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輕敲著發出求職信,彌就從筆記本電腦前站了起來。裝著彭格列指環的小盒子就放在她手邊,被她隨手放進口袋裏。鏡子裏的女人盤起了長發,時差混亂和未能休息好的黑眼圈被掩蓋在脂粉之下,彌推開椅子掃了一眼桌上的街道規劃圖。


    “都準備好了嗎?”彌出聲,未迴頭就往後伸出手,安紙平靜地將手上準備好的又一個彭格列指環盒子遞到彌的手上。


    “拜帖已經在兩個小時前發出去了。”安紙輕聲迴答。


    在這種時候,彌還能有條不絮地想到先發拜帖,耐下性子做準備工作,已經完全比安紙預料的好太多。


    “發信號調齊白幫留下來的人手,除非我控製不住情況否則不要讓已經潛入的人有所動作。”彌看了看自己纖細的手指,然後把自己的婚戒取了下來放置在桌上,轉而戴上另一枚其貌不揚的指環“在我進門後十分鍾,要抓緊時間。”


    彌轉而欲走出臥室門,卻忽然被安紙拉住了手腕“姐姐。”這次不能跟隨她一起去的女人還在遲疑,她聽見安紙晦澀難安地開口“你真的有把握嗎?”


    “照我安排的做,我就有。”彌伸手摸了摸安紙的短發,放柔聲音,目光繾綣“好安紙,等我迴來。”


    彌沒時間再停留,握上了臥室門的把手。她忽而深吸了一口氣,仰起臉勾出一個風輕雲淡的淺笑來,她黑眸深重,卻刹那間全換上了一副捉摸不清的平靜來。彌打開門,大步朝門外走去。


    中庭裏早有車隊嚴陣以待,看到彌下樓都恭敬地彎腰鞠躬,沉聲叫道“夫人。”


    彌神色未變地走過去,卻見自己的車門前早已站了一個人。


    穿著黑西裝的青年凝重地站在黑色轎車前,藍色的眼睛一派認真地看著她“夫人,請讓我跟您一起去。”記得以往雖然見過的次數不多,可對方都帶著溫和的笑容,這麽認真地說出這樣請求意味的話還是第一次,彌表情平淡地看著眼前的巴吉爾。


    彌思忖一會兒,輕聲問“是爸爸的意思嗎?”


    “是在下請求的。”巴吉爾站得筆直,茶褐色的發微微遮住右眼“家光大人說,如果您同意,我就可以和您一起去。”


    似乎是看彌平靜地站在那裏沒有絲毫被觸動的意思,巴吉爾抿了抿唇,藍眸堅韌地直視著彌“……我非常擔心澤田閣下,拜托您。”


    他用的是澤田閣下,而不是十代目。


    彌的臉色緩了一緩,看了看自己戴在指間的指環“上車吧。”她這麽輕聲說,繞過巴吉爾打開了車門。


    掃了眼駕駛座的位置,發現並不是不熟悉的麵孔,彌伸手從口袋裏拿出指環盒子,又打開看了一眼確認是真品,隨即遞給了坐在她身邊的巴吉爾“巴吉爾,這個你拿著。”彌掃了一眼巴吉爾的耳廓,在遮過耳際的茶褐色發的遮掩下,看不出是不是戴了某種監聽設備。


    “聽好了,巴吉爾,你的作用是在當阿綱不肯離開的時候,把他拖迴去,安紙會接應你。”彌語氣平淡地說著,轉了轉手上的指環“啊,安紙就是今天跟在我身後的那個女孩。”


    巴吉爾顯然愣了一下,接過指環盒子,有些疑惑“澤田閣下怎麽會不肯離開?”


    “別多問,也別多說。”彌看了看包裏的另一個指環盒子“聽我的就是了。”


    彌看了看手腕上第一次戴的女士手表,閉上了眼睛靠在了後座上閉目養神。


    到達密魯菲奧雷的領地時已經到了下午兩點,黑色轎車不急不緩地駛向密魯菲奧雷的總部,然後在巨大的花雕鐵門前停下“就在這裏吧。”聽著司機與門衛交涉後打算駛入,彌忽然睜開眼睛說了一句,然後打開車門下車。


    “夫人,前麵還有一段路。”巴吉爾幾步跟上彌。


    “那個司機也是阿綱的固定司機了,沒必要讓他死在這裏。”彌看了一眼手表,眺望了一眼藍天,放低了聲音。


    巴吉爾不再多詢問知道,彌言語間所透露的信息已經表露出來她不是來進行平和的交換的。茶褐色發的青年放慢了兩步綴在彌的身側,恭敬而能在緊急時保護到彌的距離。


    門口早有接引的人,穿著一身白魔咒的製服,他對彌看似尊重地微微低頭引路,眼角眉梢卻透出隱約的嘲諷和不屑。彌平淡地斜睨了他一眼,同樣不說話。


    “終於到了嗎?”通過雪白的走廊推開盡頭的大門後,一身雪白幾乎快和背景色融在一起的青年正坐在長桌盡頭的主位上,笑眯眯地用歡快的語氣跟彌打招唿“我可是從收到拜帖就一直等著呢,等了你好久了,彌醬?”


    “請自重,白蘭先生。”彌語氣平靜而帶著隱隱矜貴。


    彌平淡地掃了一眼站在白蘭身後的兩個人,一個紅色斜劉海笑容帶著惡意的雨之六吊花古羅,還有一個和巴利安暗殺部隊的貝爾長得非常相似的吉爾。


    “真冷淡啊,彌醬是在生氣我請綱吉君過來玩嗎?”眼角下的倒王冠妖冶惑人,臉上甜膩的笑容也過分熱情。彌平淡地打量著白蘭,唇角一彎,也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來。


    “請?”她略顯玩味地重複這個詞,拉開最近的長椅坐下,巴吉爾站在她的身後。


    看彌一派淡然完全沒有失去考量地安靜笑著,白蘭靜默了一會兒“彌醬好像一點都不擔心綱吉君的樣子啊,真替他難過,妻子竟然這麽冷淡。”平行世界中隻有不超過五個彌,巧的是平行世界中的白蘭也未曾有一個真正對上彌,所以他對彌的掌握也完全隻限於他收集到的情報,完全不清楚對方的處事手段。


    彌沒有先發製人,先挑了話題氣勢被壓製住對她不利,所以她始終遊刃有餘地笑著。可是逼不能裝得太過,彌淺淺掃了一眼白蘭身邊的守護者,大概是考慮到和她談判,所以隻叫迴了兩個守護者“留也留了一天了,我想見我的丈夫。”


    “彌醬當然可以見綱吉君啊,可是彌醬帶來我想要的東西了嗎?”白蘭微微歪了歪頭,卷翹的頭發讓他看上去有些孩子氣。


    被刷得雪白的會議室空得厲害,彌就微微掃了一眼爬滿翠綠色地錦的玻璃牆,從自己的包中掏出了事先準備好的指環盒子放在桌子上。白蘭身後的古羅抬了抬他的無框眼鏡,含著蛇一般讓人不舒服的笑容走了過來,他的目標是指環盒。


    彌哼笑了一聲,似乎是覺得很好笑一樣,反手將盒子遞給身後的巴吉爾。


    “我帶著誠意來,可您似乎沒有給我相等的誠意。”彌的語氣沒有什麽波動,隻冷凝了幾分。


    白蘭仍是笑眯眯的。綱吉還在他的手裏,主動權在他手上,彌的不滿隻有讓他覺得好笑和自不量力“彌醬把我要的東西給我了,我自然就會把綱吉君還給彌醬啊。”他說話的調子顯得極不正經,粘膩膩的像隻是在和親近的人撒嬌,卻又透出幾分不可置疑的強勢“而且我怎麽知道彌醬手裏的就一定是真品呢?”


    彌的神情沒有絲毫波動“那麽就請體諒一個失去丈夫的女人的心情吧。”彌依舊鎮靜“見不到阿綱,我不會交出彭格列指環。”


    白蘭單手撐著下巴,表情有些泄氣“彌醬太倔了啦。”他的指間有一枚伸展著翅膀的指環,映著光微微閃耀“而且啊,彌醬為什麽覺得自己能和我講條件呢?”


    房間裏一時寂靜下來,氣氛如窒悶於深海。彌忽然輕笑了一聲,看向主位那個微微睜開眼睛的男人,那雙漂亮得足以擺放在絲絨裏被觀賞的紫眸好看得不可一世,他在笑,眼睛卻冷漠。彌微微靠在身後的椅背上,眼睛不著痕跡地掃了手腕上的手表一眼,然後維持著笑意輕聲道。


    “用入江正一先生和尤尼小姐的性命,還足夠和白蘭先生談條件嗎?”


    彌還不動聲色地坐著,白蘭嘴邊的笑容卻緩下來,他狀似思吟“這個玩笑可不太好笑哦,彌醬。”


    隻是話才剛落音,一陣稍顯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彌靠在椅背上,噙著一抹極具暗示性的淺笑,見白蘭笑容漸褪,甚至還朝門的方向揚了揚下巴,示意對方還有人在門外著急。


    “古羅。”白蘭沒有直接叫那個人進來,反而叫了自己的那個笑容討人厭的雨守一聲。斜劉海的的青年應聲點了點頭,上司下屬之間的默契十足,轉頭就朝門外走去。


    “發生什麽事了?”在門打開後,由於彌坐的位置離門口較近,她還能隱約聽見談話的內容。


    “尤尼大人不見了!”說話的人還有些慌張“研究室那邊的走廊發現了被打昏的切爾貝羅,正一大人也不見了!”


    短短一句話,古羅臉上的表情瞬間冷肅起來。他揮退下屬,轉身帶好門之後就走迴白蘭身邊,步伐比之前快了好幾步,直到看見古羅彎腰在白蘭耳前說出情況,那個一直笑著的白發青年雙眸變得幽深許多,彌才靠在椅背上,神色帶有目的性地透出微微的不耐。


    “彭格利原來也會做出這麽這麽卑鄙的事嗎?”不知道是為了拖延時間調查清楚或是其他什麽目的,白蘭說出了讓彌想要嗤笑了一聲的話。


    彌隻是微微偏了偏頭,顯得有些俏皮地笑著說“您過於自謙了。”


    一句話不輕不重地駁迴去,她身後的巴吉爾都有些憋不住嚴肅臉想笑出聲來了。


    白蘭又抿出一個虛假得不行的笑容來,映著光明明會很好看的紫色眼睛暗得像要沉入淤泥“彌醬,我不喜歡被人威脅呢。”他這麽說著,臉上帶了絲明顯的厭煩,身後的兩個守護者更是隱隱要發難的神情。


    “嗬……”彌平淡地笑了一聲,像在看什麽微不足道的東西“從踏上這裏起,我就沒想到要活著迴去,你不用對我露出爪牙。”


    “我很弱,所以你現在就能殺了我。”彌說這話的時候還看著自己修剪得圓潤的指甲“然後我死在這裏,阿綱或許也會被你殺死,或許還會留下來繼續交換指環,或尤尼小姐和入江先生,但那都不重要了。”


    “如果我和我的丈夫有哪一個死在這裏,您都會像今天早上收到幻騎士的人頭一樣收到尤尼小姐和入江先生的人頭。聽說入江先生還有一個關於時空的偉大實驗,那還真是可惜了。”


    “彭格利失去了一個首領,但那麽大的家族,又不是沒辦法重新支持起一個有能力的首領,最不濟也就換一個boss。而尤尼一死,基裏奧內羅家族這個老牌家族是否還能像現在一樣甘願俯首在傑索家族之下?一夕之間分崩離析的密魯菲奧雷失去了基裏奧內羅家族帶來的勢力和人脈,是否還能在彭格利和那些被吞並的家族反撲前迅速振作?”


    彌歎了一口氣,做出一個十分遺憾的表情“請體諒一個失去丈夫的女人,她已經足夠瘋狂到不擇手段。”彌輕飄飄地對上白蘭的眼睛,黑眸裏是不輸白蘭的陰狠和極端。


    “……”白蘭沒有說話,隻情緒莫測地盯著彌的眼睛。


    彌任由他看著,一派從容淡定。做得出這種卑鄙事的不止他白蘭一個,她會做得更瘋狂,更偏激,就算魚死網破也在所不惜。彌微微笑著,覺得白蘭真是倒黴,惹上了她這麽一個瘋子。


    “真難以想象有人會對那麽可愛的尤尼醬下手……”白蘭語調莫名,最後沉沉的落了音,又在休止符後突兀地彈起了不協調音一樣問“那彌醬怎麽讓我相信你會把尤尼醬還給我呢,畢竟這種簡單弄垮密魯菲奧雷的方式會太令人心動吧?”


    “那麽,請先把我的丈夫還給我吧。”彌溫和地笑“作為交換,我會留下來,帶您去尤尼小姐暫時歇息的地方。”


    “不行啊,彌醬。”白蘭一副遺憾的表情“我不相信彌醬哦,放走了綱吉君,萬一還是接不迴尤尼醬不是太糟糕了嗎,就算彌醬在這裏我也不放心哦。”


    “唔……還是當麵交換吧。”白蘭舉起手指,笑得十分孩子氣。


    彌靠在椅背上,從容而漫不經心地低垂著睫毛,她撫摸著自己的手指,露出一個稍顯敷衍的笑容。


    “再想想吧,白蘭先生,要不要先把我的丈夫還給我。”


    “從現在開始,您有一分鍾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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