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內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滿地都是散落的兵器和哀嚎的傷者。羽林衛打掃戰場用了整整一天,血腥味三天三夜後才完全消散。”


    “後來,具黃門令等病逝後,我,趙忠,段珪等人蒙聖恩,擢為中常侍。外戚和黨人們都稱我等為十常侍。”


    張讓說的有些口渴了,端起案上的一壺酒,抿了一口。


    任毅直接拿來一個水果,啃了一口,道:“那些自詡清流的世家和外戚,都說常侍大人禍國弄權。在子堅看來,常侍大人,才是真正為君分憂的忠臣,常侍大人何其不易啊。”


    張讓苦笑一聲,道:“子堅啊,我是真的羨慕你這灑脫自如的性格啊。哎,我等的難處,也隻有子堅這樣的仁義之人,才能感同身受啊。”


    張讓繼續道:“自少年入宮,至今日,三十有八年矣。這三十八年,除了此時此刻,吾每時每刻不在提心吊膽中度過。我是多麽希望,天下能多一些,子堅這樣的仁者。”


    “我看你也別當什麽別部司馬了,幹脆,當個並州刺史或者並州刺史下轄騎都尉算了,你也有這個能力。”


    任毅道:“常侍大人,毅覺得,毅還是先當一個別部司馬,對大人,對子堅更有益。”


    張讓思考了一會兒,道:“何故?”


    任毅道:“其一,我乃白身出身,常侍大人既然曾經當過小黃門,也當是白身出身,我們有更多感同身受。”


    見張讓緩緩點頭,任毅繼續道:“我以白身,捐官秩比千石,已經是一步登天,驟然在大人的關照下捐得騎都尉甚至刺史,必定木秀於林。而常侍大人對那些人的手段在清楚不過了。”


    “其二,毅全部身家隻有千萬錢,子堅就是虧了自己,也不能讓常侍大人和陛下吃虧。毅聽聞一千萬錢隻能買千石以下的官,毅不敢受如此大恩。”


    “其三,我在低位,可徐徐圖之。世家氣候已成,就是外戚也會演化成世家。欲速則不達,我在並州,為陛下,為常侍多立軍功,把軍心交給陛下,交給常侍,同時我也安撫好世家的情緒,以至我在暗,敵在明。”


    張讓道:“子堅啊,讓想不到,你居然如此胸懷韜略,而且為我和陛下考慮的如此周到,真是難得。”


    張讓繼續道:“我會把你的忠心,原原本本的轉達陛下的。隻是最近陛下龍體欠安,心情也極差,我就不安排你麵聖了。”


    “你的並州刺史麾下別部司馬,讓一定會為你辦到的。隻是並州刺史丁建陽其人,忠君上還行,就是脾氣不好,還有點小氣和小心眼,子堅多多擔待。”


    任毅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同僚間的小摩擦,子堅從來不會計較。”


    張讓拍了拍任毅的肩膀,道:“好後生。想讓和你年歲差不多的時候,無論是胸懷還是能力,和子堅一比,相去遠矣。”


    張讓繼續道:“我是真的喜愛你。這樣吧,並州刺史麾下別部司馬一職,你再給我六百五十萬錢即可,算是你我之間的友情價。”


    任毅道:“論職位,您是常侍大人;論友情,您比我父還年長。吾說什麽都不能讓長者吃虧,不然,我這個官不捐了就是。”


    張讓哭笑不得道:“你啊,你啊,你這樣的人才,吾是相見恨晚啊。”


    張讓繼續道:“明日,最遲後日,我就能把委任狀交到你手上。你可以迴張諮府上等候,我會遣左豐送至府上。”


    任毅道:“如此,就多謝常侍大人了。”


    張讓忽然悲哀一笑,道:“子堅生的何其晚啊。子堅若早生幾年,說不得,還能力挽狂瀾啊。就看,蒼天給不給我大漢,給子堅足夠的成長時間了。”


    張讓忽然止住了悲容,道:“今日我是真高興,真的喝多了,以至於說了些語無倫次的話。左豐,代我送送子堅。”


    任毅對著張讓一拱手,作了一個深揖,道:“中常侍,來日方長,後會有期。”


    張讓也是微微的惡一拱手,道:“後會有期。”


    酒宴結束後,左豐帶著任毅等人走出了常侍府。任毅走後,張讓的目光直勾勾的望著任毅離去的背影,久久沒有轉身。


    眾人迴到了張府,任毅順手給了左豐兩錠金,道:“左大人,毅現在囊中羞澀,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左豐道:“君不必客氣。君能被常侍大人看中,豐送君至此,是豐的榮幸。豐已忠人之事,豐這就迴了。”


    左豐走後,張諮道:“伯父言汝有奇才,吾原不信,今日一見,令吾大開眼界。張常侍,那可是輕易不賞識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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