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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彌是被晃醒的。


    原諒她已經一夜沒睡又時差混亂,這個時候怕已經沒誰還記得這迴事了。之前一直被綱吉的事情吊著清醒的理智,但被爆炸時足以貫穿耳膜的巨響震暈時彌總算不用忍著頭疼努力保持清醒了,可是剛好可以趁此睡個昏天黑地日月無光的彌還沒休息多久就被晃醒了。


    真是要命。


    彌感覺妝已經壓不住她的黑眼圈和即將提前的更年期了。


    睜開目光遊離的眼睛,卻正好被放在了柔軟的床榻上。彌索性想直接再睡一會兒,卻又看見了表情惶惶地握著她的手的綱吉“阿綱。”彌有些虛弱地叫出聲,朝綱吉伸出手去“你還好吧。”


    “你醒了。”某個把她晃醒還不自知的青年順著彌伸出的手把彌摟在懷裏,語帶哽咽“我很好,很好。”他在被送迴彭格列城堡後沒多久就醒了,如果說之前在密魯菲奧雷看見安紙時隻是猜測,那麽那會兒被安紙打暈後就完全肯定了,彌還在密魯菲奧雷。


    醒來的時候得出的結論讓人渾身發冷,他幾乎下意識地就想去找彌,卻被澤田家光死死拉住。他沒有哪一刻如此的厭惡大局這個詞,麵對彌有可能遭遇的事完全鎮定不下來。究竟要有多強大冷酷的心,才會在自己心愛的人陷入危險境地時還能去理智的分析局勢。


    綱吉一直不覺得他是那樣的人,他從來都感性得過了頭,也不曾覺得自己有多強大的心髒。可是彌還在密魯菲奧雷,藏在巴吉爾身上的監聽器還在傳達出熟悉的音頻,他聽著那熟悉的聲音在談判時的雲淡風輕,就像從那聲音裏一下獲得了安定下來的力量,以至於後來他能冷靜住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可是多冷靜,多鎮定,在設備裏傳出驚天爆破聲和巴吉爾隨後爆發出‘夫人’的喊聲時,壓抑在心底的惶恐就如荒草一樣蔓延起來。如果彌死了……綱吉想到了好久好久以前曾看過的場景,彌躺在他麵前渾身血液的畫麵,他當時渾身發冷心髒頻率亂得不像話,血液都停止了流動一般,一瞬間像裝在自己身體裏的東西被人活生生挖走,那種鮮血淋漓又空洞得可怕的感覺。


    可是當時並不痛,就像暈眩前跳脫在視網膜裏的斑斕光線,恍恍惚惚的又並不真切。


    那種疼痛來得太遲鈍,它不會在當時就發生,就像你怎麽都不肯相信她死了一樣,你沒有感覺,隻是恍惚空洞。可是時間一點點過去,你終於意識到失去了什麽,終於肯承認她死在了你前麵,於是那種痛苦瞬間蘇醒,猛然痛哭,歇斯底裏,然後連自己那份一起死去。


    綱吉那個想了太多東西,明明隻是那麽一瞬間,他站在那裏卻已經過了一個光年。


    之前白蘭曾約他和談,綱吉一開始是想去的,這場紛爭總要有個結果,而他已經不想看到更多的傷亡。可是幾乎是在立刻就察覺到了白蘭的不懷好意,察覺出了這場鴻門宴的結果。戰事還沒結束,如果他真為了一個和談的希望而去送死,他的家人怎麽辦,彭格列怎麽辦,同伴怎麽辦,彌……又該怎麽辦。


    綱吉忘不了自己知道彌的死訊時的心情,他無法讓彌再經曆一遍。


    可是後來,他還是為分部的兩千員工去了。


    此時也已說不出這個決定究竟是正確還是錯誤,凡事也有利也有弊。綱吉隻是覺得報應未免來得太快,他剛想過此去或者不再迴,心裏再不想讓彌經曆的也無法阻止,可彌瞬間就讓他們換了一個立場,這迴安全的是他,身在敵營的是她。


    簡直讓人覺得好笑。


    可他又笑不出來。


    監聽設備裏還有巴吉爾的聲音,似乎是找到了彌,說話的語氣也鬆了下來。沉默冷肅的綱吉在霎那間也緩和下來,縮成石子一般的心,在隱隱確定彌還活著後猛地膨脹緩和。霎那地獄霎那人間的感覺就像坐過山車一樣刺激得不行,他的心髒都有點受不了了。


    可當時他除了慶幸,也隻剩慶幸。


    然後巴吉爾把彌帶了迴來。彌身上關節處和手臂腿部的擦傷太多,是栽進下水道時磕碰到的。就算傷勢很輕,可當時滿身擦傷滿身滲血的彌還是把綱吉滿腔的話全都嚇了迴去,他已經想不起自己要和彌說什麽了。


    以後不準再做這種事。


    不許罔顧自己的安危。


    心驚膽戰後總結的那些教訓的話全部都見鬼去了,他真是被吃得死死的。


    “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綱吉輕聲細語地問,固執地把彌摟在懷裏。


    彌將頭放在綱吉肩膀上“我沒事。”伸手環住綱吉的腰“就是時差沒倒過來,很困。”


    “那你休息吧,多睡一會兒。”那些手臂腿部的擦傷都已經上了藥,為了傷口透氣也沒有上繃帶,青青紫紫還帶著血絲的傷口刺眼的橫在白皙的皮膚上,綱吉不得不心疼又小心翼翼地避開。


    彌要被綱吉按在床上,便一隻手支住了床,打起精神又問“白蘭怎麽樣?”


    “沒死哦。”迴答彌的不是綱吉,而是坐在澤田家光肩膀上的reborn,小小的嬰兒這麽迴答,帶著一群人從外麵走進來。


    “那真是可惜。”彌的神色未變,像早就料到。


    “的確,彌的計劃很棒,一步步都計算得非常精準,沒弄死白蘭真是可惜了。”reborn用他稚嫩的聲音迴答“不過彌看起來倒是一點都不驚訝,還有後手嗎?”


    彌拿起枕頭靠在身後,言語之間並沒多大波動“密魯菲奧雷的總部被毀了嗎?”


    “嗯,就在你們離開密魯菲奧雷後十分鍾。”reborn點頭“安紙小姐帶人下的手。”說著,他又十分讚同地朝彌點頭“這個後手做得不錯。”


    “那白蘭受傷了嗎?現在是在哪裏?”彌餘光掃見自己手臂上還有小膠布和抽血的痕跡,想來是醒來前還做過全身檢查。


    “受沒受傷不清楚,不過現在是在他勢力範圍內的緹西納醫院。”


    彌低斂著睫毛,慢慢地把手上帶麻醉器的指環摘下來放到一邊“我朝那家醫院用別的身份法發過了求職信,現在應該有迴函了。”彌斯條慢理地思考著“這是個機會。”


    老老實實呆在後麵的藍波聞言不解地歪頭“彌怎麽會朝那裏發求職信。”


    彌微微彎唇笑道“因為白蘭受傷了,總部又被炸了也沒有醫療部,肯定要上醫院去啊。”


    藍波的疑惑更深“那彌怎麽知道一定是那家醫院呢?”


    “我不知道啊。”彌覺得有點好笑地笑起來“所以我朝白蘭的勢力範圍內所有甲級醫院都發了求職信啊。”


    “欸?”藍波一愣“彌早就知道白蘭不會死嗎?”


    “我怎麽會知道呢。”彌已經完全被逗笑“隻是針對計劃可能出現的結果做適當的措施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如果他死了自然最好,如果沒死的話,當然要想辦法削弱他並再製造一個機會啊。”


    彌頓了頓“不過,這會兒他應該已經知道他的分部的事了。”


    “說到這個。”reborn停頓了一下,引迴彌的注意“彌是怎麽做出那些分部被襲的假消息的?”


    “這個還好,中國那邊的消息是真的,日本我記得也確認被驅逐了。當時談判嘛,他怎麽可能不管我就去驗證這些消息的真偽,密魯菲奧雷經曆的事太少了,也未曾有過大的波折,一點假消息足以讓他們手忙腳亂。而且那些消息也確實是從他們的分部發出去的。”


    彌迴答得有些語焉不清,不過涉及到白幫,有些家族機密確實也不好說出來。


    彌說著說著,忽然一愣“安紙。”她輕聲叫。


    窗外翻進一個身影,穩穩地落在彌床邊。


    “找到我的時候,有發現白蘭嗎?”彌問。


    安紙搖了搖頭。她去找到彌的時候,炸得四分五裂的車上早已不見白蘭身影。或許是覺得安紙的迴答太簡單,一直安靜著的巴吉爾出聲補充“我們趕到的時候,隻發現了古羅和司機的屍體,並沒有發現白蘭。”


    “……”彌靜默了一會兒。依白蘭的性情來看,不太可能活著經曆完那個爆炸後還任由救援來找她。她一直在威脅他,還破壞了密魯菲奧雷的總部和部分分部,前進路線生生被她暫時阻截。如果那個時候白蘭是清醒並在場的,不直接殺了她都算她運氣好了。


    “那麽,醫院就可能是個陷阱了。”彌低斂著睫毛思慮著。


    說話間,門外又走進一個人,拿著診療單進門的夏馬爾穿著一身騷包的白西裝,進門看到房間裏的大家後就一皺眉“你們聚在這裏幹什麽?有事就不能去別的地方談?知道打擾美麗的女士休息是怎樣的罪過嗎?”


    “我們馬上就離開。”澤田家光一額首,又問“小彌她沒事吧?”


    隻是作為長輩關心一下兒媳婦而已,澤田家光也看得出來彌身上就是一些擦傷比較多罷了。卻沒想夏馬爾嚴肅地皺起眉,少見的露出一副十分認真的表情“有事,很嚴重!”


    啥玩意就嚴重了啊?


    感覺自己就是擦傷比較多又因為時差沒倒過來而有點嗜睡的彌感覺到綱吉瞬間抓緊她的手的力道,麵無表情地腹誹起夏馬爾來。


    “她怎麽了?”綱吉從座位上站起來,擔心地緊盯著夏馬爾。


    “阿綱。”彌反握住綱吉的手,有些無奈“夏馬爾先生,你別嚇他呀,我感覺還好啊。”


    “我可沒嚇他,這可是關乎你性命的事。”夏馬爾緩步走過來,將手裏的診療單遞給彌。


    彌伸手接下,目光一掃,然後抓著單子的手一緊,整張臉都木然起來。夏馬爾轉身往外走,不忘給眾人使個眼色,於是房間裏眾人默契地往外走,門被輕輕帶上。


    “彌?”綱吉有些焦慮地看著不發一言的彌,想看看那張診療單,又看見彌的手已經抓著單子到骨節發白“怎麽了?”


    彌呆滯地盯著雪白的被褥,神情帶著一股我是不是在做夢的恍惚感。


    “彌?”綱吉握住彌的肩膀,試圖叫醒她。


    彌遲鈍地迴視綱吉的眼睛,似乎瞬間又從自己的世界裏醒過來一樣,急忙單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以免發出嗚咽。她一雙黑眸再無剛剛的從容和理智,溢滿了措手不及的茫然“阿綱。”連唿喚綱吉的聲音都帶著鼻音。


    “我在,我在。”感覺有點慌張的綱吉急忙抱住彌“彌,怎麽了,告訴我怎麽了。”


    彌的下巴擱在綱吉肩頭,順著抱著綱吉的動作又確認了一眼診療單上的結果。她的嘴動了動,又蹭了一下綱吉蓬鬆的棕發,放低聲音有些慌地說“我,我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的事我都不知道。”


    她啜泣了兩聲“以後,你也許會遇見你更在乎的人的,阿綱。”


    “你在說什麽!”綱吉心慌意亂地抱緊彌“不要說這種奇怪的話!彌是生病了嗎?是什麽病?很嚴重嗎?”


    彌咬著下唇埋首在綱吉脖頸裏,不說話。


    綱吉問不出結果,又不想逼著彌說,便伸手撫摸彌單薄的脊背,想著先安撫下來再去問夏馬爾“別說那種奇怪的話了,彌。”他盡力放柔聲音,即使自己也亂得一塌糊塗也不想讓彌更難過“我愛你,不會有別人讓我更在乎,我隻有你就夠了。”


    “不行!”埋首在綱吉脖頸裏的彌一下子坐起身來“你必須在乎!”


    剛說完這句話,彌就有點繃不住地笑了出來。看她這模樣,綱吉也立刻意識到自己上當了而黑著臉去捏彌的臉“不要跟我開奇怪的玩笑!彌!”


    “沒有開玩笑,我是很認真的!”彌掙開綱吉的手解釋“可是阿綱是笨蛋呢,一下子就完全想歪了。”


    “……不是生病了嗎?”綱吉遲疑片刻,這麽問。


    彌的笑容和緩許多,帶著難以想象的溫柔表情“會有一個你很在乎,我也很在乎的人出現的。”彌拉住綱吉的蓋在她平坦的腹部。


    “我懷孕了。”彌說這句話時,臉上洋溢著溫柔到極致的母愛光輝。


    “誒?”綱吉滿臉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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