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3年,11月7日,大興府。


    大興府原為金朝的“中都”,當年被蒙古攻占後改稱“燕京”。原本的曆史上,元臣劉秉忠在大興府城東北修建新城,成為元朝的“大都”,也就是一直延續到後世的北京城。


    這個時空,由於東海國的崛起,燕京離海過近,不適合作為都城,元朝定都到了長安。元朝立了中上北西南五個都城,燕京不僅沒做成首都,連個副都的地位都沒混到。雖說如此,但燕京作為北地重鎮,地位仍是不可忽視的,沒給它安一個“都”的名頭,與其說是輕視,不如說是過於重視,害怕被奪取之後丟人。


    如今,忽必烈的太子真金和中書省右丞相安童就坐鎮在大興府,調度指揮與東海國的戰事……


    戰事不妙啊!


    “報!”


    大興城外的大寧宮中,一名侍從匆匆進殿,將一封急報交給了安童。


    安童看過之後,歎了口氣,將信轉遞給真金,自己走到一幅平鋪著的大型河北地圖前,把一枚紅色棋子放在了南邊景州的位置上。


    他看著地圖上連片的紅棋,歎道:“東邊遷安、灤州開城的消息剛迴來,南邊景州就陷落了,東海軍的進展又加快了啊。”


    如今河北遭受南北兩線夾攻。南邊史炫的野戰兵力戰敗後,東海同盟軍全麵出擊,很快就占據了一大片州縣。之前河北元軍大量的精銳被朝廷抽調去湖北作戰,真金手中能調用的野戰部隊不多,不能立刻救火,隻能任憑東海軍行動,期望他們兵力攤薄之後再一舉出擊。但雪上加霜的是,北邊遼地又局勢突變,遼王耶律忒哥和榆關劄剌兒帖木兒臨陣叛變,引東海軍入關,盧龍城被屠,周邊諸城池膽寒開城,平灤路瞬間變色,簡直不能再壞了。


    真金也坐不住,走到地圖旁邊,問道:“安童安答,你怎麽看,我們是東進救援豐潤,還是按早先的計劃防守河間府?”


    安童也是劄剌兒部的人,是木華黎的四世孫,根正苗紅,而且自幼聰穎,深受忽必烈的喜愛。因此他小小年紀就被忽必烈用於帶領侍衛親軍,後來更是在二十多歲的年紀直接提升到了右丞相的高位,簡直誇張。


    他的歲數要比真金小幾年,但一向聰明,因此真金經常向他請教問題。


    早先,他們的計劃是等東海軍進逼到河間府附近(位於燕京南方三百裏)的時候再出兵救援,以養精蓄銳的精兵攻他們的強弩之末。可後來四野入關,進展一日百裏,他們又緊張起來,試圖先東進抵擋這一支兵鋒。但現在南線的東海軍又奪取了景州,眼看著馬上就到河間府了,真金就又猶豫了起來。


    這兩個巴掌一起扇,真是愁人啊。


    安童搖頭道:“還是先向東。南線雖亦有東海軍,然而河間府南有滹沱河,北有白洋澱,如今入冬天寒卻又未凍實,這兩片水域都是陸路難行水路不通的時候,東海軍就是光行軍都得行上一陣子,暫且可以不去管他們。而東線從平灤到燕京就一條路,東海軍若是有意進取,必將勢如破竹,所以非得先擋下這一路不可。”


    從燕京往東一直到榆關這一段渤海北岸的區域,雖然從地圖上看著麵積不小,但南邊沿海部分基本都是荒灘,絕大部分人口和城市都集中在燕山山脈南緣這一片地勢較高沒太多水患的地方,從西到東也就是一條線就能串起來,的確得重視才行。


    真金點頭道:“那便如此吧,去救豐潤城,離大興正好差不多也是三百裏,迴頭再去河間府。哼,東海賊難道真是以為我大元無人了?我五萬精兵就是在等這一刻!”


    說完,他又拍著安童的肩說道:“安答,那這次東征軍,就委托你掛帥了。”


    安童立刻對他行禮道:“必將東海軍驅出關外!”


    ……


    元軍從幾個月前就開始調動,如今已經在燕京附近集結了五萬重兵,其中有兩萬都是從居庸關外調來的國族騎兵,另有一萬侍衛親軍,其餘是本地的漢兵和民夫,裝備精良,聲勢驚人。這支大軍本在養精蓄銳,準備給北上的東海軍迎頭痛擊,現在四野入關,他們便緊急東調,力圖先消除這一路的威脅。


    由於騎兵行動很快,11月11日,便有大隊人馬抵達了薊州的玉田縣,與此時已經占領了豐潤縣的四野遙遙相對。


    安童晚先鋒一步抵達,不過很快就召集諸將,商討起了軍務。


    他抄起了一把棋子,站到地圖旁,朝最先到達玉田的侍衛親軍中衛總管移剌元臣問道:“東海賊有多少兵,探明了嗎?”


    移剌元臣羞愧地迴道:“未明,或曰五千,或曰上萬。東海鐵騎犀利,我部遊騎難以深入豐潤周邊,隻能遠遠窺探,無法得知實情。”


    安童眉頭一皺:“果然,賊人不光槍炮厲害,騎兵也是一把好手,不能輕視了啊。”


    他拿著尺子,在地圖上比劃了一下,用從東海書籍中學到的知識計算了一下幾座城池間的距離,又說道:“不可輕舉妄動,還是等更多後續部隊抵達再與東賊決戰。這段時間裏,你們輪流率部出擊,不要與賊人正麵對抗,而是繞到豐潤東邊去,襲擾他們的糧道!”


    說到這裏,他看著地圖又皺了一下眉頭:“可惜豐潤東邊多山,騎兵行動受限,也真是巧了,要是當初把他們放到玉田就好了……事到如今也不能退了,就這樣吧,你們見機行事!”


    ……


    11月14日,灤州。


    移剌元臣一覺醒來,掀開毯子,感到撲麵而來的寒氣。他幾步走向附近的小河,果然看到冰麵已經近乎覆蓋整個河麵了。


    昨夜一股寒流到來,氣溫又有所降低,這樣下去,北地河流全麵封凍的日子也不遠了。


    此事有好有壞,短期內會有利於東海軍的行動,但隻要再堅持一陣子,等到北地天寒地凍,軍事行動隻能暫停,就能撐到明年去了。


    他迴頭對部下們招唿道:“好了,吃點幹糧,我們繼續向北!”


    他們這隊大約一千騎兵,三天前自玉田出發,一人多馬,發揮蒙古騎兵長途機動的特長,自南部繞過東海軍的偵察圈,硬生生在難行的荒野地裏行進了二百餘裏,繞到了豐潤東海軍的後方。


    如今就該大鬧一場了!


    為免打草驚蛇,他們沒有去東麵的灤州城,而是直接向北而去。北邊有連接豐潤和盧龍的官道,東海軍的補給必然會從這條路運輸,隻要能打掉一批,就能對戰局做出很大貢獻。


    不過,當他們真的抵達官道附近的時候,卻有些目瞪口呆:“這是,什麽?”


    地上鋪設的,竟是兩條長長的鐵軌!


    這自然是鐵道旅鋪設的鐵路了,不過不是從榆關一路鋪過來的,進度還沒那麽快,而是船隻把材料通過灤河運到盧龍附近之後開始向西鋪設的第二期工程,現在就被元軍發現了。


    這時,鐵道上正有六匹馬拉著一長串板車向西行去,移剌元臣當即決定:“快,去攔下那列車!”


    板車並未預料到會有敵人出現,上麵的一個班的鐵道兵匆匆打出信號彈示警,就棄車向北邊的山林逃去了,列車被元軍輕鬆繳獲。


    元兵本以為車上會有些罐頭武器什麽的,興衝衝地掀開篷布,結果……下麵隻有一段段的鐵軌模塊和石子!


    “這是什麽東西?”前麵的元兵看著這些不能吃不能用的東西火冒三丈,甚至有人掏刀砍了起來,結果砍在鐵軌上火星四濺。


    移剌元臣走上前去,拿著鐵道模塊的一角舉起了一點,又鬆開手,踩了踩車輪下的鐵軌,不敢置信地說道:“就是這東西……東海人把它們鋪在地上,用來運貨!天哪,這得用多少鐵??”


    以往,他也聽說過不少東海軍強悍的傳聞,可時到今日,他才真正感受到他們的強大……隨之而來的還有恐懼!


    他打了個激靈,立刻翻身上馬,指著西邊說道:“如此鐵路,不可能一時築成,西方定然有人還在鋪路,我們去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欺負軟柿子誰都喜歡,很快元騎們就跟著移剌元臣往西馳去。不久後,果然一個營地出現在了鐵道盡頭……可這個營地好像不好對付啊!


    營地中的鐵道兵剛才的確在忙碌地鋪著鐵道,可由於剛才的信號彈,現在他們已經入營警戒了起來。這是戰地營地,本就修建了完善的防禦工事,他們拿著步槍往營牆後一站,立刻就成了難以逾越的堅強堡壘。


    移剌元臣帶隊佯衝了一陣,結果營地毫無死角,反倒被步槍遠遠地射倒了不少,隻能再向外散開。


    他驚愕地看向營地:“明明隻是一幫鋪路的輔兵,為何如此強悍,難道東海軍早知我來,在此埋伏?”


    壘中,江朋義上尉拿著一把“天狼”精確步槍,高聲做著動員:“士兵們,看來外麵的元兵是把我們當後勤兵了,想來捏個軟的呢!可要教他們知道,我東海軍自第一戰鬥工兵營以來,會挖土的才是真正的精銳!都上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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