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南鄭縣城外下起了密密麻麻的箭雨後,曹老板就覺得無趣了。


    他自嘲般的笑了笑,張魯他占據漢中數十年,怎麽會是個心慈手軟之輩?


    什麽狗屁的修仙之人,還不是得殺人!


    對此,曹操並沒有再過多理會,讓夏侯尚繼續攻打南鄭縣。


    他則是迴軍前去支援徐晃,好讓劉備也猖狂不起來。


    曹操知道,劉備終究是忌憚自己的。


    別看現在關平他僥幸的占據了長安,但是還想困住自己,絕無可能。


    曹老板倒是對於關平的用兵之法頗為讚同,簡直與他年輕的時候如出一轍。


    那便是奉承兵者詭道也!


    盡可能的製造假象,隱蔽自己真正的意圖,不使暴露。


    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讓敵人不知道他在什麽時間,什麽地點,用什麽戰法進行打擊,陷敵於被動。


    白馬之戰,主張聲東擊西,佯裝度過黃河,分散袁軍兵力。


    延津之戰,主張通過誘敵,讓敵人騎兵陣型混亂。


    北征烏桓時,主張退兵不打的假象,然後大軍秘密從盧龍塞出兵,達到戰略奇襲。


    潼關之戰時,更是主張驕敵示弱,度過渭水後不立營寨,不應戰,麻痹關西聯軍。


    曹操摸著胡須,再想想關平從誘殺夏侯淵、從陰平小道直撲成都,再加上襲擾糧道,占據陳倉,奇襲長安城。


    如此種種,皆是在自己以往的戰例當中可以尋出來,簡直是一模一樣。


    但曹操又搖搖頭,關平與自己的差距便是,我能用能人,他不能!


    況且劉備手底下都沒有多少將才可供他利用,更不用說調撥給關平了。


    戲誌才、郭嘉等人行為不檢點,蒙受常人職責,但都憑借其智謀受到重用。


    於禁、樂進出身低微的士卒行伍當中,張遼、徐晃全都是俘虜,這些身份低微的人,全靠著他一手提拔,成為一代名將。


    對此,曹老板迴想一二,也頗為自得。


    但是已經身為魏公的曹老板忘了一點,他如今已然忘記了初心。


    如今他不再是唯才是舉,而是很計較是否擁護他代漢的大業,如何妨礙了他,就算是荀彧,那也不可以!


    最重要的一點,曹老板在戰事當中好殺,這一點是他沒有拿出來與關平比較的。


    圍而後降不赦,乃是他一貫的慣例。


    就算得不到漢中,那也絕不能完整的留給劉備!


    這次打,也先把劉備給打疼了,最不濟也要兩敗俱傷,讓他不敢輕易領兵追擊。


    待到撤退,正好縱兵借糧,緩解士卒的壓力。


    曹老板大張旗鼓的來到南鄭縣,悄悄的走了。


    他依舊是要給南鄭縣守軍極大的心理壓力,萬一有人就想要棄暗投明打開城門呢。


    司馬懿在臨走前,交代了夏侯尚一個計策,就是要城外的這些百姓,有無南鄭縣的親戚。


    讓他們喊這些人出城投降,可以免他們一死,以此來動搖城內守軍的軍心。


    誰還不沾親帶故的?


    沒有幾個親戚同鄉!


    更何況這些人本就是敗軍,司馬懿不知道張魯哪裏來的底氣,陽平關都失守了,他卻在南鄭縣堅決抵抗朝廷天軍。


    是誰給他的勇氣?


    司馬懿還留下另一條投石問路的計策便走了。


    在迴軍走馬穀的路上,曹丕見四下無人,在車中問司馬懿,是否有法子破局。


    如今漢中的形勢已經是逆轉為曹弱劉強,尤其是己方是兩線作戰,後路極其可能被斷絕。


    不可能長久的留在漢中!


    司馬懿在軍事上的建樹,就是從征張魯,立下功勳的,開始積累經驗的。


    如今數次被糧草所困,讓他深刻意識到,積穀的重要性。


    “仲達,你可有策略?”曹丕又焦急的問了一句。


    正在自我總結的司馬懿從思考當中驚醒,眨了眨眼睛問道:“丕公子,你方才說什麽?”


    “如今漢中的形勢,你可有策略?”曹丕臉上頗為焦急。


    這種劣勢,是他所沒有遇到過的。


    父親每次他們這些兒子出征,那都是占據極大優勢的。


    如今優勢變成劣勢,是他所沒有想到的。


    尤其是有大兄的例子在前,讓他不得不多想一些。


    此次他若不能順利迴答鄴城,那世子之位就便宜給曹植了。


    司馬懿這才應聲道:“丕公子,我有一計,但是我若說給你聽,你萬不可泄露。”


    “這是為何?”


    “丞相雖說悔不該殺楊修,但並無悔意,丞相若不言撤兵,我豈能先言撤兵之事?”


    曹丕點點頭,聽到司馬懿有應對之策,臉上露出笑容。


    他就知道,仲達必有策略。


    這是他自己選的班底!


    怎麽能夠沒有作用?


    “仲達盡管說,我必會為你保守秘密。”


    爭奪世子之位時的曹丕,那與他選擇的這些班底,鐵定是推心置腹的,甚至比他與他爹的關係都要好。


    “丕公子可是熟悉關平?”司馬懿笑著問了一句。


    “雖未曾見過麵,但自從赤壁之戰後,總是聽父親提起過關氏父子的名字。”


    曹丕覺得父親對於關雲長太過於重視了,他不明白。


    司馬懿的另一個軍事主張便在此時顯露出來了,那便是審敵料計。


    簡單點就是琢磨敵我雙方主帥的性格與作戰方針。


    “依我觀之,丞相曾經的誌向是想要當一個征西將軍,可他最終沒法做到。


    隻能希望他能夠是關羽,是自己心中所想!


    關羽卻希望他兒子能夠像他大哥劉備一樣,那般仁義。”


    曹老板身材矮小,相貌也是不佳,自然想要代入關羽那樣豪氣的角色當中去。


    司馬懿笑了笑又道:“可惜關羽之子關平,最終的用兵之法卻像極了丞相,當真是緣妙不可言!”


    曹丕麵露疑惑,父親曾言生子當如關定國。


    此時司馬仲達又說關平的用兵之法,頗像父親。


    難不成關平是我兄弟?


    不可能,此事絕不能!


    若關平是我兄弟,那世子之位豈不是他的了?


    此事是真的,曹丕相信父親會幹得出來這種事情的。


    “關平不可能是我的兄弟。”曹丕極力的搖頭。


    司馬懿麵露疑色,丕公子他怎麽會如此想?


    這倆人他本來就不是父子關係啊!


    我方才隻是說的用兵之法頗為相似!


    丕公子他是否,太過於敏感了?


    “丕公子想多了,我指的是用兵之道。”司馬懿又解釋了一句。


    用兵之道?


    曹丕眯了眯眼睛,等著後文。


    “丞相用兵善於詭詐,關平亦是如此!”


    “仲達,你到底想要說什麽,莫要如此讓人猜來猜去,我可不是楊修,猜不出你們的心思。”


    曹丕靠在車廂上,再也沒有了耐心。


    司馬懿這才解釋道:“丕公子,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關平,我會如何應對我們退出漢中?


    如果我是劉備,我會如何應對我軍退出漢中?


    他們雙方之間的聯係時間很長,必然不會提前商議好,這便是我們的機會。”


    司馬懿說的就是換位思考的法子,就是“假如我扮演敵軍攻我自己,我會如何應對?”


    大抵就是龍文章代入竹內守衛南天門戰例。


    曹丕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麽個意思。


    “那你若是關平,你覺得他會如何做?”


    “從漢中出關中大抵上是六條路,我們進入漢中,那陳倉小道便不用考慮。


    其餘四條道路,必然會派出大量細作探查,是否有大軍路過。


    如果我軍從其餘四條道路出發,鐵定會被關平領軍堵在穀內。


    劉備在率軍追趕,那我等隻能呆在穀內等死,成為他們的俘虜。”


    “我們還有一條道路,那便是出上庸,進入荊州,與征南將軍匯合。”


    曹丕恍然大悟道。


    南鄉郡太守傅方為人驕奢,難堪大任。


    此人說不準就會暗地裏投奔關羽,到時候把此事泄露,對大軍無益。


    這樣的人就不該放置在邊境,尤其是前些日子,接到奏報,關羽配合江東攻打南陽郡。


    糜芳叔侄占據了險要之地,直接破了曹仁的口袋陣。


    然後關羽並沒有立即動兵,盡管曹仁又做出了應對之法,但已經處於被動防守當中。


    司馬懿猜測,關羽下一步便是要攻克南鄉郡,剪除周邊威脅之後,在肆機攻打宛城。


    還有那荊州刺史胡脩粗暴,此人就不該屯駐在邊境,極其容易出事。


    “沒錯。”司馬懿點點頭:“關平也是這般想的。”


    “那我們該如何應對?”曹丕覺得僅有的退路,絕不能被關羽給斷了。


    否則這一次再上演華容道舊事,那可真要交代在這裏了。


    “依我之見,自然是要分兵突圍。”


    “分兵突圍?”


    曹丕沒想到處於劣勢,還要分兵,那力量豈不是更加薄弱。


    司馬懿作為老銀幣的代表,清楚化整為零的妙用,但隻是想要分兵兩處。


    他手下的士卒絕沒有紅軍的思想覺悟高,大規模化整為零後,興許人都該找不見了。


    “對,既然關平覺得我們是要從上庸的山路退迴到荊州去,那我們就偏要不這樣走。”


    司馬懿眯著眼睛,他早就把地形牢記於心,沉思道:


    “我已經交代過夏侯尚將軍,讓他放出風聲,慫恿漢中百姓逃離漢中,從其餘幾條道路行走,前去投石問路。


    我倒是要看看關平他準備如何應對!”


    “仲達的意思是我們也要采取聲東擊西的策略?”


    曹丕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


    “沒錯,有這些百姓走入這些道路,我們的校事便有機會幹掉關平在穀中偵查報信的人。


    我猜測丞相還繼續停留在漢中,胸中必定是有了計劃。”


    司馬懿頓了頓又道:“丞相可不會輕易把長安讓給關平的。


    否則潼關之戰便是白打了,朝廷好不容易擊潰了關西諸將,平定了涼州三十餘年的叛亂。


    長安城一旦丟失,那整個關西蜀中漢中皆會陷落敵手,這是丞相所不希望見到的。”


    “可是縱然我們想要走這些道路,褒斜道皆是棧道,敵軍於險要之處駐守,我軍前進不得,其餘道路也極為難行。”


    曹丕眉頭緊皺:“縱然我們順利出了穀,那過不得長安,也無濟於事。”


    司馬懿倒是沒在隱瞞:“公子莫不是忘了,河東郡太守杜畿是如何把糧草運到漢中前線來的?”


    “我們走河東郡繞過潼關,便可順利抵達雒陽。”曹丕眼睛又亮了起來。


    司馬懿點點頭,他到是希望得知真相的關平,能夠出長安城追擊,屆時有的是法子對付他。


    他就是要逼走漢中的百姓,讓他們前往長安,反正己方屠戮百姓的名聲早就傳出去了。


    莫不如就好好用這一點,來誤導敵軍主將的判斷。


    司馬懿明麵上說關平與丞相在用兵之道上相似,但是還有一句話,他沒有告訴曹丕,而是選擇咽迴去了。


    那就是兩人同樣多疑!


    多疑,有的時候就會對敵人痛下殺手,以絕後患。


    但有的時候,多疑就會幹擾自己的判斷。


    這才方便自己從中取利,世上哪有完人啊?


    總會有缺點被敵人抓住。


    尤其是你越發的出名之後,被你的對手朋友研究你的套路。


    再想騙人,那可當真不易。


    不是誰都玩的好的。


    “今日聽仲達一番話,讓我醍醐灌頂。”曹丕眉開眼笑,這下子心裏有底了。


    司馬懿則是鄭重的囑咐道:


    “丕公子,若是丞相沒有問,你可千萬不要提前說啊,否則影響軍心,臣性命不保。”


    “仲達且放心,我是那種害你的人嗎?”


    曹丕大笑著拍了拍司馬懿的肩膀,此番對論,讓他十分滿意。


    司馬懿也是臉上帶笑,退路之事他心中一直有所打算,隻是時機不夠,不好提出來。


    如今告訴曹丕,也是讓他穩住心神,以免在丞相麵前留下怯懦的印象。


    畢竟曹丕表現不好,丞相就一定會在內心想著,遠在鄴城的曹植表現更好。


    伴君如伴虎,雖然更容易讓你得到青睞,但難免犯些小錯就會被放大,遠不如距離產生美。


    曹老板很快就率領大軍抵達前線,接到了徐晃的報告。


    他對於郭淮的的善後處置非常滿意,於是授予徐晃假節。


    並且再次任命郭淮為新任督帥的軍司馬,以此來嘉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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