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晃差人把他與李通的決斷送到了曹仁的帥帳內。


    今夜大雨,自曹仁命令曹休領著五百善水的士卒出發前方襄陽後,他就一直心裏難安。


    唯恐曹休會傾覆在漢水之上。


    若是有人落水死了一了百了,被救上來就出了大問題。


    就怕落水而活的士卒走漏了風聲。


    這是一招險棋,但不得不做,破局就在這裏。


    可以說,曹休的此次行動曹仁被寄予了厚望。


    現在曹仁瞧見了徐晃寫的奏報,趁著雨夜,他要拔除剩餘的鹿角,直接率軍衝過去,返迴襄陽城,並且建議自己舍棄輜重,連夜行軍。


    這倒是曹仁以前沒有預料的事情!


    這場大雨,關羽也一定沒有料到,他的阻擊手段興許就拿不出來了。


    而且大雨之下,弓箭射不了兩三次,就會損壞,於己更加有利。


    除非關羽命令麾下士卒強行阻攔,對於活著迴到襄陽的迫切願望。


    曹仁是極其相信自己麾下求生本能的,會激發出他們極大戰力。


    這同樣也是一招險棋。


    誰知道大雨之下,關羽會不會任由己方逃竄。


    但相比之下讓曹休領船進入襄陽,再詐騙關羽,期間的變數會更小一些。


    曹仁摸著亂糟糟的胡須仔細想了想,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當初臧霸一夜行軍百裏,大破孫權。


    今夜自己夜行幾十裏完全是沒有問題的,不過是淋雨後會有士卒生病。


    但這無傷大雅,總比雨過天晴,命喪於此要好上許多。


    “來人,把幾位將軍請來。”曹仁吩咐了一聲,差人把滿寵等人喊過來。


    曹仁被徐晃說的心動了,無論如何都要冒險一試。


    道路本就難行,再加上大雨滂沱,若不趁著雨夜趕快行軍,難不成真的要被孫劉兩家圍困合擊,隕落在此?


    曹仁想著等他召集人馬趕路,在這段時間內,李通徐晃等人也許就拔除了鹿角。


    今夜務必要突破關羽的阻攔,迴到襄陽城。


    ~~


    嘩嘩嘩的大雨越來越重,砸在帳篷上,一股涼意從周遭冒了出來。


    關平帳篷內的門簾是掀開的,風總是把雨送進帳篷來。


    一股股涼意直接撲麵而來。


    關平坐在木幾上,等著徐晃的行動,眼睛瞧著山頂的營寨。


    也不知道曹軍有沒有把帥帳那根鐵矛旗杆給換了。


    萬一有閃電被引到這裏,可就有好戲看了。


    隻不過雷電閃過山頂,距離很遠。


    “少將軍,曹營至今沒有動靜。”


    周魴穿著蓑衣戴著鬥笠進入軍帳內,腳下是嘩嘩滴落的雨水。


    關平頷首,讓他好好擦一擦雨水。


    周魴站在一旁搖頭拒絕道:“少將軍,我懷疑李通徐晃等人定會有所行動,但是我們軍中的蓑衣不多。”


    “無妨,士卒被大雨淋了也不礙事的,多喝些薑湯也能預防一二。”


    周魴點頭,少將軍嘴上雖然隻說自己是個獸醫,可治病救人的手段要比一般人強上許多。


    關平站起身來,望著大雨道:“這場雨來的措手不及,怎麽就沒把諸葛軍師帶在身邊呢,失誤了。”


    對於這個目前是國家級的天氣預報專員,關平還是很在意的。


    至少天氣的變化,關平當真是不太清楚。


    從小就陪著父母看完新聞聯播看天氣預報,什麽火燒雲的現象早就忘了。


    誰能提前幾天預測天氣呢?


    關平自認為除了諸葛軍師,怕是沒有其他人了。


    這場大雨,十有八九要被曹仁給利用了。


    在曹仁麾下的這夥將軍內,可沒有庸人呢!


    戰機一瞬而逝,曹仁焉能不牢牢抓在手中。


    諸葛軍師定下的策略就是能占便宜就占,不能占便宜,也不用硬拚,損害自家的實力。


    把曹操的勢力趕出南郡就已經達到戰略目標,接下來需要應對的還有江東。


    荊州之地,可不完全屬於自家社團的,江東也在虎視眈眈。


    尤其是周瑜,他不僅是惦記著荊州,更是與自家社團的戰略發展有著極大的重合性。


    與曹軍硬拚反倒是違背了己方的意願,可就此放任他們離去,又與己方的戰略目標不符。


    關平一時陷入了兩難,到了如今,就沒有一絲可以取巧的辦法了嗎?


    “少將軍,此雨對我等當真是不利!”


    周魴歎了一口氣,一場大雨,讓己方的布置失了策略。


    “無妨,車到山前必有路!”關平望著帳外的大雨道:


    “隻要徐晃等人想要趁著雨夜拔出鹿角,寧肯冒著弓箭不要了,也要射殺他們,為後麵的布置爭取時間。


    另外要注意河岸邊的營地,勿要被上漲的漢水給淹了。”


    “喏。”


    周魴輕聲應下。


    帳篷外的大雨嘩嘩下著,關平望著連成一條線的雨簾,終於迴過神來道:


    “子魚,你說曹仁他會不會雨夜直接衝過去?


    畢竟徐晃李通如果選擇雨夜拔除鹿角直接衝過去,怎麽會把曹仁獨自留在後方?


    這樣不就是白白前往江陵城去救曹仁了!”


    周魴的蓑衣還在滴水,直言道:“少將軍,依我看,隻要徐晃他們在雨夜拔除鹿角,那一定會選擇直接衝過去,並不停留。


    否則待到雨過天晴,他們還有什麽優勢?”


    關平站起身來,走了幾步道:“我們假定他們會連夜來襲。


    那你覺得徐晃是等著曹仁到了這裏拔除鹿角,還是要先拔除鹿角?”


    “這倒是不好猜測。”周魴看著關平,希望他能給出自己答案。


    “曹仁拋棄輜重,全速行軍,正常情況兩個時辰足可以走完三十裏。


    可道路被我們破壞,又下了大雨,在給他一個時辰的時間,這麽說來,我們至少還有三個時辰的準備時間。”


    “少將軍何意?”


    “不管曹仁是否選擇要走,今夜咱們都給他準備準備,誰都別想好受。”


    關平站住身子,眼裏閃過一絲怒氣,以拳錘掌道:


    “隨我去見我父親,先打曹仁他丫的,諸葛軍師的話先放在一旁。”關平攥著拳頭道:“既然下大雨了,看我不淹他一次。”


    ~~


    同一片雨幕下的李通卻顯得分外的開心,剛剛得到快馬的迴報,征南將軍已經同意了這個計劃。


    讓會洗士卒休息三個時辰,待到他們來後,直接拔出鹿角。


    李通率領養精蓄銳的士卒立刻負責攻擊關羽的營寨,讓關羽分心,沒法子盡全力追擊。


    “公明,征南將軍這是怕打草驚蛇啊!”李通伸手接著帳篷外的落雨,心中十分得意。


    徐晃摸著胡須,望著大雨道:“道路本就難行,但願征南將軍能夠在三個時辰內趕到這裏。”


    “臧宣高一夜都能行百裏,征南將軍若是拋棄輜重,別看道路泥濘,可三個時辰足夠用了。”


    李通對此倒是頗為不在意。


    如果麾下士卒連逃命的士卒都不上心,那活該他們命喪於此。


    徐晃對於關羽始終是放在心上的,別看己方想要趁著雨夜拿下鹿角。


    關雲長他就不會想到這一點嗎?


    “文達,勿要小看對手!”


    李通哈哈笑了笑:“關羽他若是能在雨夜做出有利於他們的布置,我就算是死,那也是命中注定。”


    聽完李通的話,徐晃的耳朵很是不舒服。


    戰事將近,一軍之將焉能言死,若是死了,如何能帶領麾下士卒走向勝利。


    這會給士卒無形當中灌輸咱們會失敗的想法。


    大軍開拔之前,都要尋一個好兆頭,身為將軍焉能隨意言死!


    “算了,我們就在此等著征南將軍到來。”徐晃不想在這件事上糾結,讓親衛拿著油燈指向地圖道:


    “待到征南將軍趕來,我們便襲擊山這側的營寨。”


    “嗯。”李通混不在意的表示同意。


    反正他這次來荊州就是為了救援曹仁將軍來的,前往江陵他開路,逃迴襄陽他斷後。


    總之都是他的事情。


    誰讓處於荊州境內的士卒皆是敗於孫劉兩軍手裏,而他麾下士卒卻未曾敗過。


    至於他敗於關平之手,那算不得什麽。


    “可惜我們處於漢水的下遊。”徐晃摸著胡須歎了口氣道:


    “否則就利用這上漲的大水,淹關雲長依河而建的營寨。”


    李通倒是無所謂,隻要能夠成功突圍,迴到襄陽城,就算是完成了丞相的交代。


    這讓他的病好受多了,也能控製得住自己的咳嗽。


    “公明,勿要想那麽多,且先養精蓄銳,待到征南將軍率軍趕來,我們便能逃出生天了!”


    “好!”


    徐晃重重的點頭,如今說什麽都晚了,箭在弦上,想必征南將軍派人送信的時候,就已經領軍向這裏趕來了。


    曹仁覺得自己踩在泥濘當中的腳分外沉重,大雨滂沱之下,視線被嚴重遮蔽。


    入眼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至於火把的光亮很少。


    在黑夜當中,隻有馬車當中是有油燈點燃著,就是為了給眾多士卒指引方向,順便把硬弓藏在裏麵。


    數名士卒或推或拉,讓馬車前行。


    曹仁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招唿親衛指揮士卒繼續前行。


    今夜無論如何都要迴到襄陽城內。


    他堅信,關羽就算是有所準備,也定然料不到他們會在大雨滂沱當中,夜行三十裏,親自去突破攔在他們前麵的路障。


    “距離徐公明那裏還有多少距離?”曹仁停下腳步問了一聲。


    “估摸著不到十裏了,而且已經與公明的人接應上了,應該不遠。”


    滿寵也不是很清楚,但感覺已經沿著道路走了大半。


    “好!”


    曹仁信心滿滿,雖然此時撤退的很狼狽,但隻要迴到襄陽城,養精蓄銳,再加緊訓練士卒。


    他就不信自己沒有重新殺迴江陵城的機會。


    要知道,自己的一把火,可是把江陵城給燒的差不多了。


    周瑜要是想要修複,且需要時間和錢糧呢!


    對於掉隊的士卒,滿寵也沒有讓人繼續拉著,能走就走,不能跟上就留在原地被大雨澆灌。


    好不容易抓住的機會,豈能因為幾人就放棄?


    若他們有心,將來自己跑迴襄陽城,也算是他們的本事。


    “征南將軍,我等理應加快腳步,前方就要到了。”


    滿寵說了一句,若是天亮後在趕到,他們連夜走路,就白費了。


    黑夜才是雙方最好的武器,誰都不知道誰能在黑暗當中,給你使什麽絆子,挖什麽坑!


    大雨一直下。


    徐晃的營寨外已經聚集了很多士卒。


    曹仁摘下腦袋上的鬥笠,重新戴上鐵胄,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總算是率軍趕到了前線,隻要拔出前麵的鹿角,便能暢通無阻的到達襄陽城。


    “見過征南將軍。”李通徐晃二人上前行禮。


    曹仁點點頭,隨即吩咐道:“你們二人帶著士卒分別去襲擊關羽的兩個營寨。


    等到樂文謙被發現後,便一起發動襲擊,擾亂他們的視線。”


    “喏!”


    李通徐晃二人各自退下。


    前方的樂進正在身先士卒悄悄拔出鹿角,這個時間點,想必關羽麾下的士卒正睡的香甜。


    大雨夜,誰都想縮在被窩裏不願意動彈。


    可曹軍士卒已經趕了半夜的路,到了前線,依舊不能休息,還要繼續作戰。


    樂進對此到沒有什麽感覺,他隻是堅定的看著眼前的鹿角,如果能夠偷偷摸摸的從關羽營寨外通過。


    將來此事必然會成為嗤笑關羽的話頭。


    一層鹿角已經被悄悄的拔除,而關羽營寨內的士卒依舊沒有發現。


    樂進覺得自己一路的辛苦都值得了,關羽果然是放鬆警惕了。


    他認為己方不會趁著雨夜前來突破。


    曹仁接到進度的報告,攥著環首刀的手微微發緊,心中也是一喜。


    反倒是滿寵覺得有那麽一絲的不解,他明明已經做好了硬闖的準備。


    現在觀之,一重鹿角都拆完了,關羽他竟然還沒有發現。


    莫不是他麾下的士卒全都偷懶了?


    否則不該發生此事。


    就算關羽沒有想到征南將軍會領著全軍來此,但隻要關羽稍微動動腦子便知道,李通等人一定會來拔出鹿角。


    畢竟關羽的弓弩手,在大雨天,可都算是沒了牙齒的老婦人一般。


    雨一直在下,而鹿角已然剩下兩重了!


    關羽營寨內,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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