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5年,9月31日,鐮倉。


    王玄明猛然睜眼,將那塊精巧珍貴的手表拿起來一看,確定時間差不多了,就招唿起了部下,準備行動。


    他留了幾人在屋裏,拾掇了一下鋪蓋,故作鼾聲,假扮屋內有人,然後帶著剩下的人潛出住處,來到了大佛殿前。


    大佛殿中有宗尊親王居住,守衛森嚴了許多。所幸今日月光明亮,守衛在明處,而他們躲在暗處。


    王玄明在殿側樹蔭下躲了一會兒,一名身材矮小的行動隊員慢慢潛了過來,對他說道:“數清楚了,殿外有四個人,兩個看在門口,兩個在廊上巡迴。另外,殿內應該也有不下四人,就在離門口不遠的偏殿裏,他們會定期輪班。”


    王玄明點點頭:“好!四個人,那就一個個解決……”


    說完,他就命部下戴上口罩,檢查腰間的手槍。然後他又給幾個人發了一份棉紗布,取出一個不起眼的小陶瓶,拔出塞子,將裏麵的神秘液體倒到了棉紗布上,吩咐道:“這乙醚揮發快,都知道怎麽用,麻利點!”


    幾人比了個手勢,表示知道。


    稍後,他們從暗處潛出,故意發出聲音吸引守衛注意。一名守衛聞聲過來查看,結果王玄明突然自暗處暴起,將棉紗布捂到了他的口鼻上。守衛掙紮了兩下,很快昏迷過去。


    稍後,他們又如法炮製,將另一名巡邏的守衛也迷暈了過去。


    兩個守衛雖消失得無聲無息,但他們同時消失,還是引發了門口兩名固定的守衛的警覺。


    “答來?”一名守衛抽出刀子,向走廊上試探著走過來。而另一人更為警惕,直接迴屋叫人了——


    就在這時,王玄明突然從廊下暴起,與另一名隊員一左一右,拋出繩子纏在那名持刀守衛的脖子上。他們狠狠拉著,將他勒得麵色鐵青,刀和人先後落在地板上。


    與此同時,其餘隊員迅速衝到殿門前,將另一名隊員製服,同時將手中的陶瓶扔進了其餘守衛所在的偏殿中。


    啪,啪!陶瓶落在地上,一個接一個地破碎,瓶中由嶗山學宮化學係製作的乙醚液體泄漏出來,迅速揮發成氣體,在狹小的日式房間中彌漫開來。


    屋中大約還有十名守衛,剛才就已經被門口的看守喚醒,現在聽到瓶碎聲更是警覺起來,立刻摸起手中刀準備衝出來。


    然而,屋中已有濃厚的乙醚氣體,雖不如直接口鼻接觸那般見效快,但也使得他們精神萎靡、頭昏腦漲,刀子都砍不準了。


    行動隊員們當初上山的時候並未攜帶刀具(手槍沒被日本人認作武器),但剛才迷暈兩名守衛撿了兩把刀,於是就有兩個用刀的好手守在門口,一左一右對著出門的守衛劈砍起來。換了平日,他們未必對付得了這麽多武藝精絕的武士,但此時武士們傻裏傻氣的,一個個迷著眼往外衝,就葬身在了刀下。


    而另一邊,王玄明扔下繩子,撿起落地的刀,點了另一隊人徑直衝入殿中,尋找宗尊親王。


    殿中尚有兩名武士在守衛,此時都持刀護在了殿內一處側門前——顯然,那邊就是親王所在了。


    “敵————襲——————!”


    其中一名守衛見王玄明等人到來,大喊了出來。然後,與另一名守衛一同持刀喊著“西奈”做威脅狀。


    “呸!”王玄明一把把刀扔在了地上,怒罵道:“本想低調行事,你這麽一嗓子,全給毀了!”


    這下他和他的部下們都赤手空拳了。


    兩個守衛見狀大喜,提刀衝了過來——雖然有五個人,但沒刀沒劍,有什麽好怕的?


    啪、啪!


    隨著兩聲尖銳的槍響,兩人一人胸前冒出一個血洞,不甘地倒了下去。


    王玄明吹了吹槍口,無奈地道:“沉默都被你們打破了,用槍也無所謂了,這都是你們自找的啊。”


    說完,他一邊取出彈藥裝填,一邊帶人往側門衝去。


    抵達門口後,他們沒有立刻開門,而是分了兩隊一左一右埋伏在門口,然後才拉開了門——


    果然,門一開,一把刀就從裏麵劈了出來。


    王玄明對麵的一名隊員看準時機,一腳踢中了刀後麵的手臂,將刀踢落在地。然後後麵一人緊接著撲上,拽住那名失卻了刀子的武士的衣服,將他拉到門外,然後直接以擒拿技將他按在地上,膝蓋緊緊壓住了他的脖子。


    王玄明緊接著跨了一步,在門口現身,舉著手槍對裏麵喊道:“不許動!放下武器!”


    為防裏麵的人不明白手槍的厲害,還有兩名隊員舉著撿來的刀跟在他身後,做出威懾。


    這時他們已經能看清屋裏的情形了。此處淨室裝飾倒是很豪華,左邊的地板上有張矮桌,桌旁坐著一個和尚,後麵還有一個小男孩。而在右邊的地板上鋪著竹席和錦被,親王就在上麵坐著。


    宗尊親王之前接到高源的信息,預料到今晚東海人會搞事,但沒想到鬧出這麽大的血光來,現在臉色蒼白,聲音顫抖地問道:“你是,高君的人?原來他說的配合,是要殺人的嗎?”


    王玄明咳嗽了一聲,喊道:“尊皇討奸,大政奉還!”


    宗尊親王聽到熟悉的口號,終於放下心來,正要說話,剛才那名被製服的武士卻突然用日語叫了起來。於是他趕緊開口道:“他快憋死了,趕緊放開他吧……他不是北條家的人,是我的侍從,可以信任!”又用日語對那個武士喊了一句什麽。


    “是這樣嗎?”王玄明低頭看了看,見武士不再掙紮,就抬了抬手。那名壓住武士的隊員站起身來,轉而鎖住武士的雙手將他抬了起來。


    武士站起身來,大口喘了幾口氣,但手上並沒有反抗。見狀,隊員才鬆開了他的手,放他迴了屋中。


    王玄明看了看屋內的其餘兩個人,眉頭一皺。這個武士既然是宗尊親王的親信,那可以帶著下山。但剩下那個和尚和小廝就有些麻煩了,帶著走會拖後腿,不帶走卻又可能通風報信。最好能處理掉,但不知道他們跟宗尊是什麽關係,若是親密之人,破壞了感情,那不利於大事。既然如此,那就用乙醚……


    他對宗尊親王道:“親王,事不宜遲,我們趕緊下山吧。走之前,還請這位大和尚睡上一會兒……”說著,他就從隊員那裏要過一瓶乙醚,往和尚那邊走過去。


    不料,那和尚卻主動用漢話道:“施主不必擔心貧僧,貧僧與你們一道下山。”


    “你?”王玄明奇怪地看了看他,又看看宗尊。後者連忙答道:“這是我的親友良基僧正,可以信任,對大事也有助益,就一同下山吧!”


    臨時多了這麽多人,王玄明感到一陣頭疼,急躁地吼道:“那就趕快,不要磨蹭了!”又朝那個小男孩走去,見宗尊沒有反對,就用乙醚幹脆地迷昏了他。


    事不宜遲,王玄明等五名行動隊員夾著宗尊親王等三人,迅速離開了大殿,向外奔出了這處是非之地。


    事情已經鬧大,也不需要隱秘行動了。原本在住處留守的幾名隊員點起了火,然後與王玄明他們匯合。王玄明點齊了人,帶著宗尊親王一路向山下殺去。


    大佛殿中的僧人和守衛被完全驚醒,但大火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隻有一小部分人醒悟過來,向山下追殺過去。但少數人對裝備了熱兵器的行動隊構成不了威脅,反倒被打了個潰敗。行動隊一路下山,直到山口處,才被攔在路前的山寨擋住了。


    一路上又是槍響又是喊殺的,山寨早已做好了準備,好幾十個武士出營備戰,其中有人拿刀,有人掏出了更兇悍的長槍,在月光下凜凜發威,看上去很不好對付。


    宗尊親王早已慌了神,見狀更是顫抖著問道:“王,王君,我們怎麽辦啊?”


    “放心吧,”王玄明看著手表,“都到這兒了,已經沒什麽好怕的了。”


    然後,他對部下們說道:“準備閃光彈,聽我命令!”


    他自己也從腰間掏出一枚小型鑄鐵圓柱體——此物是黑火藥填充鎂粉做成的“閃光彈”。蓬萊郡出產菱鎂礦,嶗山學宮曾采了一些試著提煉鎂,結果倒是提煉出來了,但工業上沒找到太好的用途,反而燒起來閃閃發光做焰火不錯。再後來總裝備部試著研發手榴彈,但黑火藥爆炸威力太小,始終不盡如人意,就試著把鎂粉加進去做燃燒彈。結果燃燒效果不怎麽樣,倒是亮閃閃的讓人眼不適,於是就被用作“閃光彈”了。


    閃光彈用途很窄,隻能用於特殊場合,因此反而下了血本——上麵有一個小板簧連著擊錘,靠擊發火帽引燃內部的定時藥。王玄明按了一個火帽上去,然後就按壓住擊錘,一邊看著手表,一邊瞥著逼近過來的武士等待時機。


    終於,在手表分針抵達最上方的一刻,彷佛是鬧鍾響了一樣,海上傳來了轟隆的炮聲!


    “轟轟……轟……!”


    巨響乍然傳來,山下的武士一愣,其中不少人就迴頭向南看去——就在這時,王玄明大喊一聲“扔!”,將閃光彈向山下扔去,然後立刻轉頭閉上了眼睛!


    其餘隊員也如發炮製,十幾枚閃光彈向山下飄去。


    脫離人手後,彈體上的擊錘反彈,敲響火帽,射流衝入殼體中,引燃了裏麵的定時藥,火光一點點向內延伸,蓄勢待發。


    武士們一時沒反應過來,還以為被“石頭”砸了,怒氣衝衝地準備湧上來,結果還沒動幾步,“石頭”們紛紛爆裂開來,鎂粉拋散到空中然後燃燒,與此同時絢爛的光亮迸發了出來!


    十幾枚閃光彈先後爆炸,一時間照得山腳下有如白晝,武士們本來張大的瞳孔頓時收縮,眼皮也閉了下來,視野受強光的衝擊一時無法恢複。


    這閃光彈畢竟很山寨,強光不是乍現,而是燃燒了一會兒才完全沉寂下去。但這在現在反而是好處,趁著光明未散,王玄明大喊一聲“殺!”,舉著手槍站了起來。


    “砰砰砰……”一時間槍聲連綿不絕,武士們的身形在光亮中暴露無餘,被槍彈一個接一個射殺。幸存的武士眼前看不清,耳邊隻聽著“轟!”“砰!”和“啊!”的聲音,不明所以,拿著武器亂揮著,反而傷到了不少自己人。


    打完一輪,王玄明又抄起了刀子:“不用裝填了,直接衝過去!”然後右手持刀,左手拉著宗尊親王,身先士卒衝了過去。


    其餘人也緊跟著發動了衝鋒,武士們視野尚未恢複,又折損了大半,哪裏是他們的對手?


    “衝啊!”王玄明一刀砍到一個擋路的武士,拖著宗尊親王繼續向前衝著。


    在月光之下,南方大海上兩艘烈焰級的身影已經隱約可見,而在這隱約的船影中,側舷不斷迸發出的火光使得它清晰無比了!


    ……


    “轟轟轟轟轟轟…………!”


    一連串的巨響破空驟現,縱深不過兩公裏的鐮倉町一下子被震醒了。


    公雞驚慌地上躥下跳,打起了鳴,而各家養的狗也狂吠了起來,但它們的聲音都無法與這震撼的雷聲相比。


    各家武士、貴族或平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驚醒了。妻子們驚慌地撫慰著哭喊的孩子,丈夫們拿起了武器,出門查看究竟出了什麽事,火把一個接一個地亮了起來。有些機靈的,這時候已經開始挖坑埋細軟了。


    北條時宗也從熟睡中驟然醒來,對身邊的小姓問道:“出了什麽事?”


    比他還年輕的小姓茫然地搖頭道:“不……不知道啊!”


    時宗果斷起身穿起了衣服:“這事情不正常,而且,今天有他們的船在,我感覺有危險……快點燈!”


    小姓被他突然的喝令嚇了一跳,一下子爬了起來,用燧石火絨引燃了一盞東海玻璃油燈。


    在明亮的燈光下,時宗已經撲到了擺在房間東側的那件珍貴的烈焰級模型前,摸著上麵惟妙惟肖的袖珍火炮,臉色蒼白地說道:“這聲音,難道是傳說中的火炮?!”


    不久後,他匆匆趕到了幕府的議事廳中。稍後,現任執權北條政村和連署北條實時也先後趕到。他們並沒有等待多久,兩個接連的壞消息就送了過來。


    “什麽?!”北條政村顫抖著說道:“東海國送來了最後通牒,要求我們在一日內撤迴驅逐令,不然就與幕府開戰?他們還劫走了將軍?這,這……”


    北條政村雖然是現任執權,但誰都知道,他隻是北條時宗的監護人,唯一的職責隻是“拉上馬、扶一程”,並不是真正的實權人物。實際上,他確實也沒什麽擔當,曆史上蒙元的戰書一到,他就嚇了個屁滾尿流,把執權的位子讓給了北條時宗。


    而北條時宗,果然也與曆史上一樣,在小小年紀就擔起了與年齡不符的重擔。接到這兩個壞消息,他不驚反笑:“哈哈哈啊哈……陳君,高君,真有你們的……但是,若是就這麽服軟了,以後我北條家難道還能繼續擔當幕府之執權的重責嗎?我幕府手下十萬禦家人,難道就怕了你們這些小商人了嗎?戰便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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