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說這樣的話,卻不知寶雲就跟在惠妃身後,弄得惠妃好生尷尬,隻冷冷說:「妹妹自己保重,這幾日我要去照顧大阿哥,不能來看你,有什麽事讓桃紅來找我。」便半字不提什麽溫貴妃的事,板著臉就走了。


    桃紅送了客才迴來說:「主子方才那些話,奴婢看惠妃娘娘該是顧著寶雲在身邊,才沒能理會您,惠妃娘娘總要顧著些寶雲的。」


    宜妃真沒想到這些,可也不在乎,隻管讓乳母把九阿哥抱來給她看,歡歡喜喜地說:「有兒萬事足,我管她們那麽多做什麽。」但說著又不免感慨,「我都不知道胤祺小時候什麽模樣,一天也沒抱過看過,你說往後胤祺他能不能知道自己有個親兄弟?」


    桃紅道:「自然會懂的,主子不知道嗎,四阿哥他已經曉得自己的生母是德妃娘娘了。」


    宜妃這邊的確沒提起過這件事,忙細細地問桃紅,桃紅也是這兩天才聽說的,具體詳細的都不清楚,宮裏頭各種傳說都有,但看承幹宮安安生生,好像也沒出什麽事,隻是好些日子不見人,都說四阿哥很久沒出門了。


    「算起來,我的福氣不比烏雅氏薄。」宜妃哼笑,「原先就她有兩個兒子,比誰都得意,現下我也有兩個兒子了,不論如何胤祺總歸還是我的,她敢去要四阿哥嗎?」


    桃紅不語,這點驕傲也不過分,且讓宜妃高興一陣子吧。


    幾日後,皇帝來翊坤宮看望宜妃母子,到底是自己的兒子,玄燁沒有不歡喜的道理,九阿哥賜名胤禟,賞賜宜妃珠寶首飾無數,頗有寵妃之風。六宮都羨慕她福氣好,之後便等著看永和宮什麽造化,德妃這一胎也很安穩,若是再得男,一個人連生三子,才真正是風頭無二。


    相形之下,鹹福宮總是被忽略的,皇帝前些日子忙講學,近些日子總去看宜妃,當中偶爾一天也跑去陪德妃,溫貴妃在這宮裏,不知怎麽就成了可有可無的人,平日也沒有妃嬪會主動上門去看她,日子便是一天天在家裏看著冬雲她們幾張臉熬的。


    覺禪貴人偶爾來陪伴,溫貴妃總是說些訴苦的話,這天更是挺著肚子主動來找覺禪氏,痛苦地問她:「皇上是不是把我忘記了?你們叫我不要折騰,我聽了,可是我不折騰,他就徹底想不起我來了,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他喜歡我。」


    覺禪氏知道溫貴妃自己心裏什麽都明白,可她不放棄,別人隻能陪著折騰,耐下心勸說:「娘娘若熬過這一陣,皇上就知道您的品行,您若急著做些什麽荒唐的事,皇上心裏會怎麽想?您看宜妃,她這幾個月也沒怎麽見駕,要緊的是好好安胎。」


    溫貴妃隻是嚶嚶哭泣:「比起孩子,我更想他時常來看看我,有了孩子沒有他,要孩子又有什麽意思?」


    但在覺禪氏和冬雲的安撫下,溫貴妃再痛苦也咬牙忍住了,不敢做任何引人注目的事,就怕皇帝誤會她在博寵,好在皇帝並非真正忽略他,偶爾一兩次的關切慰問,還足以支撐她堅持到分娩之日。


    轉眼便在九月,重陽節敬老,宮裏頭熱鬧一番,阿哥公主們都在慈寧宮給太皇太後和太後磕頭賀節,久不露麵的四阿哥今日也來了,隻是一味跟在皇貴妃身邊,對平素親熱的兄弟姐妹們不似往日那般活潑,甚至略有些排斥。


    太皇太後看在眼裏,把他喊到跟前來,慈愛地問些話,但並不提那些事,四阿哥才漸漸開朗,便有端靜幾個姐姐來拉他去玩耍,孩子們結伴走了。


    但因其他妃嬪也在,太皇太後不能和皇貴妃說什麽,就想等一會兒人散了再留她問幾句話。不多久環春和乳母領著六阿哥來磕頭,說德妃今天起來覺得身子懶不想動,不能親自來,太皇太後不會在意,太後則說德妃快生了,是不該到處走,長輩們給胤祚賞了些東西,就讓他找哥哥姐姐去玩。


    今日宮外不少王爺福晉也來請安,蘇麻喇嬤嬤準備了精緻的茶點,眾人坐著說些閑話,本十分和樂,且宮裏剛得了小皇子,德妃和溫貴妃又都等著臨盆,一樁樁好事連著,人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正說得高興時,隱隱聽見孩子的哭聲,孩子們聚在一起免不了嬉鬧,本是派幾個嬤嬤去看看就好的,可卻見四阿哥突然跑迴來,徑直跑到皇貴妃跟前,拉了母親的手就說:「額娘,我們迴去。」


    四阿哥臉上幹幹淨淨,哭的人就不是他,可他不管不顧地糾纏著皇貴妃要走,皇貴妃也隻好硬著頭皮向太皇太後和太後告辭,匆匆忙忙把兒子帶迴去了。


    一時殿內的氣氛有些尷尬,眾人都看得出太皇太後不高興,互相使了眼色,不多久就接二連三地都走了。


    瞧著眼門前突然變得空蕩蕩的光景,各人坐席上茶點都還沒怎麽動,太皇太後悽然哼笑:「還是清清靜靜的好。」


    太後在旁安撫:「她們也是瞧您不大高興了,怕在這兒惹您生氣,皇額娘消消氣,臣妾去問問孩子們是怎麽迴事。」


    話音才落,哭聲漸漸近了,便見六阿哥被蘇麻喇嬤嬤領著進來,小傢夥跑著撲進太祖母的懷裏,蘇麻喇嬤嬤慢慢跟過來說:「奴婢問了幾位公主怎麽迴事,說是玩得好好的,六阿哥來後,一直追著四阿哥說話,但四阿哥總是避開他,最後更是出手推開,六阿哥摔在地上才哭的。沒什麽不高興的事,孩子們不爭不搶,六阿哥就是要黏著四阿哥,可是四阿哥不願理睬。」


    太後唏噓:「嵐琪若是知道,可要心疼死了,好好的這是怎麽了,難道是皇貴妃教唆的?」


    太皇太後示意太後別說話,拍著懷裏的胤祚哄,小傢夥委屈壞了,哭了半天對太祖母說:「四哥現在不喜歡我了,四哥都不跟胤祚玩了。」


    「誰會不喜歡胤祚,胤祚那麽乖,胤祚聽太祖母說啊,你是男孩子,男孩子可不能動不動就哭……」老祖母慈祥和藹地安撫著,不提誰對誰錯,一點點把話題帶開,轉移孩子的注意力,又吩咐把公主阿哥們再領來,今日都留在她這裏用膳,唯獨不必去請四阿哥來。


    等胤祚又歡歡喜喜跟哥哥姐姐去玩耍,太皇太後才露出幾分沉鬱麵色,太後輕聲問:「要不要把皇貴妃單獨找來?」


    「我們說,她未必服氣,讓皇帝去問吧。」太皇太後嘆息著,再囑咐蘇麻喇嬤嬤,「晚些時候你親自送胤祚迴永和宮,跟嵐琪說幾句,別叫她心裏不自在,現在最不自在的是胤禛,大人們再跟著瞎起鬧,事情就更麻煩。」


    等夜裏蘇麻喇嬤嬤送六阿哥迴來,嵐琪已多少聽講了些慈寧宮的事,見嬤嬤親自來跟她解釋,她也托嬤嬤迴稟太皇太後,說她不在意,畢竟這事兒在大人眼裏不算什麽,可誰也不知道孩子心裏怎麽想的,眼下胤禛才是受傷的那一個,她會耐心等孩子解開心結。


    承幹宮裏,皇貴妃呆呆地坐在床邊看睡著的四阿哥,母子倆迴來後,她沒有問兒子在慈寧宮怎麽了,反是青蓮打聽了一些迴來告訴她,她本來也猜到,該是胤禛和胤祚鬧矛盾。


    「娘娘,您也歇著去吧,奴婢們會照顧好四阿哥。」青蓮來勸發呆的主子,皇貴妃微微晃過神,想了想問,「皇上在哪兒?」


    「在幹清宮,皇上今晚沒有翻牌子。」青蓮答,頓了頓又說,「奴婢不該多嘴,可是四阿哥這樣總不大好,明明娘娘您什麽也沒說,外頭人卻都當是您教的。」


    「那也沒法子,她們指著我說三道四,總比說四阿哥不好來得強。」皇貴妃嘆一聲,起來扶著青蓮走迴去,「該說的話都說了,這孩子心結在哪兒我也不曉得,我說了八百遍絕對不會送他走,可他還是一副隨時提防著會被我送走的模樣,我該怎麽說才好?」


    其實青蓮心裏有主意,就是不敢提,侍奉主子洗漱更衣後,還聽見她在嘆氣,一時動了心,便壯膽說:「娘娘想過沒有,讓德妃娘娘和四阿哥說說話?」


    皇貴妃霍然看向她,眼睛瞪得大大的,青蓮唬了一跳,垂著腦袋說:「奴婢該死,可是娘娘,眼下咱們也沒別的法子是不是?」


    皇貴妃很不甘心,可她曉得長此以往對孩子對她都沒好處,如果胤禛就此變了性情,就眼下這模樣,絕對不能有什麽出息,到時候她和皇帝也要為此不合,萬一插手幹預,甚至要帶走四阿哥,還有誰能為她做主。


    「奴婢說句不該說的,娘娘您若願意和德妃娘娘一起來處理這件事,皇上也會高興的。」青蓮再三勸說,「您放下些架子,德妃娘娘一定感激您。」


    「行了。」皇貴妃沒好氣地打斷了青蓮的囉嗦,青蓮還以為沒戲了,誰曉得主子卻吩咐她,「過幾天你去請德妃,說我們在禦花園偶遇,特地她來或者我去,胤禛都會有戒心的,就在禦花園裏碰麵吧,我領胤禛去玩耍,讓她看著我們走了,就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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