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慈卻是真不在乎,他看都不看太子一眼,平靜堅定推開洛陽王的懷抱:“夠了,洛陽王,天涯海角的夢很美,可我們走不了那麽遠。”

    “九弟……”洛陽王察覺九弟對他的生分和抗拒,從前軟軟糯糯叫他“三哥”的乖孩子,哪裏去了?

    天授帝心中情緒翻湧,頭痛欲裂,歎氣:“九郎,你到底想怎樣!”

    “我不想怎樣,我的生死,我的去留!你做不了主。”沐慈語氣微涼,“做不了主,就閉嘴!”

    這話誰敢對皇帝說?簡直大逆不道。

    眾人倒抽口涼氣,被這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嚇軟了腿。

    天授帝怒發衝冠,暴怒地砸下來一件東西,怒吼:“你說什麽?你這個無君無父的孽障!”

    沐慈額頭被砸中,整個人踉蹌一步,鮮血很快湧出,淋漓染紅了半邊臉,染紅了白色衣服,顯得那張蒼白漠然的臉更加可憐,但沐慈一根眉頭都沒抖動。

    洛陽王涕淚橫流,撲過來:“九弟……九弟……”

    “滾一邊去!”天授帝暴喝。

    禦林軍上前把洛陽王拖開。

    天授帝勉強收斂心神,利目直盯沐慈,危險道:“你說什麽?有膽你再說一遍!”

    沐慈不閃不避,鮮紅血流中,那雙凝黑的眼眸,仿佛容納著亙古存在的宇宙洪荒,流轉億萬年辰光,於是滄桑變遷,世間千年,於他不過是滄海一粟,彈指一揮……人間帝王,不過百年,更渺如微塵。

    “我說!你做不了主!就閉上嘴!”沐慈字字清晰,複述!

    大殿內靜如墳墓。

    天授帝反而愣了……這孩子是真有膽啊,八輩子沒見過膽兒這麽肥的家夥。

    洛陽王趕緊求情:“父皇,父皇……九弟他在冷宮長大,他不懂事,有人教他他會講道理的。”

    到底是個台階,天授帝心頭愧疚湧上來了,大度揮手:“朕不和你計較……”

    太子卻驚恐至極,發現砸在沐慈額上,彈到地上崩了一個角的東西,居然……是放在龍座上,震懾四方的傳國玉璽。

    父皇,已經怒到了極點。

    太子趕緊跪過去,小心捧著染血的傳國玉璽,緊緊攥在手上小心擦一擦,才上前把玉璽捧著送迴了禦案!

    天授帝很隨意接過玉璽,有些自欺欺人的想:這孩子的確缺乏教育,好在太子是個忠厚的……

    他到底老了,太子監國這兩三年好評不斷,他沒時間再培養下一個繼承人。

    而且,年紀越大,越想保住所有的孩子。

    天授帝壓下心頭湧動的複雜難言的情緒,伸手撫摸傳國玉璽缺損的角,並不心疼這枚讓無數英雄爭破頭的傳國玉璽,隨意放下,疲倦道:“別說了,今天……就這樣吧!”

    沐慈淡淡掃他一眼,根本不理會他的話,語氣微涼道:“為什麽不說?今天我在這裏說得每一個字,都沒有說謊。母親說過:謊言欺騙換不來真心,屈從求饒得不到尊嚴,寧可堂堂正正地死去,也不要丟掉驕傲苟活,我更不能辜負身上流淌的高貴血脈。所以,我不會用謊言獲取憐憫,不會為活命對任何人低頭,更不會違心對你們這種人妥協。”

    少年說出這番話,讓天授帝如遭雷擊!

    這些話,謝宸妃曾對他說過。

    ——陛下,我不能違心說我會喜歡您,謊言欺騙換不來真心,屈從求饒得不到尊嚴,我寧可堂堂正正死去,我也不願丟掉驕傲苟活。

    ——陛下,你問我為什麽不能服個軟,屈從命運,這樣對大家都好。可是……我做不到!我可以不反抗,卻無法對你妥協!

    除了那句“不能辜負我身上流淌的高貴血脈。”

    所以,十六年後,阿期,這是你給我的答案嗎?

    ——最高貴的血脈。

    不!

    當年他把最愛的女人打入冷宮,隻不過想換一個低頭。

    ——隻要你低頭,說會試著愛我,會忘記他,說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

    ——隻要你說,我就相信!

    ——我什麽都可以原諒你啊!

    ——可是,阿期,你那麽倔強,寧可病死在冷宮也不肯再見我一麵,寧可讓孩子活得艱難,也不曾想過妥協。

    天授帝的手不再抖動,而是緊握成拳,因為太用力,指甲深深刺入了掌心。他卻感覺不到疼痛,瞪大痛苦又眷戀的眼,看向他的最小的兒子。

    透過少年青澀蒼白,血流滿麵的小臉,看向他記憶中曾經……不,現在想一想,依然痛徹心扉,無法成眠的女子。

    反而把沐慈所言“每一個字都不曾說謊”的話忽略了過去。

    沐慈也不在意,他隻是要做他該做的事——完成他的第二擊!

    沐慈緩緩抬起瘦到隻剩骨架的手,抽開身上白色粗布中

    衣的帶子,緩緩解開衣襟……

    “知道嗎?這世上每個人的牙印,都是獨一無二的。”

    太子像被踩到尾巴,飛快跳起來,撲過去抱住沐慈,給他裹好衣服:“別……求求你……別……真會著涼的!我求你……”

    太醫中的詹院使不知為何,忽然癱在了地上。

    天授帝一生陰謀陽謀不知見過多少,直覺知道不對勁:“牟漁!”

    大統領牟漁飛快躍下,十分費力剝開了太子。

    太子瘋狂掙紮,近乎哀求:“九弟,你想要什麽我都聽你的,我放你走,你想去哪裏都可以,我不會勉強你!我發誓,我發毒誓,九弟……”

    他沒想到,是的,他怎麽能沒想到,一個連仇恨都不曾在意的人,怎麽會在意露出點傷口給人看?

    什麽為了自尊驕傲不肯讓人動他的衣服,不肯暴露傷痕,一切……不過是為了麻痹他,讓他得意,讓他忘形,讓他一口否認,不再可信!

    他上當了!

    這個少年,隱忍多年,如今終於露出獠牙,一擊致命!!

    沐慈仿若未聞,麵無表情,緩緩脫下自己的上衣。白色上衣飄零落地,在場的所有人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沐慈站得筆直,身體瘦得像難民,能數清一根一根的骨頭。本該潔白的皮膚上,布滿各種青紫紅交錯的傷痕,有牙印鞭痕甚至烙傷,一些新傷紅紅紫紫十分猙獰,甚至透出血絲。新傷下有無數陳年的舊疤痕,密密麻麻,一層一層疊加布滿了整個身體。

    無聲控訴這些年來,這具身體,這個靈魂,承受了怎樣的折辱與痛苦。

    “我身上的牙印是誰的,太子你知不知道?”沐慈淡漠問。

    太子不敢說話!!

    洛陽王腦子“嗡”一下失去了正常的感覺。

    天授帝倒抽一口涼氣:“你……”他發現聲音顫抖哽咽,心疼至極,“痛不痛?”

    這樣的傷,碰水不痛嗎?這孩子竟然像一點感覺都沒有,從冷宮那麽遠冒雨走到這裏,還穿著濕噠噠的衣服,站了這麽久……

    “痛?自然是痛的……不過……三年了,早習慣了。”沐慈麵無表情,任由額頭鮮血,一滴一滴順著臉龐蜿蜒而下,滴落在身上,襯得傷痕更加殘忍可怖。

    他的手輕輕解開腰帶上,平靜問:“還要再脫嗎?”仿佛隻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花開得挺好。

    天授帝心疼,悔恨,氣憤,惱怒,更有被太子狠狠欺騙的恥辱,像是當眾被甩了個耳光,臉頰紅得火辣辣。下麵隻怕更加不堪,天授帝飛快搖頭:“不用了,你……”他衝內侍發火,“愣著幹嘛,給九郎穿上幹衣!”

    一腔未盡的怒火朝詹院使噴去,天授帝暴喝:“掌院,怎麽迴事?”

    癱地上的詹院使昏死過去……

    天授帝並沒有真對冷宮皇子不管不問,每年會把詹院使派過去幾次,他也不知道自己微妙的心態是怎麽迴事,或許……是有點不舍讓心愛女子最後的一點存在消亡。

    可三年來,他從沒聽詹院使報告過任何異常!

    “你問對了人,這個太醫一直在替我治傷,因為太子不讓我死,這個太醫最清楚我身上這四千三百二十六道……每一道傷痕的來曆。”沐慈語氣平淡,如單弦的樂器,音色極好,卻從不給出任何一點波動起伏。

    太子頹然坐倒在地,目露驚恐看著那傲然挺立,眉目淡漠,不管怎樣折辱都從不曾屈從過的少年。

    原來,每一道傷,每一點恨,你都記得。

    清清楚楚!

    還說你不在乎我?

    天授帝猶如劍鋒的銳利視線,死死刺向了太子,顫抖的手指向他……

    “不!不……父皇……你聽我說……我……我不是故意的……”太子無力辯解,隻能瘋狂搖頭,飛快往後退!

    沐慈輕描淡寫,再一次暴擊!

    “看來你這個皇帝真做不得主,誰都可以蒙蔽你。滴血認親,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作假!三年來,太醫也沒對你講過真話……皇帝,也許你這些年身體每況愈下,不是天命,而是人禍!”

    不是天命,而是人禍!

    你做不了主!

    做不了主!

    天授帝猶如被巨雷震醒,悚然而驚。

    是啊!他還是這座皇宮的主人嗎?

    還有多少人可信?

    難怪他明明注重養生,勤於保養,可還是年紀輕輕,不到五十,身體就每況愈下……特別這兩三年,老眼昏花,精神不濟,一年有大半年隻能到行宮修養,隻能讓太子監國。

    而太子……皇帝懷疑的目光盯著為太子說話的老臣……自己的肱股之臣,居然有這麽多人是太子那一邊的嗎?

    沐慈完成他的最後一擊!

    致命一擊!

    “太子,你躲什麽?你不是有恃無恐,說皇帝不能拿你如何,因為他快死了!你很快就會登基成為新皇,成為這個國家的主人。到時候我隻能任你擺布……不隻三年,你會讓我臣服在你身下一輩子……”

    太子尖銳大喊:“不,沒有,你閉嘴,你胡說!”

    可已經深深植入了懷疑種子,飛快抽芽長葉的天授帝,已經不會信任滿口謊言的太子了。

    朕還沒死呢!

    天授帝看向太子的目光,猶如看著將死之人!

    他的視線再次環顧眾人,銳利如刀鋒在幾個為太子求情的老臣身上一一剜過。

    ——還有多少人已經投誠了太子?將他這個仍然在唿吸的皇帝,當做已經口不能言,耳不能聽,眼不能見的活屍了?

    群臣戰戰兢兢,五體投地跪下,連眾王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彎腰表示臣服!

    這時候沒誰敢開口求饒。

    太子慌了神,屁滾尿流跪爬向天授帝:“父皇……兒臣沒有說過,也沒有做過,”他爬上階梯,去抓天授帝的袍角,涕淚橫流……“父皇你要相信兒臣……你要相信兒臣……”

    天授帝一口氣險些提不上來,怒吼:“你像什麽樣子?你做過就認,一點血性都沒有!”

    天授帝從小最看不上太子這副孬樣,氣得一腳將太子踢下台階,看著曾經被他寄予厚望的太子,連滾帶爬,毫無尊嚴滾下禦階,十分不堪。

    哈!這就是他的承嗣之子,天下未來的希望嗎?

    天授帝真的很失望,如果不是太子長得像太祖,他都要懷疑他身體裏是不是流著最尊貴的血液了?哪怕做錯了,梗著脖子認了,也好過這樣沒有擔當。哪怕一錯到底,有點血性像他當年一樣敢弑兄……不……反正總好過現在,叫人看不上眼。

    難怪小兒子,在那種境地裏,連不屑都不屑於給他。

    ——一個隻能以欺淩弱小而獲得某些征服感的人,還真是……讓人看不起。

    每一個領導者,在忌憚繼承人的同時,其實都希望繼承人比自己更強,能扛起更大責任,而不是推卸責任。難怪太子從小都無法讓他滿意,甚至比不上一個剛出冷宮,什麽都不懂的少年。

    這一聲一聲質問,多有氣勢!

    這一步一步進逼,多有章法!!

    竟以累卵之危,縛雞之力,力挽狂瀾,進

    行了驚天大逆轉!!

    洛陽王痛苦不堪,嗚嗚哭泣,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天授帝聽不得婦人態,哭!哭!哭!有什麽用?還沒個孩子堅強!他對三子怒吼:“要哭滾一邊去。”

    洛陽王收了聲,癡癡看著九弟,怎麽肯“滾”?

    天授帝直勾勾狠盯太子,太子被這眼神壓製了三十多年,看到就發抖。

    天授帝才問:“孽障,什麽時候開始的?”

    聲音在空蕩的大廳裏如幽靈迴響。

    太子跪地,他的汗珠已經在大殿的大理石磚上匯集成了一小片汪洋。

    他蒼白辯解:“沒有,父皇,您相信兒臣……”

    “朕還有好幾個兒子……”天授帝冷聲威脅。

    九鼎一言,誰都不能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太子才驚覺,老邁的帝王,也曾經是一位開疆拓土,親自披掛上陣,將敵人驅趕到天涯海角去的一代梟雄。

    在馬上奪取江山,殺人盈野。

    這個三十年的平安太子,立即被這殺氣懾服,嚇破了膽。在他一生強勢的父皇麵前,太子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力氣。

    三十年的經驗告訴他,再不能說謊了。即使做錯了事,如果老實承認態度誠懇,比死硬咬著欺騙皇帝,懲罰要輕得多……因為父皇從來能容得下錯誤,放得過無能,卻不能容忍欺騙的。

    欺騙也是一種不忠誠。

    太子愧痛地說:“父皇……兒臣……兒臣有罪。當時真不知道他是弟弟,隻想著……以那種方式懲罰一個……發現了最多是一時荒唐,不算什麽的。再說,第一次我也不想,是被下藥的啊。”

    天授帝撫摸龍椅扶手上的龍頭:“老實交代!”

    “三年前,不知道誰給兒臣下了情藥,帶兒臣去冷宮,兒臣控製不住,才……才……”

    天授帝怒吼:“那你也不能動你的弟弟,那時他才十三歲,還是個孩子,你這個……你這個……”

    太子哀聲道:“父皇,兒臣也不想,喝醉了糊塗,又被人故意下了藥!而且……九弟委實過於漂亮,我一時難以自抑,就……”

    美人關是英雄塚,當年天授帝遇到謝宸妃,自己也沒能逃過。沒有人對那種超越一切的美有抵抗力,任何道德與約束就似一張薄紙,輕輕一戳就破了,然後沉淪深陷,不可自拔。

    這感覺,天授

    帝深有體會,並不覺得太子是推脫。

    小兒子的美貌青勝於藍,生得實在……比他母親更傾國禍水。

    天授帝因為愧疚,下意識看了一眼沐慈,發現沐慈神色平靜,不見怒火蒸騰,無喜無悲,似早已熄滅生命之火的冰冷灰燼。

    他心中咯噔一下!

    這孩子一直這樣無所謂……是不是……心存死誌,所以……對什麽都不在意了?

    無邊怒火隨即高熾,他需要徹查當年的事,一定要查,給幼子一個交代!

    不想看到兒子再對自己失望!

    “查到了什麽?誰給你下藥?”天授帝問。

    “一個小內侍,畏罪服毒了,沒……沒問出幕後主使。”當年那事,太子哪裏敢大張旗鼓地查?被父皇發現還得了?鄭皇後知道後也隻顧著掩飾,想辦法弄死冷宮裏那個……太子剛嚐得美人滋味,哪裏舍得?兩母子扛上了,就錯失了追查的最佳時機。

    最後,成了無頭死案。

    天授帝怒斥:“無能!”再次對太子感到失望!然後吩咐牟漁,“追查這件事!”

    不管有多少把握,牟漁也恭敬應下:“是!”

    天授帝看看無動於衷的幼子,又問太子:“為什麽……又傷他至此?”

    太沒人性了。

    這隻是一個無辜的,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孩子。太子居然能對他做出這樣禽獸的事情?

    已不是一句“長得太美,被迷惑”能解釋的了——人家再漂亮,你可以欣賞可以追求可以犯點錯誤,卻不應該這樣折辱,這樣磋磨的。

    怎麽下得了手?

    當年宸妃不愛他,不給他好臉色,他從來沒動過人家一根指頭的……舍不得!

    太子目光遊移,說不出話。

    “因為,我永不會愛上他!”沐慈涼涼掃一眼天授帝,“你們父子一脈相承,你懂的。”

    天授帝還真懂!懂這種一腔真心付出,卻無法得到迴應的絕望!他簡直無言以對,他指著沐慈,手指顫抖半天……最後居然露出一個笑來:“好!好!好!”接連三個好!道,“你們母子也一脈相承,不管多戳心窩,永遠隻說真話!”

    “太醫!給九皇子看傷!”又勸,“穿上衣服吧,太冷了。”

    洛陽王趕緊取了幹淨的……不敢拿王服,隻取了白色中衣,披在沐慈身上,給他穿上。

    “來人!”天授帝又吩咐。

    兩個禦林軍上前。

    天授帝指著詹院使:“問問清楚,然後杖斃!”又他問沐慈,“你說……身上多少傷?”

    “四千三百二十六。”沐慈平緩重複這個讓所有人脊背為之一寒的巨大數字。

    天授帝似攜帶雷霆萬鈞的怒火,從齒縫中震蕩而出……

    “杖斃!四千三百二十六杖!不打完!不!允!許!他!死!”

    裝暈的詹院使徹底暈厥過去,腿間腥臭黃濕一片,被禁衛冷酷地拖走了。

    眾臣噤若寒蟬。

    沐慈還不打算放過,偏頭問:“我不需要你的愧疚,更不用泄憤,我不生氣!”他淡然的神色中竟好似帶著一些孩子般的天真,透過暗紅的,已經凝固在臉上無法擦去的血跡,又有著冰冷的殘忍。

    沐慈不徐不疾道:“你知道麽?等你閉眼了,我就可以看見這個心中住著野獸的太子……哦,要稱新皇了。他會把你最重視的江山,可以罔顧人的意願為所欲為的無上權柄,親手葬送掉……這已經是最完美的報複了!”

    天授帝:“……”他傻了真的,偏找不出理由反駁。

    “不過,你已經死了,看不見了……真是挺遺憾的!”沐慈輕言細語,萬劍戳心。

    所有人:“……”

    這位是真的勇士,不解釋!

    洛陽王都忘記害怕了,顫顫巍巍勸:“九弟……咱能不能……不說了好麽?”

    天授帝氣過了頭,反而冷靜了下來,想辯解什麽……可無從辯解。

    都是他的罪孽!!

    多疑固執,中了圈套誤解了心愛的女子。將什麽都不懂的無辜兒子丟在冷宮,才讓這孩子遭遇慘烈痛苦的三年煉獄。

    成了今天這個兄弟成仇,父子反目的局麵。

    “九弟,一切都過去了,沒事了。”洛陽王小心把沐慈抱在懷裏,將他的腦袋壓在胸口。

    別說了!

    “是啊,一切都過去了。”沐慈在洛陽王懷裏,喃喃自語。

    洛陽王,曾經你對原主的關心,那情真意切的陪伴和心疼,嚴寒冷宮歲月裏不多的一些溫暖;讓那個無辜孩子喜愛並信任你三哥……

    都過去了!

    你可以毫不留情挖開你曾經疼愛過的孩子的血淚,展示給所有人看。那把龍椅的重量遠

    超一切,任何情感都在它麵前都不堪一擊。

    在這個本該溫暖的懷抱裏,傳遞過來的體溫並沒有溫暖到沐慈,他的心仍然涼透入髓。

    沐慈用隻有兩人聽見的聲調,道:“洛陽王,你想要的,我幫你爭到手了,償還了你從前的情誼。從此後,兩不相欠。”

    “不……九弟……”洛陽王麵色漲紅,一瞬間被戳破心思,就似沒有穿衣服的國王,那醜陋的肉體暴露在了陽光下,無所遁形!

    沐慈抬起頭,掙開他,倒退一步,再一步……

    這個曾在黑暗如地獄的十幾年人生裏,照亮過那無辜孩子心房的一絲光明,一絲溫暖,是可悲的原主臨去之前,所餘不多的一絲眷戀。

    為了這一絲眷戀,沐慈不想計較。

    ——我幫你拉下了太子……這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嗎?洛陽王,你現在不該高興嗎?為什麽看著我的眼睛,盛滿了悲傷?

    人那,總是太貪心!

    不知道得到一些,終將失去另一些嗎?

    天授帝伸手壓在了心口上,緩解悶窒的痛苦,吩咐左右:“收迴皇後鳳印,把太子帶迴東宮,仁明殿和東宮全部監禁!”

    整個內宮,還有誰能遮擋他的眼目呢?他真是有個好皇後,太子真有個好母親啊。

    皇帝再老邁不堪,可還沒死,不喜歡有人蒙蔽他,盯著他屁股下的龍椅。

    沒人敢質疑這個命令,禦林軍飛快去執行了。

    太子忽然撲向沐慈:“你這個妖孽……都怪你,誰讓你長得這麽沒,一直是你勾引我的,長得這麽美……你是妖孽……妖孽……”竟然癲狂了。

    也對,事已至此,太子若真瘋了,說不定能保住一條小命!

    “不,我的美麗不是罪!”沐慈漠然掃過太子,看向皇帝,“你毀掉了母親,再父子聯手毀掉了我,你們的貪欲,你們的傷害才有罪!”

    是,我有罪!

    不,我從來不想毀掉你們。

    天授帝看著自己最小的兒子,心口痛到根本說不出話來。

    “這樣的罪惡,除了用權力壓製,還有什麽理由,能夠讓人原諒?”

    沒有,沒有理由……

    “九郎……”

    沐慈並不想聽天授帝說什麽:“我不恨,都不重要了,無需在意。”

    嗬嗬,真與假,愛與恨,又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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