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得不錯啊?」嵐琪的手早就在玄燁的腿上了,方才他拿摺扇敲打著,必然是酸痛了,她十指一用勁兒,榻上的身子就哆嗦,玄燁吃痛眉頭緊蹙,可光瞪著身邊的人,愣是不敢罵她,倒是叫嵐琪看了心軟,之後便不輕不重,力道正好地為他推拿。


    身子鬆快舒服,玄燁又慵懶起來,眯著眼睛說:「隻要你不生氣,就好了。」


    嵐琪則盯著自己的十指看,再如何保養,歲月還是會留下痕跡,再不是蔥白似的纖纖玉指,因為消瘦皮膚的褶子比從前更多了些,指間的肌膚略有些鬆鬆垮垮。怪不得太皇太後從前總是拉著她的手,讓蘇麻喇嬤嬤給調製好的香膏來抹,說女人的臉可以用脂粉遮擋歲月,但一雙手伸出來,蒼老與否都在眼前,藏也藏不住。


    剛剛玄燁說,高氏長得挺好,其實她們這些有了年紀的妃嬪都曉得,容貌還是其次,年輕就是最大的資本,細皮嫩肉的哪裏能不好。想到這裏,竟是心酸難耐,吸了吸鼻子,不知不覺雙眼已濕潤。


    玄燁聽得動靜,趕緊坐起來,扶著她的臂膀說:「怎麽哭了,朕來就是讓你發發脾氣的,想好了為這事兒,你說什麽朕都不計較。」


    嵐琪一下伏在他肩頭,抱著他的脖子,她再怨再恨再不甘心,也捨不得把心愛的人推開,本就分成十七八份了,她還不好好守著自己這一份麽?咕噥著:「你還敢跟我計較呀?這都叫什麽事,還繞過我找貴妃娘娘,雖說不是沒有道理,可這種事一向我在管,你找娘娘她還是得找我,這不是故意讓我難堪,讓人家笑話我嗎?」


    玄燁笑著:「是怕你生氣,想想你才離了園子多久,我就……」他抱著嵐琪的身子輕輕搖著,哄著她道,「你聽我說呀。」


    嵐琪站起來,不耐煩地說:「又是什麽大道理,臣妾知道那是索額圖送來的人,他們如今真能耐了,皇上必然又諸多考慮了是不是?」


    玄燁笑著搖頭:「朕留下高氏,隻是因為朕碰了她,把她撂在溫泉或是拋棄當什麽都沒發生過,雖然容易,可她的人生會很慘,興許還會被人利用節外生枝,這是朕事後的考量。朕知道帶迴來你們都會生氣,可朕和你們總是有話能說的,大不了她被你們欺負欺負。」


    嵐琪不服氣:「臣妾可不會欺負人。」


    「你是不會。」玄燁抬手擦掉她的眼淚,愧疚地說,「事後才知道是索額圖派人送來的,的確有些尷尬,更要多考慮一些。當時當刻,朕以為隻是溫泉那裏的宮女想勾引朕,這種事常有,你也知道。再者那天朕喝了點酒,泡在池子裏意亂神迷的,瞧見美色就、就亂了……就算是別人派來的,朕也會把持不住,其實朕清醒了就後悔,好好的去什麽溫泉,老實在園子裏等你迴來就是了。」


    「孫子都那麽大了,還嘴饞。」不知怎麽,玄燁坦白說他嘴饞,嵐琪反而覺得可以接受,她也會厭煩類似那些江南美人的存在的理由,弄得她們一個個好像救世主似的,此刻輕輕擰了玄燁的嘴道,「就怕你太饞了,把身子饞壞了。」


    「朕沒再碰過她。」玄燁趕緊保證,「我家德妃娘娘一向馭夫有道,朕這些年跟著她,起居飲食都有節製,身子可是比從前更健壯了。」


    「沒羞沒臊,為了哄人高興,什麽話都說得出來,真是年紀越來越大,越不像個樣兒。」嵐琪終於軟軟跌在他懷裏。


    要說在園子裏住了那麽久,她因為上次一夜旖旎後,第二天就暈倒,雖說是吃錯了補藥,但那晚的激烈讓玄燁心有餘悸,這大半年都沒再碰過自己,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地守著嗬護著,就算身子發熱發燙了,他也不亂說亂動,很會體貼人。


    其實冷靜下來,真就覺得大家這麽鬧一場很沒意思,玄燁開始也說,哪天她能高高興興什麽都不提就好了,可她做不到,忍不住還是會擺在臉上,吵吵鬧鬧的,也成了情趣了。而玄燁一直把她說的每句話都放在心上,不論是大張旗鼓地去實現她的願望,還是默默的不著痕跡,從來隻有連她自己也忘了的事被擺到眼前,從沒有她惦記著什麽可玄燁卻忘了的,細緻溫柔處,連嵐琪都自嘆弗如。


    若非他這一個嘴饞的壞毛病,就算不在帝王家,放在平頭百姓家裏,嵐琪也是一等一幸福的妻子了。妻子?可這個字眼的尊貴,哪怕放在心裏念一念,也覺得太沉重。


    那之後,皇帝賴在瑞景軒歇息了一晚,嵐琪反而後悔弄來一大幫子的人過節,且人多,那位高答應前前後後跑了無數地方請安,而不知是自身有眼色,還是身邊的人機敏,並沒有在皇帝和德妃娘娘在一起時,跑來瑞景軒行禮。嵐琪再見到高答應,已經是第二天中秋節的早晨,她要趕去凝春堂侍奉太後,高答應戰戰兢兢地來行禮了。


    嵐琪接受她的請安,也是自身尊貴和對高氏的尊重,便在正廳升座,看著高氏跪叩行禮,小巧玲瓏的人,十七八歲花兒一般的年紀,眼眸裏除了惶恐還是惶恐,嵐琪倒是想像不出,她那天被脫光了扔進池子裏去勾引皇帝,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幾句體麵的客套話後,嵐琪便要打發她,可是高答應突然伏地哭起來,身子一陣陣抽搐著,嵐琪與環春幾人麵麵相覷,環春上前問道:「高答應,您怎麽了?這樣子,好像我家娘娘欺負了您似的,今天過節,可不能哭的。」


    高答應卻顫顫巍巍從袖口裏拿出一個小紙包放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斷斷續續地說:「娘娘,我不想死……我也不想害死您,娘娘……」


    嵐琪腦袋一轟,這是怎麽迴事,什麽叫不想害死她,這紙片裏包的又是什麽東西?


    這一日,眾人聚在凝春堂侍奉太後過節,因有了年紀,太後反而越來越喜歡過節,每一年都能過節,就是生命還在延續的證明,但今天熱熱鬧鬧的,瑞景軒卻傳話來,說德妃娘娘身子不適,不過來了。


    「該不是昨晚為了讓皇上補償她,把自己身子都搭上去了吧?」幾位妃嬪坐在一起,宜妃滿身的醋勁,酸溜溜地呸了一聲,「不要臉,都停牌子了,還好意思纏著皇上。」


    等皇帝處理罷了政務,過來向太後請安,聽說德妃身體不適不來過節,他也奇怪,昨晚他們適可而止並沒有太激烈,難道那樣子也承受不住了?


    但此刻的瑞景軒,一片肅殺氣息,嵐琪在聽罷高氏那番話之後,整個兒人都懵了,高答應但凡腦筋糊塗些把那些東西下到她的食物茶水裏,她連坐在這裏思考將來怎麽辦的命都沒有了。


    赫舍裏一族真是窮途末路了,甚至不惜親自進獻美女,然後讓她潛入自己甚至皇帝的身邊下殺手,這會兒她恨索額圖喪心病狂外,更惱玄燁胡來,她死了就死了吧,玄燁若是死了怎麽辦,他下一次,還敢不敢碰這種來路不明的女人,他身邊那些宮女太監是不是也該換一換了。


    高答應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她好好一個養在小吏門戶裏的姑娘,因為生辰八字太硬耽誤了出嫁,結果被遊說必須配給帝王才壓得住她的八字,一家子就稀裏糊塗把姑娘教給別人準備帶進宮。其實高答應離家後在別處等了很久很久,才在前幾天突然被帶到陌生的溫泉,容不得她掙紮反抗,就被脫光了送進溫泉裏,而在那之前已經和她說定了,若是之後隨駕迴園子或宮裏,她不想法兒索德妃的命,一家子都不得好活。


    自幼因為生辰八字硬而遭家人外人排擠,活得卑微懦弱的高答應,那一夜之後就被皇帝撂下了再也沒說話的機會,可她不想死,也不想害別人死,到底是鼓起勇氣,向嵐琪坦白了,都說德妃娘娘賢德,她就拚了橫豎都是死了。


    瑞景軒裏氣氛壓抑,梁公公親自來問怎麽迴事時,都被嚇了一跳,雖然底下人並不曉得娘娘屋子裏怎麽了,可娘娘不高興誰也不敢露笑臉,梁總管莫名其妙地進來請安,怯然問:「娘娘,萬歲爺問要不要給您宣太醫,萬歲爺陪太後說會子話,就來看您。」


    一麵說話,瞥見邊上的高答應,怪不得今天沒見人,原來還在瑞景軒待著。


    嵐琪則道:「皇上去溫泉,你怎麽沒跟過去?」


    梁公公不知什麽事,隻如實迴答:「萬歲爺等急報,要奴才候在園子裏,得了立刻送去。」


    嵐琪冷冷道:「往後但凡你身子還好,別離了萬歲爺,一步都別離開。」


    「奴才記著了。」梁公公嘴裏應,腦袋裏一團漿糊,心想這樣不明不白地迴去,皇帝那兒沒個交代,他也要挨罵,退出來後拉了環春道,「好歹告訴我,怎麽了,高答應對娘娘不敬嗎?」


    環春擺擺手,又比了個噓聲:「您對萬歲爺說,夜裏得空兒再過來,不必特地趕來,比掃太後的興。我們娘娘這裏沒事,留高答應說家常話,不然她也悶,反正什麽事,迴頭您就知道了。」


    但他們還說著話,門前就有人進來,乍一眼看著好像皇上來了,可環春和梁公公睜大眼睛瞧,卻是四阿哥從門裏進來。


    胤禛行色匆匆,一見他們就問:「額娘得了什麽病,太醫怎麽不來?」


    環春見四阿哥要朝門裏走,忙攔著道:「高答應在裏頭呢,四阿哥您先等一等。」


    胤禛知道他不便與年輕宮嬪相見,隻好吩咐環春:「你去安排下,我要見過額娘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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