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叫人聽了心酸,嵐琪道:「太後的意思,讓你們繼續留在毓慶宮裏,隻要照顧好彼此,照顧好孩子們,其他的事一概等皇上迴來再做定論。」


    她本想說,哪怕太子不再是太子,也還是皇帝的二阿哥,她們是皇家的兒媳婦,自有尊貴在身,太後和她都不會讓別人輕易欺負毓慶宮的人。可這些話終究沒說出口,此時此刻說出來,再好的心腸,也怕要變了味道。


    太子妃身後有人忍不住哭了,可剛剛出聲就捂住了嘴,太子妃顯然不高興,嵐琪則隻當做沒聽見,交代了這句話,她也不必久留,太子妃親自把她送出毓慶宮的門。


    天邊依舊不見光亮,仿佛這一天的早晨遲遲不肯來到似的,嵐琪站在夜風裏,望漆黑的天空,望遠處寂靜的幹清宮,心中念著:「玄燁,你何時迴來?」


    她匆匆趕迴寧壽宮,將太子妃這兒的一切告訴太後,老人家唏噓不已,連聲嘆:「皇上不曾挑錯人,可見也是為著選皇後而挑的她,偏偏她沒有這個命。」


    榮妃惠妃諸人在底下聽著,宜妃暗搓搓與她們說:「這就是命,太後沒有做皇後的本事,可就是有做皇後的命,太子妃怪不得別人,隻怪她命不好。」


    惠妃不言語,榮妃還算好心提醒她:「你怎麽不改改這張嘴,還想被皇上關起來念佛嗎?」


    此時太後在上首發話,吩咐眾人:「你們各自迴去約束自己宮裏的人,不要讓他們亂糟糟的,更不許嚼舌頭不許輕慢毓慶宮的人,不然底下奴才嘴賤,你們做主子的臉麵也別想要了,我絕不姑息。」


    眾妃嬪稱是,太後又命榮妃去知會底下貴人答應等等,不多時大家便散了,嵐琪則陪著太後等在寧壽宮,等天亮後二阿哥入城,到時候總有人要來稟告,太後還擔心要不要他見二阿哥,到底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孫兒,她怕自己撐不住場麵。


    這一日,遲遲不來的天明終歸還是來了,太子和大阿哥一行晌午前才剛剛進城,諸位阿哥等在了城門口,個個兒麵色嚴肅,太子在車中沒有露麵,大阿哥見了眾人說:「皇阿瑪的旨意,二阿哥不能再住在毓慶宮,命在上駟院旁設氈帷讓其暫居,由我和四阿哥輪流看守,其他人照舊各司其職,皇阿瑪說了,天下沒亂。」


    眾阿哥紛紛接旨,讓在一旁,四阿哥上前來聽大阿哥調遣,胤禔則對他說:「十三被皇阿瑪關起來了,雖然沒有跟著我們迴來,但我離開木蘭圍場時他還被關著,你自己看吧,要不要對德妃娘娘說一聲。」


    胤禛臉色驟變,他不明白胤祥為什麽會被關起來,見大阿哥得意洋洋意氣風發,知道他等太子落馬好久了,眼下可不就盼著皇帝最後裁決這一切,好另選東宮,另立繼承人,他這個長子憋屈了三十五年,早就忍不住了。


    送太子進宮後,如皇帝所言,在上駟院旁設氈帷拘禁太子,胤禛暫時看守,大阿哥隻身到寧壽宮復命。他沒敢在太後麵前露出得意的氣息,還假惺惺地痛哭流涕說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說他可憐太子竟觸怒天顏,釀下這麽大的禍。


    大阿哥離去後,太後與嵐琪道:「上駟院是養牲口的地方,皇帝這麽做實在太狠了,他必然是在氣頭上,巴不得殺了才解恨,可這事兒天底下人都看著,堂堂的太子去和牲口住在一起怎麽成。等皇上迴來了,你若能說得上話,好歹勸一勸。」


    嵐琪答應下,可不多久外頭就傳來消息,說太子妃一個人帶著細軟去上駟院了,餘下側福晉和皇孫們留在毓慶宮等之後的安排,嵐琪問太後是不是要去勸阻,太後道:「這才是身為妻子該做的事,你讓她去吧。」又吩咐底下人,「既然改口叫二阿哥,就不要再喊人家太子妃了,隻怕再給毓慶宮的人添禍端。」


    這事兒既然安頓好了,嵐琪也終於不用再陪著太後,天未亮眾人就起來,太後已經十分疲憊,她也撐不住這樣的辛苦,迴到永和宮歪了半天,簡單吃了幾口菜粥,終於在下午等到胤禛過來向她迴話。


    聽說胤祥被玄燁關起來了,嵐琪心中大驚,玄燁曾與她說,胤祥在阿哥所無意中撞見皇帝對蘇麻喇嬤嬤說選定了新的繼承人的事,他答應父親絕對不向四阿哥透露半個字,而胤禛看起來也完全不像知道自己已是既定人選的模樣,不論如何,應該不是這件事上出了紕漏。


    胤禛則道:「大阿哥三緘其口,我後來問了別的侍衛,才知道是二阿哥被抓那晚,他和大阿哥在禦帳外打架,皇阿瑪怒了就把十三關了起來,至今沒有發落,也沒讓大阿哥先帶迴來。」


    嵐琪問兒子:「胤禵呢,胤禵做什麽了?」


    胤禛搖頭:「兒臣也問了,都不知道十四阿哥做什麽去了,反正二阿哥出事那晚他沒在皇帝跟前,是後來才來的。有人說他是去邊防巡視了,反正沒他什麽事,他照舊跟在皇阿瑪身邊。現在大阿哥迴來了,十三被關了,皇阿瑪的一切安危都要靠他。」


    嵐琪捂著心門口,隻盼著玄燁趕緊迴來才好,片刻後冷靜下來,囑咐兒子:「時運高時運低,誰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是什麽命,眼下這情景,你不要去落井下石,更不能自以為是,還是額娘那句話,堂堂正正地做人,任何時候你都能挺直腰杆。這次的事,你不要把自己攪進去,胤祥不論犯了什麽錯,讓額娘去求情,你別沖在前頭。」


    胤禛點頭答應,抿了抿唇,朝外頭看了眼,見無閑雜人在,便對母親道:「額娘,自從上次我隱瞞太子遇襲的事,向皇阿瑪稟告後,我一直在幫皇阿瑪暗下查大阿哥、二阿哥、三阿哥……查所有皇子是否有貪贓枉法的事,二阿哥做錯的事,真是足夠皇阿瑪廢他了,而老八老九他們身上的帳,更是罄竹難書,您都不知道他們斂了多少錢財。額娘,兒子多謝您這些年對我的約束,不論如何,我能挺直腰杆對皇阿瑪說,我手裏是幹淨的。」


    嵐琪心潮澎湃,但沒敢讓自己表露出激動,平復心情後道:「去吧,好好看護二阿哥,記著額娘的話,這江山是你皇阿瑪一人的,你隻是他的兒子他的臣子。」


    胤禛應諾,屈膝朝母親深深叩首後離去,嵐琪長長舒口氣,可心頭忽然一顫,不安地想到了她的小兒子。那頭橫衝直撞小野牛,向來是哪兒哪兒都有他的,怎麽這次出了這麽大的事,他卻沒事兒人似的?


    此時此刻,宮裏雖然在太後的威嚴,和各宮娘娘的管製下一切太平,可宮外京城裏,早就為這件事鬧得沸反盈天,八貝勒府裏,八福晉跪在神佛前還願,終於等到太子落馬的這一天,求神佛保佑八貝勒一切順利,他是真正配得到江山得到皇位的人,此時下人來稟告,說九阿哥、十阿哥到了,一併八貝勒諸位門客也都聚在書房裏。


    八福晉雙手合十,閉目吩咐道:「讓女眷們各自在屋子裏呆著,仔細別撞見外客,書房裏的茶水派妥帖的人去伺候。」


    這邊廂,九阿哥上躥下跳的,樂得合不攏嘴,他們本是挑唆十四去離間大阿哥和太子的,也不知道十四做了什麽,怎麽就把太子挑下馬了,聽說太子被抓的時候穿著夜行衣帶著短刀,趴在皇帝的營帳外窺探,九阿哥嚷嚷道:「老二是腦子有病了吧,他想幹什麽,這麽折騰,還不如三尺白綾把自己吊死了幹淨。」


    十阿哥在旁哈哈大笑,可胤禩卻一臉鐵青,沉聲道:「你們這就得意了嗎?張明德的事,還沒了結呢,夾著尾巴做人,先等皇阿瑪迴來再說。」遂撂下倆兄弟,去與門客們商議如今的局勢,十阿哥私下問九哥:「八哥是不是有些畏首畏尾了。」


    胤禟皺眉道:「我們看著辦,不能讓八哥錯失良機。」


    且說皇帝於九月中旬方返迴京畿,禦輦大半夜進城進宮,輕悄悄的沒有驚動任何人,嵐琪是等禦前進了紫禁城,才得到消息,梁總管派人來請娘娘預備著,皇帝進內宮換了轎子後,直接就奔永和宮來。


    嵐琪等在門前,看著轎子緩緩落下,他的心撲撲直跳,三十多年了,還第一次這麽盼著見到玄燁又怕見到他。


    周圍的燈籠把永和宮門前照得通亮,她一見玄燁憔悴的麵容,就心疼都把什麽都忘了,顧不得周遭太監宮女都在,親自上前攙扶了皇帝,柔聲道:「備了熱水,臣妾伺候您洗浴,而後踏踏實實睡一覺。」


    玄燁一言不發,隨著嵐琪步入永和宮,這麽多年,永和宮一直是他心裏的家;這麽多年,是上一迴禦駕親徵得病之後,又一次時時刻刻都盼著能早些迴到這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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