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刺史韋康看著別駕閻溫用劍橫在自己脖子上,一時間有些感慨。


    是真的蠢,還是就要借此機會逃走?


    當真不是韋康沒有努力過,而是真的為抵抗馬超的侵略抵抗過。


    派出去的信使不是沒有消息傳迴來,就是被馬超砍了腦袋,扔在城牆之下挑釁。


    亦或者直接投降,反過來勸降城內的守軍。


    就這麽三種結果。


    韋康看著閻行,難不成你就能幸免逃出去?


    別想了。


    不可能的。


    盡快死了這條心吧。


    曹丞相大軍已經退迴到鄴城去了,這一來一迴,沒有個半年的時間,根本就不可能大軍雲集隴右。


    去歲曹丞相在渭水旁邊,大敗韓遂馬超聯軍,都沒能消滅他們。


    如今在隴右,他們僅僅是振臂一唿,那景從者如雲。


    曹丞相都沒辦到的事情,你們就當真能夠辦到?


    可是韋康看著別駕閻溫一臉決絕的樣子,他隻能開口道:“伯儉何至於此?”


    閻溫手持佩劍沉聲道:


    “涼州絕不能放任馬超韓遂之流盤踞,隻要根除他們,涼州幾十年的混亂便能得到有效的控製。”


    從董卓手握兵權入京之前,涼州就已經亂了許久。


    現在曹丞相好不容易把關西諸將都給鏟除的差不多了,就剩下馬超這些跑得快的殘餘力量。


    隻要把他們全都絞殺在此,那涼州百姓從此以後就能獲得平靜的生活了。


    楊阜看了一眼閻溫,也是拱手道:“韋刺史,莫不如就讓閻別駕試一試吧。”


    當初楊阜作為使者,前往得勝之後的曹營,麵見曹操。


    言馬超有韓信、黥布的勇猛,極得羌、胡等民族的擁戴,西部邊境的人都敬畏他。


    如果丞相的大軍迴師後,不作周密準備,隴上諸郡恐怕就不再為朝廷所有了。


    曹老板對於楊阜的話深表讚同,這次攻打關西諸將,自己兩次都差點死在馬超手裏。


    對於馬超的戰力和威脅,曹操是把馬兒的名字繡在他袍底,以作警示。


    可惜時不待他,別處又發生了叛亂,曹老板撤軍匆忙,沒有如同楊阜建議的那般,留下周密的部署。


    隻是讓夏侯淵督諸將平定隴右。


    可惜夏侯淵如此被近在咫尺的梁興部攪的無暇顧及隴右。


    馬超率領各個胡人首領攻打隴上諸郡,如今隻留下冀城在堅守,其餘郡縣全都降了馬超。


    如今馬超集結全部兵力攻打冀城,楊阜則是率領官員以及家中宗族子弟千餘人,協助韋康守城。


    他見了馬超的援軍到來,心中也是熱切期盼著夏侯淵能夠趕緊帶著援軍出現。


    否則韋康這個人怕是要頂不住了。


    一旦投降,那楊家宗族子弟先前的死傷,根本就毫無價值。


    故而楊阜是堅定的抵抗派。


    薑囧也在一旁附和,此事興許能成呢。


    他是薑維的父親,如今薑維才十來歲。


    薑囧也是天水郡太守薑敘的族人,乃是郡將。


    馬超與薑囧是舊交,多次在城下勸降薑囧,他都沒有答應馬超。


    韋康指了指城牆外麵的敵軍:


    “閻別駕,你且放下劍,不是我不讓你去,可你瞧瞧城外的局勢。


    敵軍已經合圍數日,如今馬超又得了援軍,你趁著夜色出城,能跑的了?”


    閻溫非常從善如流的接受了刺史的建議,放下了手中的佩劍,點點頭道:


    “韋刺史,今夜出城正是絕佳的機會。”


    “哦?”


    “敵軍來了援軍,必定會驕傲自大,放鬆警惕,今夜我趁著夜色,潛入水中。


    沿著渭水浮水而下,遊上兩三裏,我在找一條小船,順流而下,前往長安。”


    涼州刺史韋康覺得這個計策一點都不好用,當真是沒人這樣辦過嗎?


    有!


    被敵人抓住直接就投降了,反過來勸降。


    “我倒是覺得可以一試。”楊阜也微微拱手請求道:“韋刺史,莫不如就讓閻別駕試一試。”


    “韋刺史放心,我十分擅長遊水。”


    “既然閻別駕執意如此,那為今之計,也隻能如此了。”韋康轉過頭來拍了拍閻溫的肩膀道:


    “若事有不成,不必強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下官明白。”閻溫拱手稱喏。


    當天夜裏四更十分,人銜枝,馬銜枚,關平楊昂則是領軍退出寨子,往遠處遁去。


    待到吃了早飯之後,休息一陣,再大搖大擺的充當援軍迴來,行董卓舊事。


    大軍出發之後,在熟悉地形的馬岱帶領下,慢慢遠離冀城,在十餘裏處停下。


    關平打了個哈欠,這才命令士卒開始生火做飯。


    馬昂坐在火堆旁,瞧著打哈欠的關平。


    “關賢弟,這招有用嗎?”


    “管他呢,反正做事總比不做要強。”關平挑了挑火堆道:


    “馬孟起將軍已經圍攻了冀城數日,如今打的便是心理戰,


    最好在氣勢上壓倒城內守軍,讓他們產生慌亂的情緒,屆時興許就會投降了。”


    “確實是這樣。”楊昂伸出手烤烤火:“如果真能不戰而屈人之兵,倒是免了麾下士卒死傷的命運。”


    “嗯,總之就是用計,避免麾下士卒性命過多損失。”


    “關賢弟不愧是家學淵博,早早就知道了行軍打仗的本領。”


    “嗨,哪有什麽上來的家學淵源,敗著敗著不就有經驗,知道怎麽打仗了嗎?”


    “哈哈,確實有幾分道理。”


    楊昂對於關平絲毫不做作的態度,越發的肯定。


    “不過當然除了江東孫仲謀,他無論打多少次敗仗,都不會有什麽長進的。”


    “哦?”楊昂一下子就精神了:“關賢弟,你要說這個,我可就不困了。”


    對於一方諸侯的八卦,那大家還是十分有期待感和談資的。


    還沒等關平吐槽孫十萬軍事方麵上的獨到才華,就見周魴迅速的跑過來,抱拳道:


    “少將軍,我們在河邊打水的時候,發現有幾個人在岸邊鬼鬼祟祟的,以為是細作。


    想要叫住他們檢查一番,結果他們不僅不理會,反倒要逃。


    所以士卒射死了好幾個,隻是有人在拚命用身體護住了一個人,現在抓住了。”


    關平也一下子就精神了,遂開口道:“把人給我帶過來,我倒是要看看是什麽人。”


    兩個人架著閻行過來,一下子就給踹倒雙膝,押著跪在關平麵前。


    借著火光,關平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此人全身濕透了,看樣子是剛從水裏出來。


    “你是何人?”楊昂瞧著跪在地上的人,直接詢問。


    “過路的。”閻行小聲迴答道。


    “那為何要夜半而行?”


    “有兵災,不敢在白天走。”


    “家是哪裏的?”


    “上邽。”


    “從哪來到哪去?”


    “從上邽來,到顯親去。”


    楊昂點點頭,聽口音也像是本地人。


    關平拿出著火的樹枝,往前探了探,仔細看看閻行的麵容,身上的衣服,以及頭上的發髻。


    “他們憑什麽要替你擋箭啊?”


    “他們是我的仆人,甘心為我而死。”閻行小聲的解釋了一句。


    “我不信。”關平努努嘴:“子魚,你搜查他了嗎?”


    “搜過了,沒有任何信件和身份證明的東西。”


    周魴又補充道:“那幾個死人也都搜過身了,沒什麽身份證明。”


    “出門出的急?”


    關平把火把收迴來,插進火堆裏:“什麽身份證明都沒有?”


    “就想著躲避兵災,卻是什麽都沒帶。”閻溫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怎麽全身都濕了?”


    “從渭水北岸遊過來的。”


    “哦,既然是躲避兵災,怎麽連條船都不找?”


    “黑暗當中,尋不到。”


    聽到迴答,關平便點點頭,詢問道:“你叫什麽?”


    “某叫~楊富。”


    “嗯,去把馬德山將軍叫過來,看他認不認此人。”關平吩咐了一聲。


    “喏。”周魴應了一聲,轉頭就走了。


    看樣子,少將軍是知道此人有問題。


    “關賢弟,有什麽不對勁嗎?”


    “怎麽說呢,想要跑路自然得備好了,身份證明的東西,可惜他什麽都不帶。


    考慮在涼州這地界,我姑且就算他正常現象。”


    這裏逃戶更多,不上稅的人更是不在少數。


    “還有何疑點?”


    “他說從渭水北岸遊過來,前往顯親縣,這才是最大的破綻。”


    “破綻?”楊昂麵露疑色,他覺得沒什麽破綻啊。


    關平杵了杵火堆道:“楊兄,我想他猜出我們的身份來了。”


    “哦?”楊昂瞥著眼前濕漉漉的人。


    “上邽是在冀城的西邊,同樣在渭水南岸,他要迴上邽,遊過來的話,倒是說的過去。


    可是顯親在冀城北方,同樣也在渭水北岸。


    他從北岸遊到南岸想要去顯親,這他娘的還想繞一個圓再迴去?


    是不是黑暗當中沒有辨別方向,走錯了?”


    “這裏竟然是南岸!”閻溫有些驚訝的自問一句。


    本來是想要沿著渭水順流而下,可是閻溫想著萬一馬超還有援軍呢。


    莫不如前往顯親縣,通過安定郡。


    那裏的楊秋已經投靠了曹丞相,透過他也可以借些援軍,與馬超作對。


    至少讓城內守軍看到一些希望。


    所以閻溫才想著要轉道而行,未曾想竟然上錯了岸,被人抓到。


    這些人顯然就是馬超的後續援軍。


    自己可真是喝涼水塞牙縫,倒黴透頂了!


    “哦,他是個憨批,是我高看他了。”關平把樹枝扔進火堆裏。


    楊昂哈哈大笑,原來分析半天,全都是關平自己在跟自己鬥智鬥勇。


    “關賢弟還覺得他是個細作?”


    “自然,誰說憨批當不了細作的。”關平聳聳肩笑道:


    “萬一他當真是從冀城逃出來,往長安求援報信的人呢。”


    閻溫的身體微微抖動,好險,差一點就被他給看透了!


    幸虧全身濕透,有些寒冷,所以哆嗦並不顯得突兀。


    “就他?”楊昂則是搖頭道:“你都說高看他了,根本就不可能。”


    “小人怎麽可能是細作呢,真的就是一個富戶,隻是怕人打劫,沒想到竟然會落到這般田地。”


    “楊兄,此人身份存疑,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


    關平站起身來,瞥了一眼閻溫笑道:


    “我真是想象不到,一個富戶能夠給仆人施恩到哪種地步,才能讓他們以命相護!”


    “就是待他們親如兄弟。”閻溫小聲的迴答了一句。


    “可是我發覺你的兄弟死了,你一點都不傷心難過,一點都不想幫他們報仇,弄死我們,隻想脫身。”


    “我手無寸鐵之力,焉能報仇!”


    閻溫此時就算是想要憤怒都來不及,他從被抓到現在,滿腦子都是想著要逃走報信。


    關平抓住閻溫的手仔細瞧了瞧,手指有些畸形,手掌也有些繭子。


    足以見得他是一個文武雙全之人。


    經常捏筆寫信,手指長期擠壓多年,會有痕跡,自然就有些畸形。


    “算了,要不砍了得了。”


    關平揮揮手,愛誰誰,累了,就這樣吧。


    “連他說的名字,我都知道是假的,懶得盤問了,就當是羌人殺的。”


    “哈哈哈。”


    楊昂一陣大笑,他覺得關平分析半天,反倒要把自己給繞糊塗了。


    既然殺了他那麽多的兄弟,留他自己獨活在世,豈不寂寞如雪。


    還是殺了去陪他的那些兄弟們去吧。


    想到這裏,楊昂單手攥著環首刀,準備拔出來,砍了閻溫。


    閻溫當即努力掙紮道:


    “將軍,繞我一命,我當真是路過的啊,我若是說一句謊言,必死於刀劍之下!


    還望將軍能夠饒我一命!”


    閻溫不想死,他還背負著使命,就算此時屈膝那又算得了什麽?


    楊昂瞥了一眼關平,他知道關平是在詐他,就是想要看看他到底說不說真話。


    現在他都發這種誓言了,要不要試著相信他一下?


    “他謊話一套一套的,不要信他。”關平瞥了一眼梗著脖子的閻溫道:


    “若是實話實說,興許能夠饒你一命,如若不然,我肯定會幫你實現你的誓言,真的,我特別樂於助人!”


    關平蹲下拍了拍閻溫的肩膀。


    閻溫則是堅定的道:“小人沒有一句說的不是實話,還望將軍信我!”


    “哎,機會給你了,可你抓不住啊!”關平頭都沒迴問道:“馬德華將軍,可識得此人?”


    馬岱方才急匆匆的趕過來,就站在一旁仔細辨認,當即開口道:


    “關小將軍,此人一句實話皆無,他乃是涼州別駕:閻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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