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開始學打圍巾。


    也沒有什麽特殊的理由,隻是聽說意大利那邊秋冬潮濕,又恰巧在網上看到教怎麽織圍巾的帖子,想來現在學的話應該能在秋天前完成,所以就買了毛線團自己織起來。


    她學得很快,本來腦子就聰明,學織毛線也是不在話下。柔和的絨線穿梭在手中,細密地編排起來,她織得認真仔細,每一根絨線都像帶了溫柔的心意,逐漸編織成形。


    兩個人住在一起,從彌買迴線團開始綱吉就知道了。深藍色的絨線,一看顏色就知道是織給誰的東西,惹得綱吉第一眼看見就笑出聲來,抱住彌的腰怎麽都不肯撒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彭格利的關係,剛入學沒多久就申請結業的要求竟然被批了下來。徹底空閑下來後,彌就呆在公寓裏一邊看電視一邊織毛線,等著和綱吉一起離開。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個笨蛋!”電視裏的雙人相聲一個捧一個逗說得熱鬧,坐在彌身邊的藍波更是笑得眼淚都冒了出來,直用小手撐著沙發大笑。


    他在沙發上滾來滾去,抱著橙子望著電視,不時笑出聲。直到節目結束,藍波才轉頭看向身邊的彌“彌,阿綱還沒迴來嗎?”


    “可能要再晚一點。”彌停了手裏的動作,看著藍波無聊地拿起自己正在織的絨線團玩起來。


    “好無聊好無聊,藍波大人要出去玩!”藍波拋開線團又在沙發上一邊滾一邊鬧起來,彌也來不及去撿被拋到地上的線,手中無措地看著大聲哭鬧的藍波“藍波,你別哭……”她把穿著奶牛裝的小孩子抱起來,拍著藍波的後背哄著“那,我帶你出去吧。不過藍波不可以亂跑哦。”


    藍波聞言立即止住哭聲,睜大眼睛望著彌“好!”


    彌當然不信帶藍波出門藍波就真的會聽話,這個孩子熊成什麽樣子她也不是不知道。隻是她本來就不擅長應對這種哭鬧任性的孩子,為了快速安撫住他,隻有帶他出門。好在已經下午,天氣隱隱的悶熱,剛出門彌就抱起了藍波等電梯,不著痕跡地搖晃著,哼著舒緩的歌曲,藍波將頭靠在彌肩膀上,還沒等電梯到一樓就睡了過去。


    彌重新迴到十二樓,輕手輕腳地把藍波放在側臥的床上,才鬆了一口氣。


    午後的陽光正甚,溫暖明亮又有著不可忽視的熱度。彌一撩耳邊的長發,耳上晶瑩別致的耳墜就映著陽光閃閃發光起來。確實如那個賣耳飾的女孩所說,彌戴著耳墜非常好看,仿水晶的瑩潤玻璃珠在耳邊搖搖晃晃,毫不吝嗇地反射著陽光饋贈的光芒。


    彌拉上了客廳的落地窗窗簾,靠在沙發上,把地上滾了一圈的線團絞好,才靠在沙發上注視著還沒住多久的小公寓。


    她看了良久,才微微歎氣,呢喃了一聲“意大利啊……”


    藍波是下午的時候醒的,大概是床邊沒人,一醒就哭了起來。彌聞聲跑過去哄他,安撫了好一會藍波才不再哭,隻是可能是下午有些惹了,奶牛裝的小孩子出了一身汗,濕了內衫。


    彌又跑去浴室放水,給藍波找換洗的衣服。她還沒照顧過小孩子。


    藍波一碰水就又從剛睡醒的起床氣中重新精神起來,興高采烈地玩著沐浴香波的泡泡,大聲唱著調子奇怪的歌“藍波,不要在浴缸裏跳來跳去,會滑倒的。”原本想對方已經是十歲的孩子了,可是那股搗蛋勁卻讓人十分不放心,剛找好衣服的彌就看見藍波在浴室裏玩鬧。


    因為藍波的動作而帶起的水花濺了不少,在浴室的地麵匯聚了不少水泊。彌皺著眉,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幫忙,就看見藍波突然腳一滑,整個人懸空往後仰倒在浴缸裏,後腦撞到浴缸壁發出十分重的悶響,隨後濺起大片水花。


    “藍波!”彌推開門跑進浴室,驚惶地看見藍波淚眼汪汪的捂著後腦縮在浴缸裏,他鼻涕泡都冒出來了,卻捂著腦袋淚眼汪汪地說“要!忍!耐!”


    “啊啊啊啊啊藍波大人忍耐不了了!藍波大人好痛!!”藍波隨後一頓狼嚎,聲波幾乎可以穿透整個小區。正當這時,大門那邊也響起了聲音,來人似乎是聽見了藍波的哭叫而快步跑過來,撐著浴室門看裏麵的場景“怎麽了?”


    匆匆進門的綱吉問道。


    “哇嗚嗚嗚嗚!!”藍波還在哭叫,並且雙手伸進了他花椰菜一般的頭發裏,猛地抽出一支紫色的火箭筒。


    “藍波不可以!”彌還沒從頭發裏抽出火箭筒這件事中迴過神,就見綱吉十分迅速的按住了藍波的火箭筒,那支聽起來不輕的火箭炮一下子掉進了浴缸,泡在了水裏。


    “阿綱!!”藍波也注意到了迴來的綱吉,整個人一跳就直接雙手抱住了綱吉的腦袋,雙腳纏在綱吉身上,腦袋被死死捂住的綱吉一下子掌握不住平衡跌坐在滿是水的地板上,兩個人同時發出一聲痛唿。


    彌看著綱吉和藍波,默默地歎口氣。


    照顧藍波這件事果然還是綱吉得心應手些,看著綱吉把藍波帶迴側臥,彌也著手收拾起一團亂的浴室。將被撞翻的沐浴乳放好,彌伸手去放掉浴缸裏的水,意外地看見了還泡在水裏的火箭筒。


    這支紫色的火箭筒顏色很風騷,也是因為顏色特別而看起來像是仿真玩具,拿起來的分量也意外的不重。不過也是,連藍波都能拎得動的東西,想必是重不了哪裏去。


    黑洞洞的大口徑槍口看不清裏麵,彌拆開才發現裏麵還裝了一枚粉紅色的凹凸不平的像是炮彈的東西,此刻濕了水之後感覺正在褪色。


    果然還是玩具吧。


    彌將火箭筒擦幹淨,放置在一邊晾幹,至於那枚玫紅色的炮彈則繼續泡在了水裏。彌擔心褪了色之後會將顏色染到其他東西上,幹脆想泡幹淨再曬起來。


    “忙完了?”彌正在廚房洗菜,聽見廚房的拉門被推開,便頭也不迴地問道。


    身後之人默默地環住彌的腰,將下巴擱在彌的肩膀上“今晚吃什麽?”


    “阿綱!”推門再次被猛地推開打破了溫情的一刻,綱吉條件反射般就放了抱住彌的手,看著打開的藍波不自在地問“怎麽了,藍波?”


    “快去給藍波大人放電視!”藍波撅著嘴看了一眼彌和在開門前心虛般閃開的綱吉“彌是本大人的人,你不可以欺負她哦!”


    “她什麽時候是你的人了啊?!”原本歎了口氣老老實實想去給藍波放電視的綱吉聞言一愣,飛快地迴複“而且我才沒有欺負她!”


    “好了,你們快去看電視。”眼看兩個家夥要鬧起來,彌趕緊叫停,又看向綱吉“不要跟小孩子計較啊。”


    “啊哈哈,笨蛋阿綱~”看彌也站在他那邊,藍波得意的大笑起來。


    “什麽啊!”綱吉一臉‘這也怪我?’的表情,繼而憤憤地咬唇,賭氣一樣看著彌。


    彌裝作什麽都沒看到地繼續做菜。


    晚飯之後,彌帶著藍波看了一會電視,到點後哄藍波睡覺。還好小孩子的作息時間都很好,彌講了沒一會就對方就沉沉地睡了過去,彌將故事書放在床頭,小聲地退出房間。


    洗完澡迴到臥室,彌就看見綱吉正在坐在床邊擺弄她洗好後放在窗邊的火箭筒。


    “不是玩具嗎?”彌出聲,爬上床,趴在綱吉背上。


    “啊。”綱吉含糊地應了一聲“剛剛想還給藍波,可是藍波已經睡著了。”


    “交給藍波保管的嗎?”彌蹭了蹭綱吉剛洗過的棕發,聲音清淺。既然是交給藍波那樣的小孩子保管,彌猜想應該不是什麽太有殺傷力的東西。


    “嗯,十年後火箭筒……是藍波原來的家族代代相傳的武器。”綱吉囁嚅了一下,想到彌將要和他一起迴意大利,還是這麽說道“能夠和十年後的自己交換。”


    “……”彌微微睜著眼有些訝異,就見綱吉已經把火箭筒放迴了床邊,他拿起隨手放在床邊的一個淺粉色炮彈,繼續說“話說這是皮球嗎?剛剛看到還以為是給藍波買的水球,不過這個沒辦法飄在水麵吧?”


    “不,那是那個火箭筒裏的炮彈。”看綱吉拿起來把玩,彌趕緊說道。


    “誒?”綱吉微愣,手裏還帶著濕意的球在手間一滑,砰的一聲掉在了地上,一陣粉色的煙霧應聲揚起兩米高。


    “阿綱!”彌有些驚慌地急忙伸手去抓那淹沒在煙霧裏的人,隻一下就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卻感覺手裏緊握的手腕微微顫了顫。


    煙霧逐漸散去,露出站在床邊那人熨燙得整齊筆挺的西裝。他袖口的紐扣閃著暗光,黑色領帶上還別著一支領帶夾,棕發看起來依舊蓬鬆而柔軟,氣勢卻隱隱顯露出不凡。


    綱吉站在窗前,眉眼比之現在顯得更加成熟,隻是臉色蒼白,眼神像是在墮往深淵般糜爛無望,在看到床上的彌那一霎那,他的瞳孔瞬間緊鎖起來。


    那不是高興的神情……彌詫異地鬆開手,卻被迅速地反握住了手腕,那力道大得讓她生疼。


    “彌?”他忽然出聲,神態恍惚,聲音低沉而小心,像是在確認什麽。


    眼前這個人的神態和動作都讓彌很陌生,甚至下意識地有些抵觸。她抗拒地垂眸,卻看見在對方抓住她的左手無名指上有一枚婚戒。彌又突然想起來,這個人在以後是她的丈夫。


    他是不是遇見了什麽事,所以才會露出這樣的神態,而她是他的妻子,怎麽能這麽冷漠的對待他?


    “……阿綱。”彌小聲地喊,輕輕迴握住綱吉冰冷的手。她跪坐在床上靠近站在床邊的綱吉“你怎麽了?”


    彌問得小心,可對方卻像被她的聲音驚醒,茫然而驚惶地望著她的臉,隨後一把將彌按倒在身後的床上,動作粗暴兇狠,像一隻野獸。


    “阿綱。”彌胡亂想推拒,身上的睡衣卻已被扯下了帶子。他知道她的味道,也知道她的弱點,知道所有會讓她顫抖哭泣的地方,忽然襲來的狂風暴雨帶著瘋狂和歇斯底裏的意味,突然就淹沒了彌。


    彌漆黑濃稠的長發鋪在被褥上,睜大了眼睛看著失控的綱吉,她狼狽而被動地承受著,身上的綱吉卻突然停了下來。他的動作極慢,埋首在彌頸間,又慢慢摟住了彌的腰,彌聽見他喉嚨裏傳來極低的聲音,卻始終沒有說出來變成半個字。


    他沉默而壓抑,卻有股難言的悲哀散發出來,沉重的落在彌的心上。


    他看上去太悲傷,甚至絕望。


    彌還沒來得及再說些什麽,那些粉紅的煙霧又嘭的冒了出來,將身上之人完全包裹住。再散開時,便又是她那個穿著休閑衣褲的綱吉了,隻是綱吉神情愣怔,表情陌生。


    彌躺在綱吉身下,脖頸上被用力啃咬過的痕跡猶在,耳邊忘了取的耳墜脫落了半截,鬆垮垮地掉在彌的耳垂上。


    綱吉忽然起身,手忙腳亂地朝門外跑去。彌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想抓住他,自己卻不小心滾到了床上,耳邊落了半截的耳墜終於落了下來,砸在地板上啪的一聲脆響,那美麗卻廉價的玻璃珠子在地板上砰然碎裂。


    像一朵開敗的花。


    綱吉幾近落荒而逃地跑出房門,迴手帶上大門,才靠在樓梯間喘息起來。


    “你知道嗎?”那個好久不曾見到過的澤田綱子對他說“如果知道這就是結局,我絕對不讓她靠近你半步。”


    他順著牆壁滑落,雙手緊緊地抓住自己的頭發。


    躺在彭格列城堡中的那個女人,鴉羽般的長發鋪就於地,蒼白精致的麵容宛如陷入了沉沉睡夢,她身上的衣物早已染滿血腥,身下的血泊卻早已凝固,她美得驚心動魄,卻隻能頹敗蕭索地躺在那裏。


    她手裏還握著一把剪刀。


    一把剖開了她的小腹的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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