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懷孕的消息傳出之前,是不是還好好的?」端嬪已經記不大清,這些日子來不愛搭理陳氏,正好她也悶在屋子裏不出門,自己漸漸就把後院的事忘了,這會兒提起來才想到,陳氏這疑似失寵的日子,好像有一陣了。


    布貴人笑道:「就是懷孕的事兒之後,皇上對她大不如前了,娘娘您自己那會兒,還有我和戴妹妹有身子那會兒,皇上就是不來瞧瞧,也隔幾天會派人問候或送幾件東西吧,就算皇上自己忙碌想不到,身邊李公公也會替皇上張羅,總不見得是如今梁公公沒這份心思。」


    端嬪若有所思,輕聲道:「照這話說,那就是失寵了,那天她在幹清宮說什麽了?」


    這裏頭的事,果然隻有皇帝和陳常在自己知道。這麽些日子被冷落以來,陳常在漸漸想明白,是自己想要博得皇帝喜歡垂愛的心思被誤解了,或者說本來就是她錯了。


    人的心思果然是會變,從前沒伺候在聖駕旁,她覺得恩寵什麽的都不重要,隻要自己在宮裏過得好,家裏太太平平就好。可眼看著王官女子香消玉殞,一道來的人隻剩下她了,鍾粹宮裏的姐姐們年紀相差那麽大,時常話說不到一起,那種磨人的寂寞孤獨和彷徨無助,唯有在皇帝身邊才得以排解。


    她覺得自己愛上了皇帝,一心一意就想在他身邊待著,可她沒有資格得到這樣的恩寵,也不敢像密貴人曾經那麽招搖,於是隻是一點一滴地花些小心思哄皇帝高興,平日裏的細心溫柔的確能得到皇帝讚賞,偏偏這一次隱瞞了身孕的事,等她喜滋滋告訴皇帝,滿心以為皇帝會和她一道喜悅,偏偏當時當刻她就感覺到皇帝的怒意。顯然皇帝不喜歡工於心計的女人,就連自己什麽也沒算計,隻想讓他高興給他一個驚喜的心思也被否定了。


    愛上了,才知道,帝王最無情。


    這會兒宮女們將內務府新送來的衣裳替換下之前的衣服,戴貴人還在一旁張羅,笑著說:「妹妹身量變化也不大,之後也小心些,不然養得太胖了,生完了孩子再清減很辛苦,皇上那兒還要你伺候的。」


    但是戴貴人說這些話,卻沒聽見應答,轉身看陳常在,她正目光凝滯地發呆,戴貴人又喊了聲妹妹,陳常在依舊沒反應,隻等她的宮女也著急了,過去推了自家主子,陳氏才緩過精神,訝異地看著戴貴人:「貴人姐姐還在呢?」


    「你以為我和布姐姐一道走了?」戴貴人坐到一旁,細細看了陳常在的臉頰,笑著說,「這幾天越發好看了,美人就是美人,懷孩子前你自己還像個孩子,現在眼眉更開更添幾分韻味。」


    陳常在卻垂下眼簾,手覆蓋在已經開始隆起的肚子上,淡淡一笑說:「姐姐們都是絕色,長得好看在宮裏,也不稀奇的。」


    戴貴人摸一摸自己的髮鬢,且笑道:「我都有年紀了,你這會兒大時,說好看還成。」


    可是冷不丁的,陳常在突然問:「貴人姐姐,您喜歡皇上嗎?」


    「喜歡?」戴貴人平常怎會把這種話掛在嘴邊,突然被這樣問,臉上都紅了,她們幾個在鍾粹宮的宮嬪,端嬪娘娘還有和皇上早年的情分,是和榮妃一樣最早跟在皇帝身邊的女人,可她和布貴人,真就是一夜承恩雨露之情,一輩子和皇帝說的話,大概都不及永和宮裏一天的話。感情這迴事兒,連她們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是喜歡,什麽是不喜歡,也許意識裏自己是皇帝的女人,就應該喜歡皇帝。


    「我就是好奇一問。」陳常在努力笑起來,可是眼角的淚水卻欺騙了她心裏的念頭,聲音也哽咽了,「就是現在想起皇上來,心頭就痛得直想哭,我明明是喜歡皇上的,怎麽會這麽苦?」


    戴貴人聽得呆住,不知怎麽迴答才好,她不是能說會道的人,這上頭還不及布貴人,隻有勸她:「你是不是懷了孩子胡思亂想了,傻妹妹,你安安生生在這裏,我們總會照顧你的。」


    說著不免覺得她可憐,之前的事本來也沒什麽了不起,這麽久日子住在一起,陳常在到底是個安分的人,端嬪娘娘惱她欺瞞固然不錯,但她們若抱團冷落她,多少有些欺負人。


    那之後戴貴人將這幾句話告訴了端嬪,端嬪唏噓道:「莫說是我如今對她有偏見,她說什麽話我都要多想,可誰知道她是不是利用你心善,在我麵前說,迴頭再去永和宮說,德妃娘娘那兒耳根子軟,若是覺著陳常在可憐,勸著皇上對她留心些,她不就達成目的了?」


    戴貴人聽得心裏沉重:「她要是這樣算計我,真是白瞎了我的好心了。」


    隔天三人與榮妃那邊一起在永和宮說閑話,嵐琪見布貴人和戴貴人時常竊竊私語,麵上沒問做什麽,隻等姐妹們散了,才留下布姐姐問怎麽了,布貴人便說起昨晚那些事,苦笑著:「端嬪娘娘不高興,說她是故意的,總之為了這次她隱瞞身孕的事,端嬪娘娘待她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如今怎麽看都不順眼。」


    嵐琪不以為意地說:「她喜歡皇上也沒錯,總好過背叛皇上做出大逆不道的事。過兩年再有年輕的進來,阿哥們進進出出可就要多多小心了,阿哥們或許不會荒唐,保不定有年輕的熬不住自己勾引上去,所以像她這樣一心一意在皇帝身上,反而是好事。」


    布貴人笑道:「我可從來沒有什麽想到皇上,心門口就痛的感覺,她到底江南來的人,說句話都那麽好聽有意思。」


    嵐琪笑而不語,心中卻明白,若陳氏說的話是真的,那她的確是對皇帝動心用情了。自己早些時候一想到玄燁,就心痛得受不了,明明那麽喜歡,得到的卻是難以忍受的心痛,那患得患失的折磨,嵐琪曾經切身體會。但她不能對布姐姐這樣說,畢竟這在自己和布姐姐之間,是尷尬的事。


    但不論陳氏怎麽想的,這事兒幾經輾轉到了嵐琪耳朵裏,還真讓她上了心。陳常在有身孕的事她一直沒多費心,因是鍾粹宮的人,端嬪才是改為陳氏做主的人,端嬪既然惱她欺瞞,自己就該站在端嬪這一邊,不過自己也會好奇,皇帝怎麽把人說撂下就撂下了。


    當初王氏復起之前失寵,被扔到啟祥宮受折磨,是因為她私通書信背叛了皇帝,難道這一次陳氏也做了類似的事,觸怒了玄燁?可就連嵐琪都知道,陳常在家裏的書信,都是他父親夾在奏摺裏呈送給皇帝過目後才給她看的,當初王常在的事多少有傳迴江南,那邊如今越發小心翼翼,應當不會為了這種事。


    嵐琪在別人麵前,臉上或許藏得住事,對著玄燁時,多半能讓他看出來,十一月初,三阿哥福晉順利生下小阿哥,三阿哥府裏總算也有了子嗣,且頭一個就是嫡出長子,這讓榮妃十分高興,玄燁念著他們的情意,親自來景陽宮送了給孫兒的禮物,與她一道分享喜悅。


    彼時嵐琪也在一旁,喜悅之餘惦記另外幾個要生的,毓溪和七阿哥的側福晉都好好的,倒是鍾粹宮裏那一位,讓她有些擔心,怕陳氏憂思成疾,迴頭傷了孩子。


    她怔怔發呆的功夫,就讓玄燁看在眼裏,之後在永和宮歇息時,就問嵐琪:「毓溪是不是有什麽不好?那天在景陽宮賀喜榮妃時,你好像不大高興。」


    嵐琪心中暗暗慚愧沒能在人前收斂神情,興許皇帝看見了旁人也能看見,一麵敦促自己往後要更加謹慎,口中則笑著說:「毓溪很好,臣妾不擔心,胤禛那麽疼媳婦,好些事比臣妾還盡心,皇上安心等著抱孫子就是。」


    玄燁聽說兒媳安好,也不再擔心,反而笑著說:「有孫兒固然高興,可抱孫子這樣的話聽著,真是顯老。」一麵就猴上來說,「朕最最稀罕,你給朕生兒育女那些年。」


    嵐琪輕推他笑:「就算不是嫌人家老了,惦記那會兒也夠狠心的,臣妾生孩子多辛苦吶。」


    「也是也是,世上安有雙全法。」玄燁一笑了之,可迴眸就見嵐琪眼底滑過異樣情緒,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問,「怎麽不老實,你心裏有事兒?」


    嵐琪見他神情輕鬆,近來又無焦慮之事,便道:「是有心事,可有些多管閑事,臣妾問一問,就算生氣了,明兒就忘了好不好?」說罷也不等玄燁應,已經開口問,「皇上怎麽把陳常在撂下了?臣妾怕是從前一樣的事,難道她也和王常在一樣和江南往來書信泄密皇家之事?」


    玄燁搖頭:「沒有,這上頭她很老實。」


    「那為什麽……」


    「朕不喜歡身邊的人,時時刻刻算計著朕。」玄燁不耐煩地說,「她的身孕瞞了四個月,就算她自己知道沒多久,一兩個月總有吧?當初你懷胤禛,自己知道有身孕了,但為了照顧孝昭皇後,你忍耐下了。和她現在好好沒事兒,瞞那麽久一樣嗎?四個月也好兩個月也罷,她看著所有人來來往往,她在惦記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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