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聲巨響,好不響亮。


    季鶴軒到底還是因為歐陽婷去追洛伊的事而生氣了。


    身後涼颼颼的。


    有一股明顯的殺氣。


    歐陽婷本能地停下了腳步。


    可是。


    為什麽要管他是不是生氣了?


    她又不愛他,不是麽?


    如此一想,歐陽婷又挺直了腰板,將季鶴軒的憤怒置於腦後,繼而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大門。


    “洛伊哥,等一下。”


    她在屋簷底下喚洛伊,話音落下的瞬間,身後屋內又砰了一聲。


    這一次,不是東西被砸碎了的聲音,倒像是季鶴軒一腳踢翻了某條凳子。


    有病!


    歐陽婷撇了撇嘴,仍舊不以為意。


    洛伊在假山噴池處頓住腳步。


    他轉身。


    “怎麽追出來了?有事要對我說?”洛伊問歐陽婷。


    “嗯。”


    歐陽婷輕點了下頭,往他身後不遠處的馬路的看了眼,“洛伊哥,季家這棟宅子離市區遠,特別難打車,你今晚又喝了酒,不宜開車,還是我送你迴去吧。”


    “他……”


    洛伊忍住心裏的苦澀,話音戛然而止,他微眯著眼凝著季鶴軒的住宅大樓,隨後,迴眸對上歐陽婷的雙目,擠出一絲不是特別難看的笑:“婷婷,你過去那麽愛我,現在他又那麽在乎你,你現在要送我迴家,是經過了他的同意了,還是……?”


    “洛伊哥,不管我現在和季鶴軒是什麽關係,他都沒有幹涉我交朋友的自由和權利。”


    更何況,那姓季的壓根就不是真的在乎她。


    今晚對她的疼愛,全都是裝出來演戲給洛伊看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隻有洛伊像個傻子似的,以為季鶴軒是真的對她好。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洛伊看得出來,季鶴軒和歐陽婷兩個人之間關係的微妙變化,他隻是心裏難受,不甘,不願意相信季鶴軒會對歐陽婷產生異樣的情愫。


    “婷婷,我看還是算了吧,免得他生氣,迴頭會懲罰你。”洛伊垂著眼瞼,從兜裏摸出一包煙,點燃了一支,低頭猛吸了口。


    “沒關係,別管他,他不敢把我怎麽樣的,你在這裏稍等一下,我去車庫取車。”說完,歐陽婷扔下洛伊就跑向了車庫。


    洛伊站在原地。


    香煙一口接著一口的抽。


    一雙黑亮的眼眸,時不時的飄向季鶴軒的站在大樓。


    不經意間。


    看到了站在二樓起居室陽台上的季鶴軒。


    季鶴軒麵色冷沉。


    目光森冷的凝著他,明顯是在生氣。


    隻是,不曉得是在生他的氣呢,還是歐陽婷?


    洛伊唇角斜勾。


    眸中笑意蔓延出絲絲縷縷挑釁。


    嗬……


    他輕嗬了一聲,扔掉手中的煙頭,皮鞋踏上去,將火星踩熄滅。


    “洛伊哥,上車。”歐陽婷將車開到洛伊腳邊,他這才斂迴目光,轉身,擋住歐陽婷的視線,不讓她看到陽台上的季鶴軒。


    洛伊知道,他現在的行為有些小家子氣,會讓很多人都瞧不起他,但他不在乎,他就是要讓季鶴軒討厭他恨他過的不開心。


    別跟他談道德人品。


    他隻知道他現在心情不好。


    看季鶴軒不爽,想膈應他!


    他就是一個這麽簡單純碎的人。


    喜歡你才把你當迴事。


    不喜歡了。


    whocare?


    此時,正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放眼望去,漆黑一片,馬路兩旁除了昏黃的路燈,連一輛車和一個人都沒有。


    洛伊的頭有點疼。


    他手撐著腮幫,吹著冷風,連續半個多月的宿醉,成天都像瘋子一樣不人不鬼的活著,如今,是時候該讓自己清醒清醒了。


    “洛伊哥,你打算什麽時候去商場給伯父伯母們挑選禮物?”


    上車後,洛伊便沒怎麽說過話。


    歐陽婷唇.瓣囁嚅著動了幾次,終究還是出聲打破了這種安靜得快要令人瘋掉的氣氛。


    這一生,她投錯了胎,不是洛伊喜歡的性別,有緣無分,做不成戀人,總還可以做朋友吧?而且她爸媽和洛伊的父母還是世交。


    無論在生意場上,還是過年過節,都免不了要相互來往,實在是沒必要把洛伊當成仇人,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況且,洛伊隻是不愛她,沒有早些告訴她,自己的性別不是他喜歡的類型,耗費了她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和年畫而已。


    她該恨他。


    但她卻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那又何必為難自己去恨去怨呢?


    這不是自尋煩惱自己不肯放過自己麽?


    洛伊還在遙望著窗外那片漆黑的夜。


    他似乎沒有聽見歐陽婷說話。


    “洛伊哥?”


    歐陽婷歪著腦袋,凝望著他的側臉又喊了聲。


    “嗯?”


    洛伊這才迴過頭來看她,“對不起婷婷,我剛在想事情,可能想的太專注了,所以……”


    “沒關係,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就是想問問你,去美國的機票訂好了麽?打算哪天去商場給伯父伯母挑選禮物,我好把時間空出來,陪你一塊去。”歐陽婷事無巨細道。


    洛伊沉默了好幾秒,內心忽然覺得很愧疚,明明是他的自私傷害了這丫頭,而且還傷的那麽深,這丫頭如今非但沒有怪他。


    還懷揣著一腔熱情,要陪他去為他的父母挑選中秋和生日禮物,然而,在餐桌上邀請這丫頭陪自己去逛商場挑選禮物,並不是發自內心。


    而是,單純的為了氣季鶴軒,讓季鶴軒知道,即使他和他在歐陽婷的心中,到底孰輕孰重,事實證明,他沒有猜錯。


    婷婷幾乎喜歡了他一整個青春,她把她人生中最美的年華,幾乎都用在了追求他的這件事上,而季鶴軒與歐陽婷相識的日子,不過才隻有短短的一個來月。


    即便自己沒有答應婷婷的追求,他在心目中的地位,都要季鶴軒這個陌生的沒有感情基礎的‘未婚夫’要來的重要一些。


    洛伊正是看準了歐陽婷要在意他比季鶴軒多一點,所以才會在飯桌上提出那種要求。


    可是現在。


    他好像後悔了。


    他不想再為了報複季鶴軒,而傷害歐陽婷了。


    他累了。


    他不想再爭了。


    他想向命運低頭。


    再也不去做那些連他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的事情了。


    “婷婷……”


    洛伊心情沉悶的喚了歐陽婷一聲,他有話要說,嗓子卻一陣一陣的疼。


    “嗯?”


    歐陽婷本在開車,見洛伊喊了她一聲後又不說話,便側頭看向了他,洛伊心情煩躁,他又點燃了一支煙,皺著眉頭用力的吸了口。


    “陪我去商場買禮物的事,就算了吧。”說這話時,洛伊沒有看著歐陽婷的雙眼,他屈指彈了彈煙灰,歐陽婷一臉不解地看著他。


    “怎麽……又算了?”


    不是說好了的嗎?怎麽就突然就算了?


    洛伊現在的行事作風,她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


    “你和我走太近,季鶴軒會生你氣。”洛伊不想再破壞這兩個人的感情了。


    歐陽婷有些發懵。


    洛伊這麽愛季鶴軒,季鶴軒生她的氣,他不是應當感到高興才對麽?


    怎麽現在反而……


    “婷婷,其實老季是一個不錯的結婚對象,雖然現在,他的心裏麵有可能還在想著柳菲菲,但他是一個有責任心的男子。我不能得到他,與他共度餘生,你留在他身邊讓他照顧你,也是極好的,我祝福你們。”說完,洛伊又用力的吸了口煙。


    天雷滾滾,洛伊竟然轉性了!


    歐陽婷似乎是做夢都沒想到,會在洛伊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她目瞪口呆的盯著洛伊,看著他麵色冷峻,將白色煙圈一個接著一個的吐出。


    他的臉上,有一種心裏麵明明萬分不甘,卻又不得不向命運低頭不得不接受季鶴軒不愛他這一事實的悲慟,歐陽婷從沒見過這樣的洛伊。


    她記憶中的洛伊,總是像個痞少似的,臉上時常都掛著壞壞的笑,他看似不務正業,又時常站在金字塔的頂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婷婷,從今往後,你就永遠都給我做妹妹好麽?”洛伊驀地扔掉了煙頭,迴眸,一本正經,又帶著些許祈求原諒的目光征詢道。


    歐陽婷有些發蒙。


    和一個自己喜歡了一整個青春的男人做兄妹,這是何等的悲哀。


    如果說她聽到這樣的話,心裏麵一丁點都不難受,那一定是騙人的。


    可是。


    再難過,再不甘心,也得認命啊。


    誰讓自己投錯了胎,不是洛伊那個性別呢?


    不然,她難道還要去變性啊?!


    “好。”


    歐陽婷凝著洛伊的雙眸,唇.瓣囁嚅著動了半晌,最終還是將洛伊期許的這個‘好’字說了出來。


    “婷婷,你人真好。”


    洛伊冷了一整天的臉,終於露出了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他抬手,像小時候寵溺歐陽婷那樣,揉了揉她的腦袋瓜。


    “你放心,洛伊哥會保護你的,將來,無論誰欺負你,洛伊哥都會讓那些人付出痛不欲生的代價。”說話的語氣,倒是像極了一個哥哥力爆棚的兄長。


    歐陽婷瞧得出,洛伊這是徹底放下,再不會夾在她和季鶴軒兩個中間,給他們兩個尷尬和痛苦的滋味受了,黑亮的眸子,在一瞬之間,騰一下就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洛伊哥,如果欺負我的人是季鶴軒呢?”歐陽婷望著洛伊的雙眸,除了霧蒙蒙的雙眸裏有淚意,就連她此刻說話的聲音裏都隱隱的伴著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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