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暇月女神的身上,我依稀看到了黃帝的影子,那是一種毀天滅地的力量。當時雖沒有‘淨化使者’的說法,但我也能感應到她的神力是何等登峰造極,我心知肚明就算當時的十個我加起來也不可能傷到她一根汗毛,所以我又花了十多年時間苦苦積蓄實力,卻在某一日,突然感應不到她的氣息了。”在茅屋中,慧可講到此處,有些黯然神傷,“畢竟,那個年頭,人類的平均壽命也不過二三十歲……十年又十年,暇月女神如何可能耗得過我呢?嗬嗬,她甚至都沒能在史書上留下一筆,便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眾人一直聽得聚精會神,突然,蒲子軒的肚子傳來“咕——”的一聲。


    慧可頓時麵露歉意,話鋒一轉道:“哎呀呀,光顧著喝茶說事,都正午了,該吃午飯了。言心,午飯可得弄豐盛一點哦。”


    “知道了,放心吧。”段言心說完起身,嘴裏哼著小曲,往廚房走去。


    蒲子軒長舒一口氣,問道:“那麽,鹿蜀又是怎麽迴事呢?”


    “鹿蜀的出現,是在乾隆二十七年……”針對蒲子軒的提問,慧可開始了他的後半段講述。


    犀渠在失去了暇月女神這個對手後,頓感目標茫然,便無心再治理軍隊,漸漸解除了他所控製妖獸軍團的般若能力,迴到了自由自在的狀態。


    大約一千年之後,旱魃誕生,而蔓渠也重生為了馬腹,被《山海經》所記錄,但犀渠並不知曉此事,依舊過著他的自在日子,不過,此種狀態下的犀渠,也一直保持著吃人的秉性,為人間持續帶來傷害。


    至於妖皇饕餮,雖力量無邊,但並未對妖界進行過有效的整合,許多年來放任著妖界勢力維持著各自鬆散的狀態。


    在人間進入秦朝時,秦始皇迴想狐妖妲己魅惑紂王、褒姒魅惑周幽王等曆史,深感妖界不但是黎民百姓之禍,也是統治者之禍,決心徹底剿滅妖界,便發起了秘密的“淨化之戰”,派著名方士徐福率領著一眾能人到處剿滅中原妖怪勢力,淨化人間。


    妖皇饕餮及當時兩個妖王狻猊、蠱雕的勢力皆被消滅,妖界從此又進入了低迷期。同時,徐福還了解道,被黃帝砍掉了腦袋的刑天,居然以身體為頭部複活,長期潛伏於山野,便知他是蚩尤轉世附身,將他一並消滅。而旱魃和犀渠當時均為自由之身,並不引人注目,在這場“淨化之戰”中活了下來。


    對此戰果,秦始皇非常滿意,便賜予了此種能人“淨化使者”稱號,將他們的能力命名為“淨化之力”。


    中原妖怪基本淨化完畢之後,秦始皇將目標轉向了北方,為防止北方妖怪南下,修築了長城,並令淨化使者在其上注入淨化之力,以隔絕南下的妖怪。


    隨後,秦始皇又大搞焚書坑儒,將記錄妖怪的典籍及知曉內幕的眾多儒士一並“淨化”掉,自此,褒姒之後,中國史書中再無妖怪存在。


    徐福深感性命受到威脅,以為秦始皇尋找長生不老藥為借口,駕船東渡,再也沒有音訊。


    此後,太虛水晶下落不明,妖怪雖然還在中原存在,但勢力已非常微弱,直到明朝天啟年間,首都北京發生了一場大爆炸,妖界實力突然又重迴巔峰。


    十八年後,哥垛率領著北方的妖怪,隨著清軍一同入了山海關內。哥垛身懷太虛水晶,成為新的妖皇,同時告知妖界,他將重振妖界雄風,要求所有妖王必須致力於各自勢力的培養。


    在這漫長的歲月中,蔓渠已多次托夢告知犀渠:他的肉身已在河南境內轉世為了人麵虎身的馬腹,希望能與犀渠重逢。然而,雖然犀渠也無比渴望見上馬腹一麵,甚至因此定居於河南,但終因不知其下落,一直未能達成這一願望。


    不過,按照哥垛的部署,犀渠還是通過般若能力建立了一支屬於自己的獸妖軍隊,隨時待命。


    所有的轉變,發生於乾隆二十七年,即西元一七六二年。


    那一日,犀渠肚子餓了,便到山下覓食,不多時,便看到了半山坡上有一戶人家,見裏麵隻有一個男人正在午睡,便將目標鎖定。


    待男子出門時,犀渠變為犀牛形態,突然俯身殺去,用犀牛角刺穿男子的腹部,高高挑起。


    男子意識到此怪物並非普通野獸,盡管已口吐鮮血,生命垂危,仍驚恐萬分地撕喊道:“別殺我,求求你,別殺我……”


    犀渠哪裏聽得進去,將男子甩在地上,男子漸漸呻吟聲減弱,片刻後便沒了唿吸。


    若是之前,犀渠接下來便會順理成章地啃食男子屍體,然而這一次,就在他張開大口,正欲咬下男子腦袋時,突然,一股悅耳的歌聲傳來。


    今夕是何夕,相攜踏雪乾。


    弟兄清濁酒,僧俗素葷盤……


    是誰在唱歌,這麽好聽?


    犀渠停止了動作,抬頭看去,隻見對麵的小山丘上,停著一隻異常絢麗的馬,它頭部的鬃毛潔白如玉,身上卻長著老虎般的斑紋,紅色的長尾巴輕輕擺動,全身彌漫著代表妖氣的紅光。


    雖然它的嘴巴一直未張開,但歌聲毫無疑問是從它的方向傳來,那聲音異常空靈,宛如天籟!


    邂逅半年事,笑談終日歡。


    欲歸歸未得,戀月靠闌幹。


    犀渠畢竟活了幾千年,對《山海經》中記錄的妖怪均有所了解,隻是看到這一場景,便立即反應過來:是鹿蜀,極為罕見的千年異獸——鹿蜀!


    犀渠沒有認錯,這動物,正是《南山經》中所記載:“杻陽之山,有獸焉,其狀如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謠,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孫。”


    它雖不能戰鬥,可是一旦有人能親耳聽到它的歌聲,便會多子多福。


    犀渠突然為如此善良的能力而感慨萬分,在歌聲的熏陶下,似乎靈魂得到了洗禮,心也快被融化掉了,不覺變迴人形,看著地麵上凝固著驚恐表情的男子屍體,淚流滿麵。


    我在幹什麽?那些被我視為食物,螻蟻一般的人類,尚在為了小小的幸福艱難奮鬥,而我卻這麽輕易地剝奪了他們活下去的權利!


    這個剛剛被我殺死的男子,為何會獨自生活在這小屋內?是否經曆了妻離子散之痛?我已不得而知。


    犀渠低頭看了看老邁的雙手,心裏響起了一個聲音:這四千多年來,我到底是為何而活?


    隨後,他悟到了什麽,又抬頭望向鹿蜀,痛徹心扉地哭喊道:“鹿蜀,你是在為我而唱嗎?”


    突然,鹿蜀停止了歌聲,轉而依舊用空靈的聲音問道:“你可以聽見我的歌聲嗎?”


    犀渠點頭應道:“我可以。”


    鹿蜀便一邊慢悠悠地朝犀渠走來,一邊說道:“能聽見我歌聲的人,無論是人是妖,是佛是魔,皆是有緣之人。從此,為了永遠聽到我的歌聲,你將會成為妖怪,你的容貌也將不再變老。”


    說著,鹿蜀已來到了犀渠身邊,低下了那潔白的頭。


    犀渠輕撫著鹿蜀頸上的鬃毛,激動萬分道:“我本就是妖怪,可惜,我犀渠遇見你太晚了,我已經是個快入土的妖怪了。我也許隻剩下幾十年、百來年的壽命,你願意陪我走完這最後一程嗎?”


    鹿蜀道:“這樣的輪迴,我已經經曆過太多次了,能聽見我歌聲的人,幾十年、上百年才會出現一個,我每次陪著有緣人度過餘生,又會迴到孤獨中去。犀渠,我的壽命也不長了,那麽,就讓我們一起走完這最後一程吧。”


    鹿蜀並非半妖,也不能變成人形,是典型的異能係妖怪。那日之後,這匹美麗的馬兒便取代蔓渠,成為了犀渠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於是,犀渠再次解除了般若之力,解散了妖獸軍團,在這深山中建起了一座茅屋,日日陪同鹿蜀度過,再未害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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