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芝彰對神秘獎品的覬覦之心毋庸置疑,拋開別的不說,在他的“偉大願景”洗腦之下,新天地會的那些手下不但向來團結,而且也異常努力。他們當然不知道沙達利已經與犀渠密會過,企圖讓霍芝彰順利成為冠軍,即使知道,眾人也不會浪費這段寶貴的修煉時機。


    當然,蒲子軒一行對冠軍也同樣誌在必得,有了霍芝彰這個對手,反而更加促使了他們修煉的決心,各人紛紛根據自身情況摸索起適合自己的修煉方式來。


    一日,在中嶽廟後山的一片樹林中,蘇三娘打著坐,已閉目凝神了一時半會兒,突然,一陣疾風刮過,周遭樹林傳來沙沙作響聲,無數片樹葉也隨之落下。


    蘇三娘捕捉到了這一動向,突然睜開了眼睛,以極快的速度拔出腰間樸刀,向空中飄落的樹葉刺去——既未使用淨化之力,也未喚出三屍協助,僅僅就如普通的習武之人那般,簡簡單單揮舞著手中樸刀。


    不過,她並非是要以蠻力刺穿這些落葉,刀尖每觸碰到某片落葉的一瞬間,便立即改換目標,刺向另一片落葉,如同蜻蜓點水般將一片片“點”向更高處。


    在點每一個新目標的同時,之前的樹葉便會在蕩到某個高點後重新落下,於是,蘇三娘又再度去點之前的落葉,或是在樹葉落到較低位置時將其挑起,始終雜耍般保持著對十來片樹葉的“控製”。


    樹葉的下落方式無比輕盈而綿軟,麵對著如此“溫婉”的“對手”,蘇三娘也不斷調整著腳下步伐和手臂動作。


    一張一弛,蘊藉有度,不知不覺中,她本就曼妙的身體也隨之柔順起來,屢屢劃出美麗的弧度。


    這樣的修煉方法,蘇三娘過去從未嚐試過,但此刻的她,隻覺體內經絡暢通,舒適異常。


    蘇三娘過於專注,完全沒意識到身後不知什麽時候起,已站了一個穿棕色長袍的男子。


    男子並未打擾蘇三娘修煉,怡然自得地用右手捋著長長的花白胡子,觀摩了半晌,待蘇三娘終於收氣停下,這才鼓掌道:“好身手,楊姑娘好身手啊!”


    蘇三娘一愣,轉身朝男子看去,見他雖然也是鶴發童顏、麵相和善,但並非中嶽廟道長李聖清,便疑惑地問道:“閣下是?”


    “嗬嗬,楊姑娘不必客氣,我雖長你些年紀,但也是永夜大賽的參賽選手,叫我楊子鵬就行。”楊子鵬見蘇三娘露出警惕神色,怕她誤會,故意秀了秀淨化使者的藍色氣焰,迅即又收起,上前一步,和顏悅色道,“楊姑娘來了也有好些日子了,我一直沒來得及打聲招唿,今日正好來這後山散散步,偶然碰見楊姑娘,便順便看了看。說起來,咱們都姓楊,五百年前也許是一家人呢。”


    之前,蘇三娘已經得知,八位選手中,除己方三人和霍芝彰以外的四人為三男一女,另外兩個男子分別叫周再成和孟汀,均是河南人,周再成來自南陽府內鄉縣,孟汀來自歸德府鹿邑縣,並已先後跟他們打過照麵,但那兩人均是年輕人,言談舉止氣質平平,帶有濃烈的市井氣息,並非訓練有素的淨化使者,他們來參賽的目的,也隻是碰碰運氣,故蘇三娘也沒怎麽放在心上。


    這楊子鵬看起來年紀與李聖清相仿,已屬高齡之人,來參賽本就顯得特別,而且隻言片語間已展露出極為成熟的禮節之氣,一下子便吸引了蘇三娘的好奇。


    何況,這也是蘇三娘生平第一次以自己的本名結交了一個家門,頓時又對這老人生出初步的好感來。


    於是,蘇三娘還禮道:“楊前輩見笑了,我隻是閑來無事,來這後山隨便練練,並未特意修煉刀法招式,何來‘好身手’一說?”


    楊子鵬笑應道:“不錯,在我看來,楊姑娘剛才所練也確實並非正常刀法招式,不過,你能想到用這種方式修煉,讓我猜猜……嗯,楊姑娘一定已經悟到了太極拳的核心思想,但又苦於沒有師父給予係統指引,便隻好自己揣摩起來。”


    此話正中蘇三娘心思,她的確是希望通過太極精神來領悟“去三屍”之要領,頓時驚道:“楊前輩果然是眼光如炬啊,我這點小心思,也被您給猜出來了。不錯,李道長為了公平起見,不便親自傳授我道家功夫,但通過我多日參觀,也揣摩出了一點太極拳的要領,那就是以柔克剛、以靜製動。楊前輩如此了解太極拳,若是不介意,可否對我剛才的表現點評點評。”


    “嗬嗬,我當然不介意,不僅不介意,而且對我來說,你們其餘參賽的七人越厲害越好,所以,我很願意給你提出一條建議,那就是……”楊子鵬故意賣了半晌的關子,隨後擠擠眼睛道,“誰的也別聽,堅持做好真我。”


    蘇三娘徹底怔住了,她第一反應是作為競爭對手的楊子鵬當然不願意幫助任何人,故而以此話來搪塞,但隨後又想到那句“其餘七人越厲害越好”,頓覺事情沒那麽簡單,便不解道:“此話怎講?”


    “嗬嗬,楊姑娘千萬別誤會,我不是不願意指點,其實,我之前已經與李道長交流過關於你的情況。楊姑娘已是年過三十之人,拋開淨化使者的身份不說,也是習武多年之俠士,你體內的每一條經脈、每一處穴道,甚至你的每一次唿吸,都早已隨著你過去的修煉方式而定型。我們道家太極拳雖有完整的理論體係和修煉方法,但那要修煉者從一張白紙開始修煉才能適用,楊姑娘自己的東西已深入骨髓,此時,唯有天地萬物才能做你的師父。”說完,楊子鵬俯身拾起一片被蘇三娘挑過的落葉,意味深長地笑笑,總結道,“天下武功,一旦寫在書上,講在口中,便自會因文字的局限而失去其本真,楊姑娘需要做的,隻是在原來的刀法路數和淨化之力上融入一些有戰術意義的太極精神即可。要知道,天下握著刀挑樹葉練太極的人,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見到啊。沒準,等楊姑娘集了兩者之大成,去寫一本《楊氏太極刀法》,也會成為一代宗師啊,哈哈。”


    這老者話說得很恭維,但蘇三娘卻絲毫未感覺到他的輕浮調侃之意,反而覺得句句在理,同時,她又溘然迴想起當初在浙江時,寧晚秋的劍法也是以天地為師父,無師自通,並輕而易舉擊敗了文力,頓時領悟到了楊子鵬的善意,由衷地感激道:“楊前輩雖未作專業指點,但僅僅這一席話,便讓我勝讀十年書啊!”隨後,又好奇道,“對了,你為何說希望競爭對手越厲害越好呢?難道你對冠軍一點兒也不在乎嗎?”


    “嗬嗬,這個嘛,說完全不在乎,也不盡然,但我在乎的,是那獎品能否落到可靠之人的手中,因為,我和李道長一樣,也是永夜大賽的發起者之一啊。”


    “啊?難怪你剛才說‘我們道家’,原來楊前輩也是中嶽廟的弟子,那……那你不既是運動員,又是裁判員了?”


    驚訝之餘,蘇三娘也不免露出擔憂神色,不知那李道長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若是冠軍早已內定,那包括自己在內的其他選手豈不都成了“陪太子讀書”的角色?


    楊子鵬看出了蘇三娘的擔心,解釋道:“楊姑娘別想太多,此事說來話長,我當初的確同李道長是師兄弟,不過後來我覺醒了淨化之力,便離開了中嶽廟。四年前,李道長要舉辦永夜大賽,需要布置賽場,便又請我迴來協助他。隻是沒想到,他堅持必須按先人的遺願湊齊八人參賽,便硬拉著我湊個數,嗬嗬,我當然也隻好幫忙幫到底了。”


    “原來如此……”蘇三娘若有所思道,“這麽說來,楊前輩應該也知道那獎品究竟為何物,而且,對考試內容也非常熟悉。”


    楊子鵬點頭道:“不錯,不過那獎品的真相,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另外,考試內容,即使知道也沒關係,因為那靠的是實力說話。一路上,選手們需要越過一些地形,突破一些障礙,另外,我還特意捉了些野妖放在賽場給選手造成困擾。所有的關卡都不難,畢竟雖然選手們都簽了風險自擔的協議,但我們並不希望任何人出現意外,唯一要比的,隻是速度而已。總之,楊姑娘加油吧,我也不希望到最後,你們這些後生,還比不過我這個來湊數的老頭啊,嘿嘿。”


    說完,楊子鵬與蘇三娘作別,下山往中嶽廟而去。蘇三娘則迴味了半晌兩人的交談,又重新開始了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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