。


    趙儀繞開他和擁有深厚佛門背景的符家過分接觸,等於正撞人家手裏。


    這官司就算打到玄武總執事跟前,也絕對打不贏。


    因為這是六位總執事一同授權,連玄武總執事在相關事情上都繞不開風沙。


    私底下不談,起碼明麵上不行,那是一定要撇清的。


    趙儀則更想深一層。


    風沙很可能乘機把這個燙手山芋順勢塞到他爹的手裏,自己脫身跑掉。


    把風沙將住一次並不容易,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如果這次讓他逃了,再想按住那就難了。


    另外,沒有風沙在前麵擋著,他爹將立刻直麵“幫不幫柴興滅佛”這個問題,他作為殿前司都虞侯更是首當其衝,必須立刻做出選擇,端得一翻兩瞪眼。


    父子倆皆失去轉寰的餘地。


    總之,這一步絕對不能踏錯,否則麻煩大了。


    趙儀倏然抬目,正色道:“風少此言在理,大家都姓趙,五百年前是一家。何況趙老大人對我多有提攜,理當捧場,更應當出城十裏郊迎。”


    羅歡頓時鬆了口氣。


    還有賀貞。


    她也能夠看懂這番神仙打架。


    經此一遭,儀哥不會再跟符塵心有什麽瓜葛,免得讓少主抓住把柄。


    本來少主可以隱忍不發,抓住把柄之後設法脫身,現在跑來為她出頭,等於廢掉了大好的機會。


    眾賓客僅能看到表麵,自然嘩然一片。


    這麽幼稚的理由,趙儀還甘願得罪符三爺認下,說明人家的來頭真的很大。


    彼此交頭接耳,相互打聽這個風少到底是什麽人。


    風沙向趙大公子道:“大公子聽見了,趙兄這麽給麵子,還不快請人過去。”


    趙大公子雲裏霧裏,完全沒弄明白情況,迴神幹笑道:“是是是。”


    他見過砸場子,沒見過這樣砸場子,別說放狠話,甚至連句譏諷都沒有,相反軟語相求,人家居然還同意了?這輩子都沒見過這種怪事。


    卻不知趙儀已經被逼得無可奈何,隻能硬著頭皮向符圖告辭。


    他看出來了,風沙這叫當頭一棒,把他一擊擊倒,頓收先聲奪人之效。


    在此之前,在場沒有幾個人知道風沙是哪尊神仙。


    在此之後,風沙放個屁人家都會仔細聽聽響不響。


    賀貞挨到趙儀身邊,低著頭不吭聲。


    趙儀小聲問道:“你怎麽來了?”


    賀貞瞧了符塵心一眼,再度垂首。


    趙儀心有所悟,忙道:“迴去跟你解釋。”


    賀貞輕輕地嗯了一聲。


    趙儀一走,羅歡緊隨其後。


    趙大公子暈暈乎乎地拽著兒子領路。


    附近幾人相視一眼,一起看向符圖。


    如果符圖不反擊,他們就要跟著告辭了。


    符圖臉色鐵青的問道:“你到底什麽人?”


    這麽幼稚的問題,風沙當然不理,向符塵修道:“晉國長公主要我向三小姐代為問好。”


    符塵修俏臉色變。趙義拉著她在宋州合夥囚禁彤管,這下報複來了。


    趙義倏然抬目,又複垂下,隨趙儀走了。


    符塵修想要叫住他,張張嘴又閉上。這件事當眾說不得。


    附近幾人相顧恍然,原來是晉國長公主的人。


    風沙繼續道:“說來也巧,長公主剛進宮不久,駙馬就晉升為殿前司都點檢。陛下對長公主的恩寵真是頭一份呐~”


    符塵心細聲細氣地道:“奴家日前進宮,長姐也對長公主讚譽有加呢!”


    兩人說話看似溫和,其實尖銳的爭鋒相對,且有一明一暗兩層意思。


    風沙說的是柴興滅佛的布局,表明自己是深悉內情之人。


    符塵心拋出符皇後,暗示你別嚇唬我,咱家上頭也有人。


    在旁邊的人聽來,兩人僅是單純的互拋背景。


    風沙立刻發現這裏的主事人居然是這位符二小姐。


    他凝視符塵心少許,忽然傾身湊近,貼著符塵心的臉蛋,於耳邊道:“賀貞找我告狀,我向她保證尹氏之事不會重演。這僅是善意的提醒,勿謂言之不預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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