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避暑山莊,正是蒲子軒一行人來這長城以北最主要的目標,如今聽到那裏極有可能存在妖孽,怎能不讓人驚訝?


    而且,麵前這個周發寧,身為山野村夫,又怎麽可能有幸光臨如此顯赫貴氣之地?


    想到此處,蒲子軒不可思議地看著周發寧出神。


    同樣驚訝的,還有蒲子軒的六個同伴。


    周發寧想象過一幹人會因為這個地名而驚訝,卻從未想象過他們會驚訝到如此程度,便淡淡一笑,解釋道:“對,我的確是去了承德避暑山莊,說來話長,我周家祖祖輩輩都是木匠,在直隸省一直都小有些名氣,你們看我家這座大房子,就是我爺爺親手修建起來的,已經六十多年了,雖有些老舊,但經曆了這麽多年的風吹雨打,如今依然結實牢固,你們便可以看出我周家建築手藝的精湛。去年十月,朝廷決定對承德避暑山莊內部的所有建築和家具進行一次大型維護,需要上百名木匠、泥瓦匠一起協作,便在全直隸省招募工匠,而我便有幸成為了其中一員。能為皇室做事,我當時心裏自是十分激動,毫不猶豫便答應了下來,可問題在於,家中就我一個養家,我一旦離開,便沒有人照顧這三個娃娃,此外,我也希望帶他們三個去承德避暑山莊見一見世麵,沾一沾龍氣,便向管事的人提出能否帶他們同行。他們同意了我這一要求,於是,我便帶著他們三個,一起前往了承德避暑山莊。”


    “原來如此……”蒲子軒禁不住看了看屋內四周的床鋪、座椅,這才發現,果然每一件家具的做工均屬上品,除非是主人親手所造,否則,憑這些村民的生活層麵,很難想象他們的財力能夠負擔。


    陳淑卿好奇地問道:“那麽,在承德避暑山莊,你們是否遇見了什麽怪事?”


    周發寧歎了口氣道:“我本人倒是沒有遇見什麽怪事,可是我日日忙於做工,疏於照看三個娃娃,他們很多時候都在和其他工匠的一些娃娃玩耍,在朝廷允許的範圍內追逐打鬧,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們究竟經曆了什麽。他們發病之後,我也問過他們同樣的問題,可他們都說在承德避暑山莊的那一個月時間內,一切正常,沒有怪事發生,所以,他們的病症究竟和承德避暑山莊有沒有關係,我也拿不出任何有說服力的證據。”


    蒲子軒問道:“你說他們和其他工匠的孩子一起玩耍,那麽,那些工匠的孩子,迴去後是否也發病了呢?” 周發寧搖搖頭道:“工匠來自全省各地,任務完成之後便各自迴家,我們也便失去了聯絡。可惜啊可惜,當時,我們應該留一個書信地址的,這麽一來,至少可以問問他們的情況,若他們的孩子也發生了此種異變,那麽,一切便有方向了。”


    話到此處,周發寧的頭緒便斷掉了,又開始訴起苦來:“唉,想我這周家,雖不是大富大貴,但憑著祖傳的手藝,這麽多年來,我在咱們村中,還算是一個小日子殷實之人。娃娃們患病之後,我便東奔西走,四處給他們求醫。醫生對他們的問題一籌莫展,我便請來各路道士、和尚什麽的,給他們作法消災,結果不僅沒有效果,還因此耽誤了我掙錢的時間,於是,這日子便一日不如一日,可我還是不死心,便想掙些快錢,這才利用長城重新封禁的機會,前往居庸關賣些過期印票。這下好了,這條路也斷了,現在,除了求助你們,我還能怎麽辦啊……”


    說完,周發寧又忍不住抽了一聲鼻涕,隨後伸手去擦拭他的鼻子和眼角的淚水。


    蒲子軒看得心酸,心中頓時又生出了一股仗義之氣,於是從懷中再度將五兩銀子掏出來,放在周發寧的手中道:“還是那句話,你完成了帶咱們過長城的任務,這些酬勞,是你應得的。”隨後,又豪氣幹雲道:“至於你三個孩子的問題,我也管了,我們本來就要到承德避暑山莊去處理一些事情,便也順便調查調查那邊的情況吧。”


    聽了此話,周發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驚又喜地問道:“什麽,你們要去承德避暑山莊?”


    “是的。”


    “敢問各位大師,去承德避暑山莊是為何事?”


    “這個你不用管。隻不過,我們要去的地方,本來隻是承德避暑山莊的外圍,並不進入山莊內部,如今若是要調查真相,則勢必要打入那山莊內部,那麽,我們這些不速之客,要如何進入那防備森嚴的皇家禁地呢?”


    “這個嘛,讓我想想……”周發寧被問住了,思忖片刻後,沉聲道,“當時,我們是憑著官府出具的介紹信進入的。去了之後,負責管理我們的大管家是個滿族人,名叫法士尚阿。此人待人和善,但據傳是個十分愛財之人,隻要舍得花銀子,便可買通他。”


    此話一出,沙達利忍不住嘲諷道:“是嗎?原來法士尚阿竟是這樣的貨色?可真是可惜了他的名字啊!要知道,在滿語中,法士尚阿的意思為‘有功勳之人’。”


    此言一出,蘇三娘也忍不住接話道:“對啊,沙達利,你一定對承德避暑山莊十分熟悉,有什麽好主意,說來咱們聽聽。”


    沙達利冷哼道:“承德避暑山莊,我的確因公務去過一次,也和法士尚阿打過照麵,但如今我既然已脫離了包衣衛組織,自然不會再有人給我麵子。從正麵進入不行,便隻能翻牆進入。”


    蒲子軒想了想道:“翻牆進入,也隻是進入那個地界,若不與人接觸,便什麽也打聽不到,反而還要處處避開人群行動,難度極大。如果用錢能夠開道,自是最簡單不過,可即便如此,那法士尚阿身為管家,也斷不可能因為小利而冒著安全風險放人進入,何況還是撚黨作亂的特殊時期,咱們還必須找到一個由頭才行……比如,山莊需要木匠做活路時,以木匠的身份進入,自會更加有說服力。可是,按周發寧的說法,去年他們才進行過一次大修,此時應是不需要木匠,等想一些其他的身份才行。”


    聽了此話,祝元亮忍不住插嘴道:“那好辦,就扮作殺豬匠唄!他們不是說我像一頭公豬嗎?那我就扮作殺豬匠,進去殺光他們的豬,以證明,我不是它們的同類!”


    “哈哈哈,胖墩,你這模樣扮作屠夫,還真是太適合不過了……”蒲子軒瞥了祝元亮一眼,忍俊不禁道,“不過,你就別用你的思維方式來判斷皇室的需求了,那山莊中每日都要維持那麽多人的飲食,會莫名其妙缺殺豬匠嗎?”


    祝元亮麵紅耳赤道:“那你說怎麽辦吧?”


    “我也不知道,此時,還得問問去過那裏的人。”蒲子軒說完,目光便又在沙達利和周發寧的身上晃了晃。


    沙達利想了想道:“以我對承德避暑山莊的了解,他們應當是什麽也不缺,但唯獨缺少一些中原文化氣息。咱們女真後人自從入主中原以來,一直希望展現出一種正統氣質,因此迫切需要在文化上與漢人相通,以證明彼此為一家人,因此,若是能以文人的身份,用詩詞歌賦美化美化其中的景致,倒不失為一個突破口。”


    此話一出,周發寧也立即表示同意,“對,去年,我也曾聽法士尚阿提到過,說大清曆代皇上一直有個想法,想召集一些文人雅士在承德避暑山莊搞一些高雅聚會,可惜一直沒能實現……”


    聽了兩人分析,陳淑卿茅塞頓開,兩眼放光道:“好,如此一來,我便有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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