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睿影還指望那工頭能告訴自己去哪裏可以換來現銀,但工頭隻和他約定了時間,便自顧自忙碌。


    看著熱鬧的碼頭,劉睿影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陸地上的事,他自覺能應付的來的,足有十之八九。可現在是海邊,卻是一竅不通。


    他想找個和自己一樣不知所措的路人,興許還能結伴互相幫襯一二,可惜整個碼頭上看來看去就隻有他一個閑人……


    但在有些人眼裏,劉睿影可不是閑人。


    而是一隻羊,一隻大大的肥羊!


    牧羊人養羊就是為了讓它長得肥壯,一旦到了這個地步,肥羊卻是就離死不遠了。


    哪裏都有肥羊,有肥羊的地方一定少不了牧羊人,碼頭也不例外。


    很快便有個尖嘴猴腮,痞氣十足的年輕人,坦胸樓壞,歪著脖子走到劉睿影麵前,衝他點點頭,又揚揚下巴。


    劉睿影看的直皺眉頭。


    這人他不認識。


    他也不喜歡這般做派。


    不過人生地不熟的海邊,劉睿影也不想平白無故的樹敵,所以他也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唿。


    “兄弟一個人要出海啊!”


    此人問道。


    劉睿影再度點了點頭。


    他不想言語隻因為覺得用這樣敷衍的方式能讓這人知趣的離開,但對於這種人來說,哪怕什麽都不做,就跟個木樁子似的杵在那裏,他也會不停地說下去。


    “現在可沒有船出海,都在裝貨呢!”


    此人說道。


    劉睿影這次幹脆連頭都不點,當真就像個木樁子般站著。


    “起碼還得等一兩個時辰,那會兒貨物裝的差不多,海上的風浪也最平緩,是和出港!”


    此人又說道。


    “你有什麽事?”


    劉睿影反問道。


    他終於忍不住了!


    要是先前沒有經曆過珍珠妹、老魯叔以及工頭的話,劉睿影倒還會有興趣聽他說下去,至少能多知道些出海中的門道。


    可現在他說的,全部都是劉睿影已經在知道的事情,任憑誰也不會有耐心把自己剛剛聽進耳朵的東西再聽一遍。


    不過劉睿影這般不耐煩,卻是順了對方的意!


    他笑笑,反而閉上了嘴巴。


    一言不發的,站在劉睿影身邊半晌,才緩緩開口道;


    “是你有事兒找我!”


    劉睿影心頭一緊。


    怎麽這安東王域的人都能起會算的?自己可不是當初在集英鎮祥騰客棧裏的愣頭青,難不成還會把心事兒寫在臉上?


    “黑船不是那麽好做的,就算你湊齊了銀子也不一定就能上得去!而且就算上去了,也有可能下不來!”


    此人察覺到劉睿影的驚詫,趕忙趁熱打鐵。


    這種話術劉睿影聽得多了。


    往往是擺弄一番自己形而上學的東西,把簡單又普通的事情說的虛無縹緲,花裏胡哨。亦或是聲東擊西,故意危言聳聽。


    知道了對方的目的,劉睿影對此嗤之以鼻,將雙臂環抱在胸前,不聞不問。


    “行!兄弟你點子硬!我大老遠就瞧見你渾身上下上都透著英雄氣,腰間的寶刀絕對不是娘們頭上隻會閃眼睛但捅不死人的金釵!不過你終歸是沒有現銀,所以還是得找我!”


    此人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幹脆直截了當的把話說開,說透徹。


    這般徹底,劉睿影反倒是難以招架……


    因為這人著實是戳中了他的軟肋。


    自己的確是沒有現銀,而且距離發船的時間就在這樣的消磨中,不知不覺越來越近!


    “你有路子?”


    劉睿影問道。


    此人咧嘴笑著,極為開心。


    “做黑船的人都是去逍遙窩。要麽躲事,要麽就是純為了逍遙,我看公子您不像是個躲事的。”


    此人說道。


    劉睿影見他又玩起了見多識廣這一套,心氣兒頓時又泄了幾分。


    不用他開口,自己卻是就說起來:


    “因為我大大方方的站在這裏,不怕被人看見。要是躲事的人,應該先買個大木箱子,把自己當做貨物裝進去,再買通工頭和三四個工人抬上船去。”


    此人聽後登時愣住!


    本以為劉睿影是個肥羊,沒想到他竟然還了解些黑船其中的門道。


    劉睿影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瞎扯的一通算是對上了號。方才說的,全是靠腦子胡思亂想,覺得差不多。


    畢竟當初在中都城裏,去寶怡賭坊法子也和這類似。


    見不得人的地方就要走見不得人的路,用見不得人的手段。


    若是什麽都正大光明的,那地方也就沒了意思。


    “我就說您定然是去逍遙的!”


    此人迴過神後說道。


    “一千兩現銀,怎麽個換法?”


    劉睿影懶得和他繼續掰扯,隻想趕緊換了銀子上傳了事。


    此人眼珠子一轉,鬼精鬼精的帶著劉睿影就朝著岸上走去。


    “海上那個逍遙窩,是真逍遙,但岸上這個也不差,姑且就算作大小吧。”


    此人邊走邊說。


    到了近前,劉睿影抬眼一看,發現這裏真的是個窩子……和先前那邊的海工窩沒什麽區別,不過是窗戶厚實些,門簾嚴實些。


    這一片就是那人口中的“小極了窩”。


    雖然劉睿影還沒有出海,沒有見到那“大”的,但也知道定然不會是這副模樣。與其用“大小”來區分,不如用真假來說道!


    這裏當仁不讓是假的!


    既然已經到了能兌換現銀的地方,劉睿影覺得自己也不用再搭理這人,徑自上前,就要掀開門簾走進去,卻被那人一把攔住。


    “公子這麽心急?想在這裏玩兒,還得先用銀子換珠子才行。”


    換珠子的地方,和城裏的當鋪沒什麽區別。


    所謂的珠子,就是些殘缺不全的珍珠。商家不收,也買不住價格,便做了這裏的類似籌碼的作用。


    當劉睿影掏出一張一萬兩的銀票放在桌上時,兌珠子的掌櫃和拉客的那人,兩雙眼睛都變得綠油油的!這是西北的餓狼才見到唾手可得獵物時,才會有的眼神。


    劉睿影此刻是他們眼中的肥羊,那他們自然就是圍獵肥羊的狼!


    “公……不,大爺!大爺您先坐!”


    拉客的那人從犄角旮旯裏找出來個油膩膩的凳子,俯下身用袖子一擦,就請劉睿影坐下。


    “珠子我就不換了,這一萬兩銀票,我要換成現銀。”


    劉睿影說道。


    “大爺!一兩銀子您可知道有多重?”


    兌珠子的掌櫃笑著從櫃台後走出來說道。


    “一兩銀子當然就是一兩重!”


    劉睿影說道。


    這樣俗套的玩笑,早在查緝司的時候,蕭錦侃就時常和他逗趣兒解悶。


    不過蕭錦侃問的更有水平些,比如一兩銀子和一兩鐵塊哪個重。


    “一萬兩銀子就是一萬兩,就算我們兌給您,大爺您一個人也背不動不是?”


    掌櫃的繼續說道,絲毫沒有什麽尷尬之感。


    “這不用你操心,你隻管給我兌銀子就行。”


    劉睿影說道。


    “大爺莫急,咱也得看看這銀票的真偽。”


    言畢,掌櫃的衝那拉客之人使了個眼色。


    他抓起銀票就想衝出門去,忽覺脖子一涼,低頭看去,劉睿影的劍鋒已經架在他脖頸上。


    掌櫃的徹底僵住身子……


    居然被識破了手段,且這個人能如此迅速的出劍,一定是在給出去銀子之前就有了預備。


    他心底隻覺得恐慌,這小地方竟有這麽心機謹慎的人。


    一定大有來頭,這下不好了,他惹上大,麻煩了。


    這名拉客之人算不上有什麽本事,但也修過武,身法還算快。起碼在這片碼頭上,沒人能追的上他。


    但就是這般出了名的飛毛腿,竟然被劉睿影後出手用劍製服,可想而知他的速度該有多快?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發現自己才是肥羊。


    並且早就被人盯上了,還妄想去割人家的肉。


    “大爺,有話好說,咱先別動手……”


    劉睿影在此站在碼頭上時,手裏除了劍外,還多了個包袱。


    包袱用劍挑著,背在背上,裏麵裝著整整兩千兩銀子。


    至於剩下的八千兩,則是換成了其他麵值的銀票,一份便宜都沒讓那兩人占去。


    工頭按時來到了碼頭上。


    劉睿影將包袱直接丟給他,說道:


    “雙份的錢,我想住的寬敞些。”


    工頭的力氣幾乎拿不起這些銀子。


    他也從未見過有人一出手就是兩千兩銀子,還隻是為了在黑船上讓自己住的寬敞些的……


    碼頭旁停放著一搜甲板寬闊的大帆船,下水還不足八個月,怎麽看都是全新的。


    劉睿影方才給的銀子,足以買下那艘船以及還有富餘能雇得起船工。


    “好說好說,最好!最寬敞的位置,就留給您!”


    船工叫來兩個夥計,三人一起抬著銀子。


    上了船,劉睿影趁著還有夕陽,直接走到了甲板上。


    海上的夕陽,和戈壁大漠所見的又是一番光景。


    比太陽更耀眼的,是海麵。波光粼粼的同時,又紅彤彤的。


    溫暖潮濕的海風輕輕地吹來,讓劉睿影覺得極為舒服,還附帶著一股子鹹味的歡喜。


    甲板上有兩個人正在喝酒。


    與眾不同的是,這兩個人都是女人。


    劉睿影一眼就看出來,這兩個女人定然也是付了雙倍的錢,因為在一旁把腰弓成了個蝦米伺候她們喝酒的,正是那位收錢的工頭。


    在隻認錢的黑船上,美色不具有任何競爭力。唯有手裏的銀子才是說話的底氣。


    工頭與那兩位女子殷勤了一陣後,就朝著額劉睿影走來。


    “我不喝酒。”


    還不等他問話,劉睿影直接說道。


    “放心,不會暈船!”


    工頭說道。


    雖然被劉睿影搶了個先,但他還是知道劉睿影在擔心什麽。


    “那就等船開起來再說吧。”


    劉睿影說道。


    “還有一個時辰,得等日落。”


    工頭看了看西邊的天色說道。


    既然是黑船,當然要等天黑了再出海。


    反正已經上了船,自己又是清醒的,總不至於再被人扔進海裏去。


    但甲板上他是不想再待著了。


    因為那兩個女人已經停下了喝酒,將目光轉移至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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