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仰天長嘯的宣泄怒吼,沒有緊抓籃筐的霸氣搖晃,葉雨楓的右手甚至沒有在籃筐上更多的停留,灌筐之後隨著籃筐的上下呻吟搖擺,自然而然的向迴彈起,收臂,弓身,下落,屈腿,落地後隨著重心的繼續前移又向前斜跨兩步才將將站定。仿似武俠小說中當派的輕功身法梯雲縱,身輕如雁的下落動作,為葉雨楓這記精彩絕倫的扣籃畫下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整座訓練館,隻剩下了籃球繼續和地板不停碰撞的輕快撞擊聲。


    葉雨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著全身肌肉的漸漸鬆弛,沸騰的熱血也平靜下來,表情卻有一絲茫然。


    剛剛的扣籃,完全是身隨意動,憑著忽然之間的一股衝動隨性而起,在啟動加速的一刻,他其實還並不確定要以怎樣的方式去完成,直到就要飛身而起,紮克拉文的扣籃影像才突然浮現在腦海中,而自己,幾乎是下意識地,跟隨著一瞬間的本能反應做出了如此流暢而完美的一係列動作。


    “過程算不上完美,但結果,還真的不錯。”


    嘴角終於向上揚起,迴想著自己的這記扣籃,葉雨楓在心裏給自己豎起了大拇指,“看來今天的狀態不錯,也許,真的可以完成那個動作。”


    “噗通!”重物墜地的聲音打斷了葉雨楓難得的自我欣賞,詫異地迴過頭,正看見了筆直地站在場邊,一臉無比震驚的神色,張著大嘴,已經呆若木雞的付迪。而裝著球鞋球衣的單肩運動包,順著付迪顫抖的雙肩雙臂,正正地滑落,砸在他腳邊的地板上,發出了聲響。


    短短一個下午,沒心沒肺的付迪就從偶像遠去的悲傷情緒中徹底抽離,迴到學校後模擬套題又做的格外順利,興高采烈地在家吃過晚飯,實在按耐不住想要打球的急迫情緒,竟然破天荒地早到了師大。而正是這意外早到的15分鍾,讓付迪從頭到尾,完完整整地見證了葉雨楓這記天外飛仙般的扣籃!


    “什麽時候來的?今天居然沒遲到?”葉雨楓轉過身來,邊去撿球邊問道,卻遲遲沒聽到付迪的迴應。


    拿起球迴過身,葉雨楓提高了嗓音,大聲道:“哎,發什麽呆啊?來了就趕緊換衣服熱身吧!”


    付迪像是根本沒聽到葉雨楓的話,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和表情,一張大嘴也絲毫沒有要合攏的跡象。


    雖然之前和葉雨楓一對一練球時,看到過無數次葉雨楓的扣籃,單手,雙手,劈扣,灌扣,背扣,甚至空中轉身的大風車......但剛剛那一扣,還是給付迪帶來了無以倫比的震撼和衝擊。


    “我究竟看到了什麽???剛剛那是什麽???我竟然親眼看到了一記,自拋自接......空中接球......背後換手......單臂小風車......???”此時的付迪仿佛靈魂出竅,隻剩一個聲音在心裏瘋狂的呐喊,“難道是紮克拉文在我眼前???!!!否則為什麽起跑的距離,騰空的高度,動作的連貫性,都如此完美???”


    一陣天旋地轉讓付迪重新迴到了現實世界,迴過神,葉雨楓清晰俊朗的麵孔已出現在眼前,自己的雙肩,正被葉雨楓雙手握住,劇烈的搖晃著。


    “醒醒吧,傻啦?”葉雨楓似笑非笑地看著付迪說道。


    “靠!”付迪恍如大夢初醒,不顧形象地繼續咧著嘴,一記老拳狠狠地錘向葉雨楓的胸口,聲如洪鍾地恨恨喊道:“你小子什麽時候偷練的剛剛那個動作?我怎麽沒見過?”


    “從來沒練過,剛剛是第一次,其實也不是事先想好的,突然很想扣一個,就跟著感覺,自然地這麽扣了。”


    葉雨楓說的確實是實話,想到自己剛剛讓自己也有些意外的“神來之筆”,看著付迪咬牙切齒的質問神態,葉雨楓忍不住笑了笑。


    付迪用驚恐的眼神像看一個外星人一樣的看著葉雨楓,神經質的嘟囔道:“你的意思是,你想扣,就自然那麽扣了???靠!說的跟吃飯睡覺一樣簡單,我也想,你倒是讓我也自然地扣一個???剛剛你做的,可是紮克拉文去年扣籃大賽上的動作!!!本來論扣籃,拉文在我心裏可是穩穩的第一,但剛剛看完你的這一扣,我真的開始猶豫了!”


    “怎麽,你覺得拉文是有史以來最好的扣將?”


    葉雨楓聽到付迪的感慨後,劍眉一挑,認真地問道。


    “你難道覺得不是?去年今年,本來已經乏善可陳很多年的扣籃大賽因為拉文的橫空出世,重新聚焦了全世界球迷的目光。他的那些動作,可的確是之前從沒人做過的,而且大哥,他今年的罰球線加大風車,罰球線加胯下飛扣,絕對的前無古人啊!無論從前現在,我不覺得有任何人還能完成那種扣籃!單論扣籃這一項,拉完排第一,沒什麽懸念吧?”


    付迪聽到葉雨楓的問話,不假思索,開始滔滔不絕地說道。


    葉雨楓的神情卻越發的認真,說道:“單說扣籃,我卻覺得,文斯卡特,才是永遠的第一扣將。”


    “拉文之前,當然是卡特,因為卡特就是唯一。但現在,卡特的所有動作,拉文也都可以做,而拉文的動作,我想,卡特可絕對做不出。”付迪聞言,有些詫異地反駁著。


    “扣籃,動作當然很重要,但卻不是唯一的標準。”葉雨楓緩緩說道:“同樣的動作,不同的人做出來,一定是不同的感覺。比如罰球線飛扣,喬丹之後,有太多人可以完成,但是,永遠沒有人可以再扣出喬丹一樣的輕盈飄逸感覺。卡特之後,胯下換手也有很多人能夠完成,但再沒有人能夠像卡特一樣,扣得那麽行雲流水剛柔並濟。詹姆斯的扣籃並沒有太多的花式動作,但就是沒有人,能扣的和他一樣霸氣無雙。拉文的身體素質,騰空高度,滯空時間和動作的難度確實都已經超越了前人,匪夷所思,但是,在空中姿態和感覺上,還沒有形成自己鮮明的風格,扣籃大賽中,拉文有好幾次胯下換手,正換,反換,正扣,背扣,難度上遠比卡特當年大,但感覺上,就是不如卡特扣的漂亮和瀟灑。扣籃,其實沒有高下,隻看觀眾喜歡哪種風格,我最喜歡卡特的感覺,所以卡特,永遠是我心裏的第一扣將。”


    付迪愣了好一會兒,努力消化著葉雨楓的話,發現還真是有些道理。仔細想想,付迪突然發現,葉雨楓的扣籃感覺,或者說風格,確實最接近卡特。不同於他如同喬丹科比一樣教科書般的飄逸運球和跳投,葉雨楓扣起籃來,與喬丹科比一樣的輕盈靈巧不同,而是飄逸間隱隱透著一絲狠辣和霸道,柔中帶剛,更加剛柔並濟。


    “你小子,終於暴露啦!原來一直偷偷地模仿卡特!我說,怎麽總覺得你的扣籃感覺那麽熟悉呢,現在真相大白了!哈哈!”


    付迪像窺探到了好朋友隱藏多年的秘密一般,開心地大笑起來,說道:“就算你說的有道理,卡特第一就卡特第一,我不跟你爭。哎對了,你之前說的今晚要嚐試的新動作,不會就是剛剛那個吧?哎,不對呀!你說剛剛是臨時起意,那今晚本來你要試什麽?”


    葉雨楓的表情忽然又嚴肅起來,眼中仿佛有精光射出,鄭重迴答道:“當然不是,剛剛正說起卡特,我想要試試,他2000年扣籃大賽的最後經典一扣!”


    “2000年?最後一扣?那不正是,空中接球胯下換手風車劈扣?”付迪倒吸了一口冷氣,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但想起剛剛葉雨楓的那記扣籃,又迅速的冷靜下來,激動地想道:“能完成剛才那樣的動作,難道,今晚,我會真的親眼見證一個新變態的誕生???”


    “其實,不是拉文,也不是卡特,雨楓,你才是我心裏,實實在在,我看得見摸得著的,第一扣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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