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軍奔走一天,人困馬乏。


    可此時趙雲率軍殺出,滿寵他就算沒把握,也得硬著頭皮上去拖住趙子龍。


    滿寵的壓力是真的大,他以執法嚴格而聞名,就算當初曹老板想要為犯法的人求情,滿寵直接選擇在曹老板來之前,把人全都殺了,不給曹老板求情的機會。


    可武力上並不算是太過強橫,攔住趙雲更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當他發現趙雲刺死兩將後,並未追趕急忙逃走的他,而是在逼降後麵的士卒,遂放下心來,知道自己逃過一劫,急忙策馬追趕丞相。


    這一撤退,曹軍又是從天明跑到了天色傍晚才堪堪停下。


    其中掉隊的曹軍士卒隻多不少,畢竟自昨夜開始奮戰,便一直滴米未進,懷中有幹糧的士卒終究是少數。


    趕路的隊伍之中一片哀嚎之色。


    曹操勒住韁繩大喊道:“全都不許哭,仲康,傳我的命令,再有哭泣擾亂軍心者,殺無赦!”


    “喏!”


    許褚虎視眈眈的瞧著周遭士卒,打馬而行的傳令兵奔走傳遞丞相的命令。


    悲悲切切,哭哭啼啼的,實在是太影響士氣了。


    大丈夫遇此小難就哭泣個不停,焉能成就大業?


    “伯寧,差人去尋些吃的,也好埋鍋造飯!”曹操聽得耳邊哭訴聲消失了之後,吩咐一句。


    “稟丞相,某已經散出幾支小隊,前往附近的村落尋覓糧食,解決大軍口糧。”


    滿寵也是口幹舌燥,自從昨晚,他一直在奮戰,倒是有些累了。


    “如此便好。”


    曹操騎了一天的馬,下馬坐在一旁,等著士卒砍柴生火,暫且度過一夜,撒出傳令兵前往江陵城報信,讓其接應。


    火焰升起,士卒從染血的麻袋裏舀米,直接往一同搶來的陶鍋裏倒,大冬天的夜裏,能吃上一口熱乎飯,也算是幸運了。


    此時曹軍士卒多有倒地歇息,馬放路邊,讓其吃草,若不是從附近村落中搶來糧食,怕是要殺馬充饑了。


    曹操望著火勢出神:“昨夜若不是眾將拚命,我命休矣。”


    眾將皆是沉默不語,隻想著吃口飽飯歇上一些,更何況,丞相雖然誇了眾人,可眾將心裏頭也不是個滋味。


    此等大敗,當不得丞相的誇獎。


    曹操撥了一下火光隨口問道:“此乃何處?”


    “稟丞相。”程昱指著一旁的地勢道:“此乃南彝陵方向的葫蘆口。”


    聽到程昱的迴答,曹操瞧了一眼周圍的地勢,突然又發出一陣大笑:“哈哈哈哈!”


    曹老板這一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又讓眾人的視線重新迴到了他的身上。


    怎麽個意思?


    丞相為何一有空就發笑,莫不是昨夜被大火燒的有些發懵?


    程昱百思不得其解,畢竟昨夜丞相在岸邊就是一陣發愣,聽不進去勸說,現如今怎麽就時不時的大笑!


    講道理,程昱才不相信丞相遭遇此等打擊後會變得一蹶不振,精神萎靡。


    現在發笑,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待到曹丞相笑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程昱這才沒忍住開口問道:“丞相,您方才大笑,引出了常山趙子龍,折了許多人馬,可現如今為何又要大笑?”


    瞧瞧周邊的殘兵敗將,暗暗垂淚者不在少數,完全不是一個值得高興的環境,更沒有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發生。


    毛玠一直跟隨在丞相身邊,自黃蓋火船起來之後,一直處於失魂落魄還沒迴過神來,可聽到丞相再次大笑,也忍不住抬頭望著他,丞相到底想要做什麽?


    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曹操見眾將看著自己,收斂笑容,摸著胡須道:“我笑什麽?吾不笑別人,單笑周瑜無謀,諸葛亮少智。


    就如今的地形,若是我用兵追擊,定會在此埋下一支伏兵,以逸待勞,對我等而言,會發生什麽啊?”


    眾將你看我我看你,這話聽著怎麽如此耳熟?


    程昱則是立刻抬頭看了看四周,仔細傾聽有沒有人馬廝殺喊叫聲傳來。


    等了幾息,程昱方才放下心來,實在是今夜自己三次所言全都被敵軍應驗,搞得程昱自己著實抑鬱。


    好在丞相的話隻有一次應驗。


    “若是他們在此埋伏,縱然我等能逃脫性命,也會損失大批人馬,讓軍心更加渙散,可他們竟然不在此埋伏,我不笑他們笑誰,哈哈哈哈哈!”


    程昱曉得丞相這是在激勵眾將的鬥誌,讓他們不要懼怕孫劉兩家聯軍。


    可感覺效果並不是那麽的突出且有效。


    眾將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副哭喪臉,終究還是沒有人跟著丞相一塊笑,損失如此慘重,實在是笑不出聲來。


    “燕人張飛在此,曹賊休走,你爺爺來取你狗命!”


    張三爺獅吼功的威力一下子就發揮出威力,硬生生的把曹老板的大笑聲給掐住,陡然失聲。


    眾將大驚!


    曹老板的反向毒奶,立下兩次g,直接梅開二度,更是讓眾將不得不佩服丞相的心思是何等的縝密,用兵之法絕對在眾人之上。


    敵人的心思都被他猜得透透的,可惜己方又要逃命了。


    “丞相快走!”


    程昱慌忙起身,不慎踢倒了陶鍋,急忙扶著曹操上馬。


    對於丞相的眼光,程昱也是佩服的很,但晚一點怕是要死在這裏了,張飛可是個萬人敵,就算是許將軍,以他如今的狀態,也撐不了多久的,還是先逃命,方為上策。


    張三爺如入無人之境,一路切瓜砍菜,殺的曹軍四散奔逃,再加之天色已晚,未曾追上曹操。


    不過張飛並不氣惱,反正後麵還有二哥在等著曹操呢,有二哥在,曹賊一定跑不掉的,現如今正好收拾降卒軍械,全都押迴去,在做別論。


    曹操隻顧縱馬逃走,許褚在一旁緊緊護衛,眾多曹軍士卒跟著將旗一同逃跑。


    夜色漸濃,月亮掛在遠處。


    曹操這才又下令歇息,實在是太累,跑不動了。


    當初一天一夜去追劉備,都未曾如此累過。


    此處正是雲夢澤沼澤區,道路條件十分堪憂,說不準黑暗中撒個尿一腳踩空,就陷進去了。


    野草果腹,渾水充饑,一天一夜未曾好好吃飯,路上三番兩次的遭遇截殺,又趕路如此長的時間,大多數士卒都熬不住了,唉聲歎氣,餓著肚子沉沉睡去。


    可苦難遠不止於此。


    第二日起了大霧,眾人迷失道路,掉進沼澤之中,有些人連拉他出來的力氣都沒有,尋到的小路又泥濘不同,好不容易大風吹散了大霧,渾身濕透,大風刮過,卻是讓人感覺刀子在臉上劃過一樣寒冷。


    在沼澤地裏轉悠,曹軍殺馬充饑,甚至是肉鋪重現。


    待到道路不好走,曹老板讓人硬生生的開辟出一條道路來。


    命令所有瘦弱的士卒背草填路,可填路士卒在把草扔下之後,沒等迴去,實則是在沼澤地中耽誤許久時間,生怕追兵攆上。


    背草填路的士卒幾乎都被後麵潮湧過來的士卒給推搡倒地,人馬踐踏,陷進汙泥之中,填了道路,做出了許多犧牲,曹軍這才走出沼澤地。


    曹老板鬆了一口氣,昨夜竟然跑進沼澤地,幸虧全須全尾的出來了,等到路途稍微平穩一些,曹操這才迴頭一瞧,發現一眼望到邊,竟然不足三百餘人,皆是麵色疲憊,一臉晦氣的模樣。


    遙想數日前,不費一兵一卒降服荊州,率虎豹騎一天一夜追上劉備,連他的兩個女兒都被俘虜,隻剩下些許殘兵逃脫,隨即攜百萬人南下,妄圖一舉攻破江東,剿滅劉備孫權。


    可如今呢?


    幾乎也是一天一夜的時間,水軍被燒的幹淨,餘下皆是四散逃竄,被俘者無數,逃跑路上又不知倒下幾許。


    百萬餘追隨者,隻剩下不足三百人。


    此次真乃我曹孟德生平大敗!


    曹操麵上並未露出失意之色,勒住韁繩問了一句:“前方是哪?”


    程昱臉上滿是疲憊之色:“稟丞相,此乃三岔口,皆是通往江陵城,咱們來時便走的大路,比華容小路要遠上幾十裏路。”


    “派個哨騎前去探探。”


    “喏!”滿寵自是吩咐一番。


    眾人又在三岔口歇息了一會,探馬才迴來稟告說小路上邊烽煙四起,而大路上一點動靜都沒有,安靜如雞。


    “傳吾的命令,轉入華容小路,趕往江陵城,也好早日吃上熱食,填飽肚子。”


    “丞相,不妥啊,華容道上烽煙四起,定是有伏兵,我等應該從大路走,雖然遠上幾十裏地,但勝在安全。”程昱捏著胡須道:“還望丞相收迴成命。”


    “仲德,其實不然,你不曾聽聞用兵之法,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虛虛實實,定會叫敵自亂陣腳。


    如此明目張膽的放煙,敵軍一定是希望我們走大路,故而他們的伏兵卻又在大路上等著我們。


    我們如今兵少,又無累贅,抄近路正好,他們還妄圖放煙騙我,殊不知我早已識破他們的計謀。”


    “這?”


    程昱看了一眼身後的士卒,更是瞪大眼睛,緣何就如此少的人馬了?


    此行一路向北,離開有追兵的方向,程昱隻管緊緊跟在丞相身邊,往前奔逃,根本沒有心思總是迴頭看。


    這一看不要緊,當即愣住。


    幾十萬人馬,如今就剩下這點人?


    曹操說完之後便放心打馬前行,孫劉兩家的幾次布置都被我識破,到了此時,你們還想騙我?


    莫不是以為我真的被爾等打昏了頭?


    “丞相英明!”


    程昱微微拱手急忙跟上,此時也隻能賭一把了。


    程昱不相信丞相也會跟自己一樣,所說的話全都被敵軍料定,從此陷入被動之中。


    若真是如此,豈不是天命乎?


    “丞相,是否能歇息一二?”


    滿寵打馬上前諫言,若是在如此繼續趕路,後麵跟隨的士卒怕是又有不少落下掉隊的。


    曹老板這才迴頭瞥了一眼身後的士卒,見不少皆是疲憊之色,拄著木棍一路跟行。


    “不妥,後有追兵,前途未卜,不可懈怠,讓士卒打起精神,待到了前方有村落的地方,在停下歇息,否則在這全都餓著肚子走不動路。”


    “喏!”


    滿寵親自傳令,告知眾多士卒,至於傳令兵已經不配騎馬,殺馬充饑了。


    華容小路雖然有些崎嶇難行,可就算放煙,也不見伏兵出來,眾將越發佩服丞相的用兵之法。


    眾人又趕了數裏的道路,曹操這才迴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士卒,竟然不足百人。


    曹操心中隱隱作痛,迴頭望著山邊地勢,隻見抬頭望去,隻有一道線似的的開口,兩側又是絕壁,遂信馬由韁,揚起馬鞭指指點點,突然大笑。


    “哈哈哈哈哈!”


    聽到丞相莫名其妙的笑聲,滿寵下意識的攥緊手裏的大刀抬頭死死盯著前方出口。


    程昱也是一陣心悸,麵色擔憂的望著丞相。


    丞相從現在開始我們玩個遊戲,誰都不許笑,誰笑誰是小狗好不好?


    曹老板放聲大笑了許久,不見有人發問,遂又拽著馬頭仔細環顧了一圈之後,接著大笑。


    “丞相緣由又大笑啊?”程昱此時莫名的一陣心酸,難不成丞相的話又要應驗了嗎?


    眾將絲毫不敢放鬆警惕,實在是丞相一笑,就有伏兵出來,搞得讓他們以為丞相發笑,就是敵軍出兵的號令一樣。


    第三次了,已經養成一個小習慣!


    曹操見眾將看著自己,收斂笑容,揚起馬鞭道:“我笑什麽?吾不笑別人,單笑周瑜無謀,諸葛亮少智。


    就如今的地形,若是我用兵追擊,定會在此埋下一支伏兵,以逸待勞,對我等而言,會發生什麽啊?”


    曹丞相不待別人迴答,斬釘截鐵的道:“若是在此埋伏一軍,無需太多,百人足以讓我等皆是下馬受縛,無一逃脫!”


    聽到這話,滿寵更是死死的捏著手中的大刀,絲毫不敢放鬆警惕,丞相每次發笑都有猛將伏兵盡出,實在是太嚇人了。


    “生死有命,成敗在天,如此絕境都能讓我曹孟德逃出生天,真乃天不絕我!”曹操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笑聲造成的迴音效果,在一線天來迴震蕩。


    “丞相!”


    程昱驚恐的指著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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