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太後親手調了蜜茶端給玄燁叫潤一潤,愛憐著:「聽說皇上這幾日夜裏睡不過一兩個時辰,哀家與太皇太後很是擔心,切不可仗著年輕不愛惜身子。」更說,「太皇太後每日必問皇上起居,你那裏徹夜明燈,老祖宗這裏也睡不安生。」


    見玄燁起身要屈膝請罪,太皇太後忙攬了一把拉在身邊坐下,撫著孫兒的手說:「你何來的錯,哀家記掛孫兒,如皇帝記掛天下一樣。」


    之後敘說家常,不久昭妃也來請安,玄燁陪坐少頃便離了,昭妃心內雖尷尬,依舊勉強作笑,不敢在二老麵前流露。


    直等她也離了,太後才與太皇太後笑說:「皇額娘,兒臣冷眼瞧著,皇上對昭妃仍舊淡淡的,倒是可憐她這些日子盡心盡力操持六宮。」


    太皇太後闔目轉著腕子上一串佛珠,悠悠道:「強求不得。」


    且說嵐琪先得皇帝派人相助,後又巧遇布答應及時歸來,到底沒讓王嬤嬤鑽空子折騰,但知王嬤嬤不會輕易罷休,更加小心謹慎不叫她捉把柄,兩三日後身體康復,便勤勤懇懇做活,再有布答應護著,也不曾吃虧。


    隻是那件事,一併連布答應也瞞了,獨嵐琪一人知道那天幫她抬炭迴來的太監出自幹清宮,並還是皇帝的意思。


    「皇上真是好人……」嵐琪偶爾想起這件事,心底便不由得感嘆,而那一日大雨中皇帝的背影越發揮不去,常常伴隨著這件事一起出現,莫名的纏在了心頭。


    時日一晃便入臘月,幾場大雪落下,紫禁城重現銀裝素裹,不同夏日悲悽,如今清冷白雪之中,唯見天家氣象,炫目耀眼。


    這一日前朝傳出消息,皇帝有意禦駕親征平定三藩,眾臣勸說不得,再奏太皇太後,老人家不得不親自出麵將皇帝招入後宮勸解,半日後才聽說皇帝答應作罷,前朝後宮方舒一口氣。


    而午後不久,太醫院突然上奏榮貴人有喜,直將宮內氣氛扭轉。


    這會子鍾粹宮裏,布答應正敦促嵐琪準備賀禮,總怕失禮或又過了,不得其法。


    王嬤嬤進來瞧見,酸溜溜說:「奴婢勸答應還是別去的好,何必去看別人風光。」


    布答應心裏不服氣,難得與她辯駁說:「榮貴人待我極好,便是她再如何風光,我也要去賀一賀的,嬤嬤你既不樂意瞧見,不去便是了。」


    王嬤嬤素來欺軟怕硬,見布答應真的生氣,也不敢胡言亂語,倒是正正經經說:「奴婢可不是那個意思,您且想想,這會子榮貴人那裏正熱鬧,少不得皇上也要去,若是已經去得了也罷,偏是到現在也沒見說去過了。您說您萬一過去撞見皇上也在,知道的人說是碰巧,不知道的,還當您巴巴兒地去萬歲爺麵前做什麽,若是說出不好聽的話壞了您的名聲,何苦自討沒趣。」


    這些話不無道理,布答應聽著怔了,自言自語嘀咕著:「那真該是過些日子再去,萬一撞見萬歲爺,榮貴人還當我有什麽心思……」


    王嬤嬤上來將賀禮翻了翻,不覺新鮮也未覺不妥當,她本有心去榮貴人那兒討個彩頭,正開口要領了活兒,布答應卻喚嵐琪:「你趕緊去一趟,把這些賀禮送給貴人,說我過兩天再去。貴人認得你,若見你也能說幾句話,若不見也不打緊,早去早迴。」


    「奴婢知道了。」嵐琪隻管聽命,沒看王嬤嬤扭曲的臉色,捧了賀禮就轉身出去,而布答應分明看見,卻有心不叫王嬤嬤得意,隻當做不知道敷衍過去。


    離了鍾粹宮,嵐琪捧著賀禮一路往榮貴人的住處來,那晚抹黑都找見的路,這會兒大白天自然不怕走丟。


    可還真叫王嬤嬤說中,才近榮貴人的居處,就見皇帝從裏頭出來,嵐琪慌忙迴避到路邊,垂首侍立,直等聖駕悠悠然從前頭過去才敢動。


    然不知是不是心念那一天的事,忍不住迴眸看聖駕遠去的背影,明明連皇帝的身影也看不見,卻也能看得出神,直到吉芯在不遠處喚她:「嵐琪,你怎麽不過來?」,才匆匆轉身去辦正經事。


    這一邊,玄燁迴到幹清宮,正在東暖閣更衣,李總管奉了茶來,笑悠悠道:「欽天監已選了臘月十九為封印吉日。」


    玄燁頷首,吃了茶隨手將茶碗遞過,忽想起一事,問道:「方才從榮貴人處出來,朕在暖轎裏瞧見宮道上站了個宮女,似在哪兒見過,你可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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