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青發鬼老是與自己鬥嘴,然而從赤發鬼第一次與他相識開始,便在內心中將他當作了自己的弟弟一般,兩妖怪感情甚篤,久而久之,連鬥嘴也成了雙方維係感情的紐帶。


    如今,眼看著青發鬼不明不白地死去,甚至連屍骨也蕩然無存,赤發鬼先是恐慌,後由恐慌轉為了悲痛,從悲痛中又生出了巨大的恨意,朝著地上的財神爺怒喝道:“你……你他娘的,還我弟弟來!”


    那財神爺哪有任何的迴應,不過依舊用他那眯眼邪笑的正臉相向,用棍子敲擊盤子,機械地重複著他的吆喝。


    “黃金萬兩!地久天長!分斤撥兩!神魂俱亡!”


    赤發鬼怒不可遏,欠身一抓,將財神爺捏在手上,先是瘋狂地搖晃,再是將其頭朝黃土上下抖動,仿佛誓要將那盤中的青發鬼抖出來。


    赤發鬼的眼裏布滿了殷紅的血絲,使勁了渾身的力氣,然而無論作何努力,那財神爺依舊如故,甚至在劇烈抖動的情況下依然大聲地又來了一遍。


    當——


    “黃金萬兩!地久天長!分斤撥兩!神魂俱亡!”


    “你他娘的就不會說點別的嗎?”赤發鬼見毫無成效,深感無奈,氣急敗壞地將財神爺扔迴地上。


    財神爺在地上打了兩個滾,站直了身體,喊道:“叫了三聲,客官為何還不奉上銀子?”


    赤發鬼知道他即刻會來到自己身上,開始死纏爛打的騷擾,又尚且處在對青發鬼之死的憤恨中,終於忍無可忍,身泛紅光,要一拳向那財神爺劈去。


    秦邕見狀,及時放出一陣氣浪,將赤發鬼推倒在地,大喝道:“你他娘的瘋了嗎?也想跟青發鬼同樣的下場嗎?”


    赤發鬼爬起身來,嘴角抽搐,痛苦卻又無奈地喊道:“難道,我們就這麽任人宰割嗎?”


    秦邕道:“此淨化之力實在怪異,然而我看這東西並非無解,他不是要一兩銀子嗎?之前旱魃大王走的時候留了二兩銀子給我,還一直沒用,不妨給他試試。”說完,從懷中掏出兩塊銀子,遞了一塊給赤發鬼。


    赤發鬼接過銀子,稍猶豫了一瞬,便將銀子丟入了財神爺的盤子。


    隻見銀子頓時消失不見,財神爺則二話不說,衝著赤發鬼鞠了一躬,道:“多謝客官打賞!”


    財神爺停止了對青發鬼的糾纏,又來到秦邕跟前,敲擊盤子,道:“黃金萬兩!地久天長!分斤撥兩!神魂俱亡!”


    秦邕不再囉嗦,直接將剩下的一兩銀子丟入財神爺的盤中。


    銀子消失,財神爺又衝著秦邕鞠了一躬,道:“多謝客官打賞!”


    說完此話,財神爺便在一道藍光中消失而去。


    赤發鬼吐了口氣道:“終於滾了,早知如此,我那青發鬼弟弟就不用死了!可惜啊可惜,從此再沒有誰與我鬥嘴了……這世界,該多寂寞啊……”


    秦邕歎道:“看來,這便是那乾武門中範喜詩的能力了。多年來的秘密,終於解開了,那個陰毒的女人,就是如此殺人的!”


    赤發鬼總覺得哪裏不對勁,若有所思後問道:“可是,這斷腸穀中小葉紅豆密布,她是如何得知我們所在?若是已得知屠龍幫全軍覆沒的消息,為何除了那財神爺,其他一個人馬也看不到呢?”


    秦邕也反應過來,說道:“你說得對,由此看來,答案隻有一個,此次進攻不是針對我們,而是姓範的將她的靈體召喚出來後讓其在穀中巡邏,對碰見的能力者,實行無差別的攻擊,嗬嗬,真他娘的賤!”


    赤發鬼又問:“那,他們為何要這麽做?”


    秦邕道:“一定是乾武門到了東側紮營後,發現今年斷腸穀中沒有妖怪,心生疑慮,便幹脆用這種方式四下搜尋,萬一碰到隱藏起來的妖怪向靈體攻擊,便可……”


    說到此處,秦邕仿佛自己提醒了自己,眼睛突然睜得老大,問道:“我們那幾十隻妖獸,可都還在山坡上?”


    赤發鬼應道:“對,我倆適才從山坡上下來時,它們都還好好待在原地,若是沒有大王的命令,誰也不敢亂動。”


    “快迴去!”說完,秦邕朝山坡跑去。


    可惜秦邕醒悟得太晚,沒跑出幾步,便聽見山坡上傳來此起彼伏的“呯”、“呯”聲,隨即從山坡上又躥下來兩個人型妖怪——一個女身蛇尾,叫作蛟姨,一個則是五大三粗的光頭純人型妖怪,名叫暗邪巴,除了耳朵更尖,其他部位看上去和一壯碩男子無任何區別。


    暗邪巴跑在前麵,麵色驚恐,一見秦邕,大唿道:“大王,快跑啊!”


    蛟姨卻使用她那蛇尾從一棵棵樹上飛速盤旋而下,尚未落地,便亦是大驚道:“大王,不知發生了何事,那些妖獸全都變成銀元,然後便消失了!”


    秦邕停止了奔跑的腳步,咬牙切齒道:“混賬!還是晚了一步!”


    暗邪巴問道:“大王可知究竟發生了何事?”


    秦邕抬手道:“不要再問了,它們已經迴不來了,如今我隻剩下你們三個智慧型妖怪,目前我和赤發鬼倒是安全,暗邪巴、蛟姨,你們速去附近村莊打劫些銀子,若是再碰到一個財神爺模樣的靈體找你們要銀子,給他一兩便可保平安。”


    待暗邪巴和蛟姨領命離去,那財神爺又從山坡上走了下來,一邊敲擊盤子,一邊喊道:“叫了三聲,客官為何還不奉上銀子?”


    走到秦邕和赤發鬼身前,財神爺停下了腳步,略微端詳倆妖怪一番,道:“兩位客官已經打賞過!”便再無二話,在一陣藍光中消失。


    “該死的,我的幾十隻妖獸,就被這麽個小雜種毀了!”秦邕罵完,無奈歎一口氣,伸手放出一團火球將主營帳點燃,又問赤發鬼,“我們的大部隊,到哪了?”


    赤發鬼道:“大王放心,一切按計劃行事,相信今夜,大部隊即可趕上大決戰!”


    “好,範婆娘、何老賊、還有朱小兒,你們給老子洗幹淨脖子等宰吧!”


    ……


    就在秦邕於西側屠龍幫營地遭遇“黃金萬兩”攻擊時,南側仙劍堂的一天也在平靜中開始。


    三百弟子們陸陸續續起床洗漱做飯,一夜未見妖怪,眾人皆無所事事,忙碌些日常事務以打發時間。


    蒲子軒與陳淑卿來到一條小溪邊,雙手捧些溪水胡亂地洗了一把臉,涮了涮口,正要起身,卻聽見了“當”的一聲金屬敲擊聲,隨後,聽見同樣的男人聲音。


    “黃金萬兩!地久天長!分斤撥兩!神魂俱亡!”


    此時溪邊還有些普通弟子也在打水洗漱,蒲子軒四下張望,見無男人對他說話,陳淑卿跟自己也隔了六七個人的身位,便又定了定神,準備迴營吃飯。


    剛一起身,便又聽見那十六個字,隻是聲音變得更為洪亮,便往腳邊一瞅,看到了那個通身天藍色的財神爺。


    “小九、小九,你快來看,這是什麽東西?”


    陳淑卿聞聲一愣,隨即走到蒲子軒身邊,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也見了那財神爺,頓感納悶,蹙眉道:“這顏色,不太像是妖怪啊,該不會是某個淨化使者的靈體吧?”


    蒲子軒道:“可是,蘇三娘和朱亞楓的淨化之力都不是這樣,莫非此地還有其他人也是淨化使者?”


    財神爺見蒲子軒遲遲未給銀子,又敲擊了一下盤子,大聲道:“黃金萬兩!地久天長!分斤撥兩!神魂俱亡!”


    蒲子軒四下看去,雖然財神爺聲音很大,但其他普通弟子根本沒朝此處看來,便道:“凡人果然看不見也聽不見,這必然是誰的靈體無疑了。”


    想到同為淨化使者,對方應不是帶著惡意而來,蒲子軒便戲虐地對財神爺微笑說道:“你這小東西,大爺我憑什麽要給你銀子啊?”


    財神爺不依不饒道:“客官,還不速速奉上一兩銀子?”


    蒲子軒樂了,蹲下身子負氣道:“嘿,我說你這財神老兒,爺爺我就算有用不完的錢,可就偏不給你銀子,你要怎樣啊?”


    財神爺安安靜靜地眯眼看向蒲子軒,少傾,一個鯉魚打挺,跳到了蒲子軒的腦袋上,二話不說,抓住他的頭發便扯。


    蒲子軒自進了這斷腸穀便沒再紮辮子,一早起床頭發本也蓬亂,正好成為財神爺的目標,疼得哇哇大叫,伸手亂捉,好不容易才將財神爺和一戳頭發一起扯了出去,扔在地上。


    財神爺翻了個跟鬥,站直了,喊道:“叫了三聲,客官為何還不奉上銀子?”


    陳淑卿見了蒲子軒和財神爺的滑稽模樣,先是被逗樂了,然後勸道:“小七,算了,你就給他一兩銀子試試吧。”


    蒲子軒扯扯嘴角道:“切,這什麽東西,如此無禮,還想要爺爺我的銀子,我還就不給,看看他到底要怎樣!”


    財神爺見蒲子軒無動於衷,再度跳到他的肩膀上,這次用牙齒使勁咬蒲子軒的脖子,和當時折磨青發鬼的路數幾乎如出一轍。


    財神爺體型雖小,但這一口咬下去,蒲子軒也是痛得眼淚花都流了出來,再也忍無可忍,再次將財神爺扔到地上後,召喚出星河龍王,大喊一聲“宰了你這狗東西”,便一爪向財神爺擊去!


    毫無疑問,在星河龍王爪子抵達財神爺的一瞬間,蒲子軒變成了一塊銀元,落到財神爺的盤中,消失於無形!


    陳淑卿這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大聲疾唿道:“小七——”又本能地變成狐妖形態!


    麵對著強大的陳淑卿,財神爺麵不改色,衝著她又開始了進攻的路數。


    “黃金萬兩!地久天長!分斤撥兩!神魂俱亡!客官,還不速速奉上一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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