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終跟著一腦門黑雲的天授帝迴到皇帝寢宮太和殿,小心地問:“陛下,傳膳嗎?”

    “朕是不是真的錯了?”皇帝忽然問,他是一個父親,自然會盡力給孩子自己能給的一切,盡量滿足孩子,希望所有的孩子都滿意,可惜現實一次又一次打他的臉。

    到頭來他發現——誰都不滿意。

    他哪裏做錯了呢?

    是因為“天家無父子,皇家無兄弟”?還是真像九郎所說,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沒有原則,總是徇私偏縱,導致兄弟怨仇?

    衛終不敢迴話。

    天授帝也不指望迴答,歎口氣問:“阿薇是怎麽想到去重華宮的?”

    衛終知道皇帝要問,一早調查了,便道:“公主殿下從仁安殿出來後,直奔重華宮。”

    天授帝眯一眯眼,他一貫溫柔賢淑的貴妃也不安分了?又問:“三郎最近如何了?”

    “殿下在王府閉門不出。”

    “他倒乖覺,”天授帝想了想,才問,“我記得謝亦謙對朕說,他看中了定王府嫡長孫沐若鬆,說他是少年英傑,打算把四女許給他?”

    “是。”

    “下定沒有?”

    “還沒有。”

    “沒有的話,就不用急,我要留阿鬆幾年。”天授帝勾唇冷笑,很快臉色又柔和下來,“九郎今天練了字嗎?”

    “還沒有。”

    天授帝無奈地揉自己眉心:“我也不能天天盯著(盯也沒用),丞相也有很多政務(那位也沒辦法)……我點的幾個侍讀官,什麽時候到?”

    “明日就進宮了。”衛終迴話。

    天授帝高興了一點,吩咐衛終:“明天你直接帶人過去合歡殿,看九郎喜歡誰就留誰下來,若都不喜歡就全部打發了,我再給他找。”

    “是。”

    “叫他特別留意定王家的嫡長孫,那孩子不錯,看得過去就優先留下。”天授帝道,既然牟漁說明天沐若鬆一定入宮,那就是板上釘釘的。

    天授帝非要他來,不僅是和定王慪氣,更因為沐若鬆從小就是所有家長嘴裏“別人家的孩子”,要外在美有外在美,要內在美有內在美,德、智、體、美、樂全麵發展的文武雙學霸,頗有乃父貞世子之風。

    當年貞世子的風采風流,讓天天訓斥太子愚鈍的天授帝羨慕嫉妒恨,口水流滿地,卻也沒辦法可想

    。他是皇帝,別人家的兒子搶過來也沒用——皇位繼承權是不能亂來的。

    但搶個孫兒給他兒子做個侍讀官,就無礙了。

    所以天授帝毫無心理障礙,耍手段也要弄沐若鬆入宮做伴讀。反正宗室子弟的前程……都是他一句話的事兒。

    另外,天授帝還有私心。他點的幾個優秀子弟都是姓沐的,不是堂兄弟就是堂子侄,若能接受他們,小九郎說不定也會接受他親生的幾個兄弟姐妹的……吧?

    衛終都不敢勸了。

    艾瑪,大幸開國以來就沒有叫宗室小王爺,小王孫做伴讀的先例。那群預備役小王爺個個嬌生慣養,眼高於頂,平時被人伺候都嫌煩,哪裏會伺候別人呢?

    也隻有天授帝覺得那些小家夥乖得像小貓……廢話,皇帝麵前,親生兒子的爪兒都得好好收起來噠。天授帝到底年紀大了,隻怕當真以為他給自家小兒子領了幾隻漂亮溫順的“小貓”。

    看皇帝正在興頭上,衛終真不敢澆冷水。

    ……

    牟漁熟知天授帝性子,在合歡殿用過午膳,就火速趕來太和殿複命。

    天授帝神色複雜盯著牟漁。

    牟漁心裏沒鬼,沒有半點不自在,很坦然任由天授帝那種能將人看透的目光上下打量。

    天授帝看不出什麽來,很鬱悶直接問:“九郎喜歡朝陽,因為他們幼時就有情義,朕能理解。可為什麽九郎待你總這麽特別?你對九郎做了什麽入了他的眼?”天授帝問。

    這話聽在牟漁耳裏似一個響雷……

    他飛快單膝跪地:“屬下對陛下忠心耿耿,謹遵您的吩咐,精心照顧殿下,除此之外,並未做任何逾越之事。”

    的確沒有逾越過。連同剛才的午膳,隻有牟漁和沐慈兩人一桌。盡管是天授帝吩咐,牟漁依然告誡自己一定要保持十二分的“清醒”,一直“食不言”。

    而沐慈呢?與他一桌用膳,兩兩相對,也沒和他說一句話,甚至都沒怎麽看他幾眼。

    一路沉默,平靜到冷漠,吃得仍然不多。

    既然不期待我留下,幹麽不拒絕呢?

    沐慈遠不是外表那樣美麗柔軟、青澀稚嫩,這是一個連“皇帝的禦林軍統領的心軟與偏向”這樣誘惑都能拒絕,而且拒絕得很徹底的少年。

    這種取舍,牟漁自問憑他如今的閱曆,都不可能輕易做到。

    那沐慈的心思,到底深沉到了什麽程度?冷靜、狠絕到了什麽程度?

    牟漁看不透,弄不懂,不知道沐慈到底在想什麽,感覺不是一個層次,隻好避開。

    “別緊張,朕不是懷疑你。”天授帝清楚,合歡殿的任何風吹草動他都門清,自然知道自己的心腹大統領沒有小動作——沒有和小九郎有過私下接觸,更不會對一個無權無勢的皇子投誠什麽的……

    當年太子都沒打動過牟漁。

    天授帝不僅信任自己心腹的人品,更覺得九郎也不是私下搞動作的人。那孩子妖孽的頭腦,一身傲骨也讓他不屑於弄什麽陰謀權術,而且他也沒表現出對權位很渴望的樣子……真正對什麽都不在意。

    無欲則剛。

    外表柔弱內裏剛硬的,更有一條毒舌的九郎,雖把天授帝氣得要死,卻反比嘴甜溫柔的孩子更讓他相信,更放心,什麽都肯主動給他。

    大抵所有稍有些錢、權的長輩都是如此——我想給你的,你能要;我不想給的,就不喜歡被人盯著,更不喜歡被搶。

    太子就是觸到了這個逆鱗。

    天授帝和氣道:“你起來,朕隻是想知道九郎為什麽喜歡你?”

    原來是亟待被兒子認可的悲催父親想找個參考,看看到底怎樣做才能被九郎喜歡。

    喜歡嗎?

    牟漁站起來,神色冷肅迴話:“屬下不知,不敢妄自揣測殿下心思。”

    天授帝摸摸下巴:“你照顧九郎的確很細致,朕心甚慰。”心裏卻一直泛酸:九郎都不讓我碰他,而牟漁不管怎麽碰,怎麽接近——清理、洗浴、換衣,坐一桌吃飯,九郎從未抗拒過……

    到底誰才是親爹啊?

    天授帝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牟漁雖是他的下屬,卻是江湖聞名的第一高手,禦林軍大boss,去做一個小護工工作,最髒最累,牟漁也沒嫌棄沒挑剔,精心細致,是個人都要感動的好吧?

    而他的小九郎,冷淡、不妥協是針對陌生人和敵人的,看他對朝陽的態度,便知他恰是個重感情,知恩義的人。

    許是九郎明白牟漁的可貴之處,另眼相待也是自然。

    衛終喜氣洋洋的跑過來,手裏舉著一個蓋了蓋的盤子,眉開眼笑說:“陛下,您猜猜九殿下給您送什麽好吃的來了?”

    “啊?”天授帝愣了,趕緊招手,“快快!給朕看看是什麽?”衛終打開一看

    ,是一條烤好的羊腿,膻味極淡,飄蕩著肉與新調料的香氣。

    天授帝深深聞一聞,口水都下來了,問:“真是九郎送來的?”

    “當然,別看殿下嘴上不留情,心裏還是記掛著您的,這不特意給陛下您送了條羊腿來麽?”

    天授帝雖然高興,還沒衝昏頭腦,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真不對!

    九郎如果是個普通的少年,他說不定還真信了衛終,可問題是——九郎就是個心裏想什麽說什麽,說什麽就做什麽的人,從不口是心非。

    天授帝冷了臉:“說清楚,羊腿怎麽來的?是你派人要來的?”瑪淡,該不是衛終仗著他的勢去欺負九郎了吧。

    衛終冷汗狂飆,本想討個好,這會看敗露了,就直接把茲茲冒煙的“羊腿炸彈”丟給牟漁,說:“是牟將軍帶來的,說給陛下您嚐嚐,小人當然以為是殿下托他送來給陛下的了。”

    天授帝:“……”

    牟漁:“……”

    這什麽人啊,剛剛借羊腿討好的時候,可半個字沒提人家牟漁的功勞。牟漁向來是個嘴悶的,要不是天授帝敏銳,這會兒功勞就給昧下了天授帝最了解自己的兩個心腹,牟漁本事高,有傲骨,說話不喜拐彎討巧,性子又冷硬寡言——這性格好,管夜行衛就得嘴緊。他什麽苦活兒累活兒也不挑剔,答應的事總能踏實去辦,全麵細致,從不掉鏈子,還不喜歡邀功,屬於埋頭苦幹,關鍵時刻哪裏需要都能頂上去的好心腹。

    衛終呢,做事雖也能幹,辦得漂亮,但總有法子咋唿地大家都知道他的功勞,那張嘴想哄住個把人,舌頭都能翻出花來。可能和他身為內宦,生存比較艱難有關,不過衛終的為人還是可信的,至少天授帝自信能壓得住他。

    牟漁很少往九郎跟前湊,上迴灌藥差點把人折騰死,也並不妨礙他得九郎的緣法。而衛終最會看臉色,看自己在意九郎,就愛搶一些往九郎跟前湊的差事,說話討巧,做事討好,卻從不見九郎對他另眼相待。

    天授帝是個英主,對比了一下,自己也覺得相對來說,他更加信任牟漁。

    看來,九郎是個真正的明白人。

    想討好九郎,不看說了什麽,得看做了什麽。

    天授帝想通了,心情就好多了,更信得過牟漁人品,臉色緩和下來和氣問:“這是怎麽迴事?”

    牟漁冷酷說:“因一隻羊有四條腿,屬下就切了一條

    說給陛下帶過來。”他真直接說的。

    “九郎說什麽了沒有?”天授帝緊張問。

    “殿下什麽都沒說,應是默認。”牟漁理所當然的說。事實上沐慈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幹得好!

    天授帝拍拍牟漁的肩:“好,你是個好的。”吃飯還記掛著朕,天授帝心裏熨燙地很,看牟漁怎麽都很順眼,肚子裏心思一轉,說,“臨淵,朕早就看中了你的人品,這麽些年對你也十分了解,朕打算收你為義子,你可願意?”

    因大祖開國,所收義子功勞大,所以大幸風氣,收義子真和收養個兒子是一樣的待遇,也是能上家譜,分家產的,是很重要的一種關係。

    衛終的眼睛都嫉妒紅了,瑪淡的,原當牟漁是個嘴憨心也憨,有能力卻隻知埋頭幹活的老黃牛,誰知道卻是個心有七竅的,平時不拍龍p,關鍵時刻懂得抓時機,一拍就直接拍到了點子上。

    不知他暗地裏下了什麽功夫,竟然得了九殿下的福緣,叫陛下都動了收養義子的心思。

    衛終又不蠢,牟漁跟在陛下身邊多少年了,也沒見陛下動一動收養的心思,這會兒猛地說要收為義子,肯定是為了討好九殿下啊。

    牟漁也不傻,拒絕道:“屬下何德何能,不敢妄攀天家。”

    “你很好,十幾歲就跟在朕身邊,這麽些年勞苦功高。這事就這麽定了,朕寫一道內旨叫齊王叔給辦了,登入玉碟,進封你為忠毅伯。”天授帝拍板。

    他口中齊王叔就是齊親王,掌管大宗正寺。

    其實皇帝收養義子是很流行的,特別是大幸開國皇帝,收養義子十幾個,可惜太拚命,全戰死了,隻有幾個義子留下血脈,當然被皇家善待了。

    昌和盛世之後,皇帝收養義子才漸漸少了。廢話,和平年代,又不需要忽悠誰去拚命,何必多養著一票人?當然,大祖當年也並非光叫義子賣命,親兒子也在戰場死得隻剩一個太宗,可見當年的境況,實在步步艱難。

    天授帝看九郎和自己關係一直冰封不前,好容易接近一點,就又不知哪裏得罪他,倒退三步,父子親密度怎麽也刷不上來,心裏不是不著急的——他自知時間不多了。

    這會兒見牟漁得了九郎眼緣,牟漁為人不錯,也很關愛自己——吃飯都記得給他打包外帶。自然就打上了牟漁的主意。

    收養義子,牟漁就是九郎的義兄了,一則九郎不再孤單;二則牟漁可以

    更好保護九郎;三則叫九郎體驗體驗有兄長罩著的感覺,應該不會那麽抵觸與兄弟接觸了;四則有牟漁這個潤滑,父子關係不知道能不能破冰。

    天授帝說:“臨淵,如今你是九郎的義兄,有空就多往合歡殿走動,多陪陪他,照顧他,保護他,別叫人欺負了他去,知道嗎?”最主要得多說我的好話,像今天這樣弄個羊腿來也不錯……天授帝心道。

    “屬下遵旨。”牟漁道,雖知道天授帝犯病抽風,但看天授帝很認真的樣子,牟漁也知道不能再拒絕。

    天授帝抽風上癮,糾正道:“要叫父皇,自稱兒臣。”

    牟漁:“……”憋出一句“父皇……兒臣……遵旨。”

    雖然陛下的年紀做父親剛好,兩人相處時間長,他也有點把陛下當父輩尊敬,可怎麽就是這麽別扭?

    但也有點可憐這個天下最尊貴的皇者,為了討好小兒子,也是蠻拚的了。

    天授帝吃了義子從小兒子手裏拐來的羊腿,愉快的用過膳,開始批閱奏章,本來好好的,忽然,天授帝腦門上烏雲重新聚攏……

    “嘩啦啦……”天授帝把桌上所有的奏章都掃到地上了,筆墨紙硯也遭了秧,一旁輔助的侍中大臣嚇了一大跳,趕緊跳到一旁。

    衛終看天授帝手裏握著一份黃封的奏章——這是皇族宗室專用,也不知誰寫了大不敬的話,惹毛了皇帝。衛終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不會是哪個宗室敢拒絕皇帝給他小兒子找“小貓咪”……呃,找侍讀官的吧?

    陛下才生了一場氣,好容易平息了,這是撞槍口上,趕著找死的節奏啊。

    天授帝把手裏奏章都捏變形了,才忍著氣吩咐衛終:“去,給定王家的嫡長孫,賜一頂爵弁,另外叫齊王叔看著賞賜一些物件下去,恭喜那孩子冠禮成年。進封爵位的旨意叫齊王叔看著辦,略升半等就行了。”

    衛終遲疑:“陛下……”

    定王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天授帝再有權勢,也實在不好意思叫一個成年男子入宮做小伴讀的。

    天授帝冷笑:“賞賜豐厚點……朕倒要看看,沐斐明到底想怎麽折騰?”又吩咐衛終,“叫臨淵!讓他帶著‘丁’字最新的幾分密檔過來。”

    因事出緊急,臨淵很快帶著密檔過來。天授帝把幾分密檔逐一看過,問:“這些消息,哪份最可信?”

    牟漁抽出最新的一份:“這份渠道

    最可信。”

    “關鍵是……沐斐明會不會相信?”

    牟漁反應了一下,才想到“沐斐明”是定王全名,這名很少出自天授帝的口,看來他真惹翻了陛下,牟漁不動聲色道:“王爺會相信的,當年貞世子的事……已成心魔。”

    心魔難消,這點天授帝最有體會。

    天授帝滿意道:“臨淵,再加把勁,想辦法讓他相信,朕……父皇要讓他沒那個精力,去想什麽聯姻之類的亂七八糟的事。老老實實把人給我送進宮。”

    “陛下……這麽做……”牟漁忍不住提醒,這不是私人恩怨了,一個不好會造成天下局勢不穩。

    “去辦,朕還顧念當年情誼,不忍……可他有什麽不好跟朕講的,私底下竟敢耍手段來對付朕了。”天授帝眉頭夾得死緊,“以後……誰能對付得了他?”

    牟漁:“……”

    衛終:“……”

    他們兩個都無力吐槽了,定王明明再三當您的麵明確拒絕,說長子隕落後,不舍他的血脈離開身邊,是您硬是耍賴皮,還玩手段,非要人家送孩子進宮來的麽。

    不過,定王的權勢也委實大了一些……如今,尾大不掉了。

    天授帝在都沒辦法壓製,若……太子被廢除,從他往下數可沒幾個厲害的皇子了……九皇子倒厲害,可年紀太小。

    哎,不對,之前陛下不是打算讓定王府和謝府聯姻,平穩過渡的嗎?兩個心腹當時都猜到了皇帝的意思,是將洛陽王當備胎了……怎麽變卦?難道……

    衛終以為發現了天大秘密,忍不住偷偷瞧了一眼牟漁,見牟漁依然不動如山的冷酷,心道:我能猜到,你早我一步就猜到了,倒穩得住。趕緊自己也收斂心神。

    天授帝繼續吩咐:“把三郎最近的動向,青陽候謝遜的動向,見了誰說了什麽,都搞清楚。”

    “是!”牟漁應。

    “太子那兩萬私兵,禦前六軍在東郊大營的八萬精壯,都盯緊了。”

    “是!”

    “再去趟壽王府,讓壽王別一天到晚泡在他那個園子裏,得空也去西山大營練練兵,別到時候八萬侍衛軍頂不上事兒。”

    “是!”

    等牟漁把天授帝那一大堆命令都執行得差不多,才接到定王給他家嫡長孫加冠的密信,隻有搖頭。

    旁的時候,這麽試探天授帝不會怎樣,但在這種皇權

    交接,皇帝心裏人選沒確定的敏感時候,如此手段想留嫡長孫,又相傳要和青陽候謝家聯姻……

    謝家可是三皇子的母族呢。

    人家皇帝都沒說屬意誰,您老人家這麽快就打算下注……

    找死呢吧?

    定王,難道真是老糊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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