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寺外,春和景明,風光秀麗。


    湖畔的山門下,人來人往,到處都是擺攤的小販,兜售一些新奇玩意。


    遠處過來一輛馬車,車上披著輕紗的帷幔,車前有一健婦持韁而坐。


    車前挑著一對精致的風鈴,隨著轆轆的車輪顛簸著車子,搖曳不定地發出清脆的聲音。


    馬車經過一個算命道士的小攤,突然停了下來,從車上走下兩個嬌俏可人的丫鬟。


    這個攤位前,豎著一個招牌,上寫著“十卦九準,唯三不算:男不算,老不算,醜不算”。


    趴在桌上唿唿大睡的小道士,聞到一陣幽香,突然醒了過來。


    往前一看,睡意頓消,隻見前麵馬車內,走出三道倩影。


    兩邊的可人丫鬟,身穿青衣,一眼就知道是中間緋衣婦人的丫鬟。兩個丫鬟清淡的臉兒未施妝粉,清雅稚嫩。


    中間的婦人年紀二十左右,緋色羅裙,身段婀娜,一張狐媚臉長到了男人的心窩裏,端的是美妙無窮。


    小道士馬上坐直了身子,這三人還真就朝著他走了過來。


    “喂,小道士,你怎麽在白馬寺下給人算命,不怕佛祖怪罪麽?”


    左邊的小丫鬟笑著出言問道,顯然是覺得這清秀小道士很有意思。


    小道士長相俊俏,唇紅齒白,眼睛很有靈氣。


    聽了丫鬟的話,也不著惱,笑著道:“這位姐姐有所不知,這天下之大,教派林立,土地卻是不分佛道的。他們白馬寺可以在這建寺,我們也可以在此擺攤。白馬寺和我這小攤位,並沒有高低貴賤之分,都是為了指點凡俗迷津脫離苦海罷了。”


    小丫鬟捂著一笑,隨即掐著腰道:“你這小道士年紀輕輕,哪有什麽道行,口氣倒是不小。”


    這小婦人夫家在當地是個了不得的家族,她也是見道士長得俊俏,才樂得和他鬥嘴,普通人可進不了她們的主仆的法眼。


    “青鸞,不得無禮。”小婦人笑著嗔道,走到攤子前,兩個丫鬟拿著一塊錦帕,墊在攤位前的座位上,她這才坐下。


    “小道長,你既然有指點人的本事,不如給我看看手相。”


    一張纖纖玉手,攤開在小道士的跟前,手如柔荑,膚如凝脂。


    纖纖軟玉削春蔥,長在香羅翠袖中。


    小道士裝模作樣地掐著手指,伸手捏住了指尖,小婦人似有薄怒,卻未嬌叱。


    有門啊!


    小道士趕緊道:“一雙十指玉纖纖,不是風流物不拈。鸞鏡巧梳勻翠黛,畫樓閑望擘珠簾。嘖嘖,夫人這手相,妙不可言。”


    這小婦人臉上突現紅暈,從簽筒中拿了根,挽了挽袖子,在小道士頭頂敲了三下。


    “今日多有不便,若是得空,不妨來府上為妾身卜上一卦。妾身的夫君在外,家中沒有他人,還望小道長白日來,免得不方便。”


    “小道長持此帖,便可以進到府內。”


    說完起身,讓小丫鬟留了個名帖,便聘聘婷婷地離開了。


    小丫鬟迴頭嬌笑道:“小道士,記得要來哦。”


    小道士心砰砰地跳,這分明是說的反話,我說今兒早晨起來,滿園桃花開,老子的桃花運來了?


    目送馬車離開,小道士迫不及待地展開名帖,隻見一個木香四溢的朱紅色門牌,上麵寫著“清露山莊”。


    將木牌好生收到懷裏,小道士剛想繼續睡覺,遠處跑來一個莊稼漢。


    邊跑邊喊:“長安,長安,你師父被人打死了!”


    小道士一聽,渾身一顫,也顧不上收拾攤子,拔腿就走。


    拽著前來報信的莊稼漢,一路飛奔,來到一個破舊的道觀旁。


    這觀實在破的有些可憐,隻是門口布滿蛛網的“赤陽觀”三個大字,隱約可見十分飄逸。


    小道士竄進房內,隻見床上躺著一個道袍老者,奄奄一息的樣子。


    見到他進來,老道士才掙紮著想要起身,小道士馬上握住他的手,呲牙道:“師父,你先別死,是誰打的,留下個名字,你死了我好尋仇啊。”


    老道士哆嗦著道:“尋仇就免了,為師這也是大限已至,這是城中的大戶段家打的,你若是湊不到喪葬費,就抬著我的屍首,去訛點錢來,一定要給我入土為安啊。”


    “段家!竟敢無故打殺我師父,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


    這時候,一旁的莊稼漢,歎了口氣道:“長安,別罵了,是道長他...勾引了人家的夫人,這才...這才...唉。”


    小道士名叫陳長安,是老道士一手養大的,聽了這話不禁也有些汗顏。


    師父這一大把年紀了,沒想到恁的不服老...


    老道士麵如金紙,氣若遊絲,揮了揮手,道:“張大牛,你出去一下,貧道有衣缽要傳給弟子,你在這不合適。”


    莊稼漢心底啐了一口,暗罵這一老一小兩個不正經的窮酸,還有甚寶貝不成?


    他剛出去,老道士不放心的看了一眼,陳長安馬上去關上了門。


    老道士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說道:“長安呐,為師不是被打的,是爬牆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下來。你也不必念著給我尋仇,傳出去對段夫人的名節不好。人這一生,就是如此短暫,為師年輕時瀟灑英俊,不知道多少讓美人傾心,老了也是如此不堪,你...可想長生?”


    陳長安楞了一下,緊緊握住手裏的油紙包,道:“師父,這莫不是長生不老藥?”


    看這樣子,隻要老道士點點頭,他當場就連油紙包一塊吃了,免得夜長夢多。


    老道士搖了搖頭,道:“昔年為師的先人曾經救助一個落難的修士,他給了我這個,隻要燃起香來,不管天涯海角,他都可以瞬間到來,將你接走,隨他修習成仙的法術。”


    陳長安有些狐疑地問道:“師父,你怎麽沒用啊?”


    老道士臉色有些扭捏,道:“我這不是怕有什麽不測麽。”


    果然不愧是師父,真是膽小如...小心謹慎啊。


    陳長安把油紙包接過來,塞到懷裏,道:“師父,你放心吧...師父,師父?....師父!”


    哇的一聲,陳長安哭的撕心裂肺,老道士雖然貪財好色,好吃懶做,但是卻和自己相依為命十年了。


    有那麽一個恍惚,陳長安突然記起,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十年了...


    還真是巧啊。


    十年前自己穿越到一個小童身上,被老道士收養,也曾為再不能見的前世父母親友痛哭過一次。


    赤陽觀內,陳長安拆了木板,綁了一個簡易的擔架。


    在寄宿觀內的張大牛幫忙下,將老道士抬了上來。


    張大牛拍了拍手,一邊擦汗,一邊道:“長安,這次俺出力不少,這個月的租錢?”


    “免了!隻要你在後院幫我挖個墳出來,接下來三個月的都免了。”


    張大牛大喜,擼起袖子道:“你就瞧好吧。”


    陳長安擺了擺手,道:“先不急著挖,我們先去討些錢來,買一副上好的棺材。”


    ---


    段府門前,一個小道士,跪在老道屍體前。


    不一會,一個丫鬟出來,走到陳長安的跟前。


    “我們夫人說,看你可憐見的,給你些首飾你去當了,把胡道人埋了吧。”


    陳長安抹了一把眼淚,道:“代我謝過夫人。”


    “唉,胡道長,多好的人啊...”小丫鬟垂淚道,一邊說一邊轉身迴府,步子都有些打顫。


    師父不會連這個丫鬟也...


    等到人走了,張大牛出來,不可思議地道:“長安,你還真要到錢啦!快讓俺看看,給了多少。”


    陳長安趕緊塞到懷裏,這段夫人和自己師父,果然有奸情,給的這麽多。


    到棺材鋪,買了一些喪葬用品,陳長安帶著自己的勞工,將師父下葬在道觀的後院。


    在墳前磕了三個響頭,陳長安對著“恩師糊塗道人之墓”看了半個時辰。


    “師父,你說的對,人生太短暫了,既然有機會,又豈能畏畏縮縮。師父您在此安息,徒兒尋長生去了...”


    臨行之際,陳長安又把張大牛叫了來,給了他一些剩下的銀子,讓他去集市上買一頭便宜的驢子迴來代步。


    “大牛,剩下的錢你自己留著,照顧好這個道觀,每年的今天給我師父上柱香。”


    張大牛點了點頭,眼裏有些市儈的興奮,自己終於不用再交房租了。


    兩刻鍾之後,看著瘦骨嶙峋的毛驢,陳長安殺人的心都有了。


    張大牛有些不好意思,使勁攥著錢袋子,說道:“這驢看著瘦,其實精神著呢,多遠就對著我一個勁叫,我看多半是和你有緣。”


    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修仙,代步工具肯定會從這瘦驢,變成飛劍,在天上嗖嗖嗖地飛來飛去,不知道多麽拉風。


    “唉,可憐的凡人,懶得跟你計較。”


    陳長安又到師父墓前燒了些紙,哭了一通。


    騎上瘦驢,小道士離去,道觀內又冷清了一些。


    半夜時分,張大牛來到墳墓前,呆呆地看著墓碑。


    突然,有裂土聲音傳來,墳墓中的老道士,慢慢爬了出來。


    他幹癟的手掌,輕輕拂過呆滯的張大牛的頭頂。


    市儈的莊稼漢張大牛表情變得十分歡喜,一聲牛叫傳開。


    張大牛在光芒中,全身一點點地化作一隻猛獸,其狀如牛,渾身蒼黑,額頭生有一角,雙眼顧盼生威,四蹄火光纏繞。


    老道士騎上此獸,望了一眼陳長安離去的地方,嘴角不經意一笑,眼神有些說不出的詭異。


    一道光芒閃過,墳塋恢複如初,道觀內已經沒有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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