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裏的牌被捏得變了形,嵐琪心痛欲碎,又不敢在太皇太後麵前過多流露,整頓心情進來,可是老人家太了解她,一看臉色就知道有不好的事,關切道:「是不是永和宮裏出什麽事了,到底養著兩個奶娃娃,你是不該總在我這裏待著。」


    「公主阿哥都好,是家裏有事。」嵐琪低頭理牌,緩緩告訴太皇太後嵐瑛的遭遇,反而擔心老人家著急,太皇太後隻嘆息,「那日我瞧她,自己身量還未長周全,懷孕的確辛苦,玄燁早年那些孩子都保不住,榮妃惠妃她們當時都太年輕,你懷四阿哥的時候就好多了,頭一胎就保得住養得好,比她們有福氣。你也別太難過,她還年輕,調養幾年身子壯實了再生養不遲。」


    彼時嵐琪也是這個心情,尚不至於把事情想複雜了,隻等兩天後烏雅夫人進宮,抹著眼淚說宮裏太醫和宮外大夫都瞧過,說瑛兒不是自然流產,是被藥物所傷,甚至擔心已經傷了根本,三四年裏未必能生養,若是沒福氣,恐怕一輩子都不能再有了。


    「妾身總想,她若能生下一男半女,在鈕祜祿家也能挺直腰杆,她頭一迴迴娘家跟妾身說月信沒來,妾身就請家裏往來的大夫給看了,知道是喜脈實在是高興極了,就是怕大宅子裏人多手雜有什麽閃失,不叫她告訴家人,可千小心萬小心,還是落得這個下場。」烏雅夫人淚眼婆娑,好半天才鎮定下來,嘆息道,「妾身不該對娘娘說這些,她自有她的命數。」


    聽說是藥物所致,問到宮裏去了哪個太醫,嵐琪立刻讓人宣召來,那太醫原是為鈕祜祿家做事,說白了忠於貴妃,可如今兩府聯姻,阿靈阿對嬌妻十分寵愛,這些人大多還是聽命於宮外,所以也不顧忌貴妃那邊,一五一十都告訴了德妃娘娘。


    果然動用宮裏的太醫去看,不單是看病那樣簡單,嵐瑛屋子裏的東西都查了,並無異狀,隻等問起新福晉日常飲食和那幾天吃過什麽,一樣樣查驗皆無果,直到提起臘八這天鹹福宮賞下的臘八粥,全家上下都吃了,隻剩下一碗供奉在家祠裏,結果一查,在粥裏發現些許藏紅花。


    幾位太醫找人分別食用那一碗臘八粥,根據各人的氣色脈搏等判斷,這一碗看似簡單的臘八粥裏,應當含有巨量的藏紅花,因臘八粥本身口味濃鬱氣味芳香,將藏紅花淡淡的氣息掩蓋,尋常人吃了頂多胃部不適神情亢奮,那一天過節,或飲酒或多食,這些症狀都不足為奇,但新福晉孕中之人,絕對經不起這樣的猛藥。


    據福晉身邊的丫頭說,那天下午起福晉就不舒服,眾人隻當是害喜,結果半夜開始腹痛難忍甚至見紅,這才著急找來大夫,可是一切都晚了,福晉足足疼了一晚上的肚子,初九早晨終於解脫,孩子也沒了。


    「娘娘,藏紅花是名貴藥材,尋常人輕易得不到,今年太醫院內所用也有限,為了這一碗粥,下藥的人真真是下了血本的,若是要查,各處藥材店買賣都有帳目,何時何日有人大量購入藏紅花一查便知,真是有本事從外地帶來,那也這是算得太精明。」太醫這般對嵐琪說,更說阿靈阿大人已經派人去查,隻等結果。


    但這些話嵐琪都沒太在意,讓她皺眉頭的,是鹹福宮三個字,聽太醫說今年宮內所用藏紅花有限,便問道:「是否說,這臘八粥雖是從鹹福宮做了賞到府裏,但並不是貴妃下的藥?」


    太醫伏地道:「臣不敢擔保貴妃娘娘到底與此事有無關聯,但若要貴妃娘娘深居後宮之人弄得這麽多的藏紅花,實在是不大可能。說白了,大人不幫娘娘傳遞東西,娘娘何處弄去?」


    的確是這個道理,太醫走後,烏雅夫人對女兒說,女婿親自上門向她和丈夫請罪,說他沒照顧好瑛兒,更說雖然臘八粥是貴妃賞賜的,但貴妃在宮裏若需要傳遞什麽,向來都是家裏經手,家裏從不曾給她送大量的藏紅花,她要在鹹福宮弄好這些東西再送出來,幾乎不可能,眼下已經在京城四處查詢藥房醫館是否有人大量收購藏紅花,定要差個水落石出,給嵐瑛一個交代。


    「阿靈阿倒是盡心,可有什麽用,若瑛兒此生不能再生育,往後她在鈕祜祿家的日子一定會比現在辛苦。阿靈阿比她年長,將來若是先走一步,她膝下沒個孩子,怎麽在鈕祜祿家立足?」嵐琪眉頭緊蹙,深深憂慮,「那會兒我在不在都不曉得,誰來保護她。」


    這事兒兜兜轉轉,嵐琪不免再次幽怨玄燁為她妹妹配成這一門婚事,雖然她曉得這麽想沒道理,可事情無法解決,更看不到未來,人總會糾結過去的事不放。


    玄燁知道嵐琪的脾氣,雖然隻是大臣家裏妻妾小產的小事,本不該皇帝過問,但因關係到嵐琪,他還是略打聽了一二。這日來永和宮時,德妃還在慈寧宮未歸,玄燁自己逗著一雙兒女,嵐琪歸來時見玄燁正拿自己茶杯裏的東西沾了給公主嚐嚐,邊上的人都沒說話,嵐琪急著進來阻攔:「皇上,您給女兒吃什麽?」


    本來倆孩子好好的,倒是被額娘這一聲驚唿嚇著了,一個跟著一個哭起來,直鬧得人頭疼欲裂,玄燁怪她:「朕和他們一起很乖巧安靜,偏你迴來了才鬧。」


    嵐琪看了玄燁杯子裏隻是一碗清水,才舒口氣,嗔怪玄燁:「皇上故意嚇唬臣妾的?您知道臣妾進門了吧。」


    「是逗你的,趕緊換了衣裳,屋子裏熱,穿這麽多要捂出汗了。」玄燁心情不錯,桌上還鋪著幾道奏摺,因無要緊的事,不過是些請安的摺子,他隨手批來打發,等嵐琪換了衣裳迴來,這邊已經收拾好了。


    玄燁道:「今天你妹妹被送迴娘家去養身體了,說是阿靈阿的意思,朕不該管這些事,但聽見了就想來告訴你。」


    「之前太皇太後就說不如讓她迴娘家安胎,臣妾還開玩笑說他們夫妻倆分不開,若是聽太皇太後說的,大概也沒這件事。」嵐琪說著不免幽怨,怪玄燁,「皇上若不指婚,瑛兒怎麽能遭這罪。」


    皇帝不在意,不過是一句話,眼下有正經的事要說,「朕本擔心你會一時衝動去找貴妃的麻煩,等了兩天宮裏閑話不少,你這邊卻沒動靜。」


    「臣妾天天在慈寧宮,太皇太後哪兒多少大道理聽著,還能不冷靜?」嵐琪接過環春送來的茶,一口氣喝了大半碗,才繼續說,「阿靈阿也把一些話托額娘帶進來,臣妾知道,貴妃沒本事弄那麽多的藏紅花,可是皇上別以為臣妾就不計較了,萬一和貴妃娘娘有關聯呢?她大可以假手他人,鈕祜祿家又不是隻有一個阿靈阿。」


    玄燁笑道:「阿靈阿和他兄長法喀素速來不和睦,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法喀素的福晉與阿靈阿的原配是表姐妹,這裏頭就另有一層利益關係。」


    嵐琪聽玄燁說得頭頭是道,突然心生愧疚,勸他道:「皇上千萬別為了臣妾去費心管這事兒,這真不是值得您過問的,臣妾剛才隻是矯情,您別當真。雖然瑛兒吃了苦,但看得出來阿靈阿對她很盡心,這是他們夫妻倆的事,狠心一些,瑛兒自己不當心,怪不得別人。」


    「大臣的家事,雖然不該朕來插手,可是朕必須了解他們,才能從中找到矛盾來挾製各方權利。從前明珠和納蘭容若不和睦,而鈕祜祿家,這鬥雞似的兄弟倆,就是朕的把柄。」玄燁悠閑地靠下去,舒展筋骨慢慢說,「就不曉得這次的事是否在這裏頭有牽連,又或者與貴妃是否有關係,但是朕想你應一件事。」


    「難道皇上……」嵐琪猜測可能的事,心裏很不自在,別過臉說,「最好是和她沒有關聯。」


    玄燁拉了她一隻手說:「朕知道這很自私,可你要明白,這畢竟是鈕祜祿氏的家事,而朕不想看到他們兄弟倆誰輸誰贏,永遠這樣抗衡下去才好。就說明珠,容若死了之後,朕反是有一陣子迷茫該如何處理君臣關係了。」


    嵐琪明白自己不能違逆皇帝的決意,既然註定無可奈何,總該為妹妹爭取最後的公道,便與玄燁道:「這件事最後怎麽處置,臣妾聽皇上的,可皇上也答應臣妾一件事。」


    「你說。」


    嵐琪嚴肅地說:「嵐瑛在鈕祜祿家還要過一輩子,不能讓她看不清道不明,將來指不定還要被人毒害。所以這件事要查到底,一定要讓臣妾和嵐瑛知道是誰下的手,哪怕是貴妃您不願追究,至少要讓我們姐妹知道才成。」


    「朕會給你們一個交代,但是不能因為嵐瑛這件事,破壞他們家族的平衡,朕要的是能夠駕馭的朝臣,他們在朕的麵前,必須有弱點才行。」玄燁同樣嚴肅,但許諾嵐琪,「若是與貴妃相關,朕一樣給你個交代,不會輕易姑息。」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康熙帝妃之德妃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阿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阿瑣並收藏康熙帝妃之德妃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