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似乎對那些巫神大仙非常不滿,似乎對於夫人介紹的這位厲先生也不大感冒。


    東家幹咳了兩聲,道:“聽夫人的,明兒一早就差人去請厲先生。”話畢轉念一想,不解道:“還真看不出啊夫人,你成日足不出戶的怎麽知道的東西比我還多?”


    美婦笑道:“我哪知道什麽呀!這些都是雨兒這個古怪精靈的小丫頭在外邊聽來說與我聽的。我一個婦道人家,尋思著,真有這麽一人的話就請人家來試試,就算不成的話,大不了把宅子賣了,把店麵盤了,湊千兩黃金給那人得了,我們再過窮日子唄!”


    東家連連稱是,點頭道:“夫人說得極是在理!”說罷轉頭對岑掌櫃吩咐道:“明兒一早你立即去鎮西頭把厲先生請來,記住了,對人要客氣點,隻要事辦成了,他要多高的價錢隻要不離譜的話都答應他便是了。”停了一停又道:“你這幾日也累得慌了,下去休息休息吧。”


    岑掌櫃唯唯諾諾應了,腳步卻是不動。


    東家奇道:“你還有何事?當著我和夫人之麵,盡管說來就是。”


    岑掌櫃麵色猶豫道:“本不想說的,怕東家與夫人受氣,但若是不說,小的又覺心底難安。”


    東家奇道:“你們主仆十餘載,情同兄弟,還有什麽事如此為難?竟然難以開口的?”


    岑掌櫃抬頭望了望他,又瞧了美婦一眼,欲言又止,美婦笑道:“福榮,有什麽話直說無妨,說得不對,我幫你擔待就是。”


    岑掌櫃連連點頭,朝兩人作揖道:“東家主,夫人,小的有一言要說,得罪莫怪!”


    東家皺眉道:“你跟隨我十餘年,怎麽變得那麽婆婆媽媽了?有話就說,沒話迴去睡覺。”


    岑掌櫃忙道:“我覺得,覺得……放棺材那人似乎和我家有些熟稔?”偷眼瞧了東家一眼,見他神色平常,遂大著膽子道:“南坡鎮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至少商戶能有數十家,各行各業應有盡有,都是方圓百裏之內首屈一指的大戶,為何此人單單選擇我家作為索金之處呢?所以小人鬥膽猜測,是不是我家祖上與他家有麽瓜葛?或是……?”


    東家喝道:“休得胡說,我岑家人世代本分,哪有與人結怨之說?就算祖上曾與人有些糾葛,豈有如今才來索還之意?而且年代久遠,保證我能認賬麽?無憑無據,豈能當真?這種猜測,以後休要再提,免得徒增怒氣。”


    美婦瞧了他一眼,搖了搖頭,笑道:“夫君,福榮隻不過是猜測而已,你何必如此大動肝火?”


    東家不敢和美婦辯駁,聞言嗬嗬一笑,道:“涉及到祖上之事,雖說隻是猜測,也有些惱火,倒是失禮了。”


    岑掌櫃忙忙跪下道:“不敢叫東家主賠禮,是福榮失禮了,望東家主責罰!”


    美婦笑道:“福榮,快快起來,沒有人責怪你的。”


    東家輕咳兩聲,神情有些尷尬,揮揮手道:“福榮,你這是何苦?還是下去歇息去吧!明日請那厲先生來,可莫要怠慢了人家。”


    美婦眼角帶笑,輕道:“福榮,你這幾日也累了,該好好歇歇了。”


    岑掌櫃應了聲,站起身來,給東家夫婦作揖告了別,躬身慢慢退了出去。迴到屋中,翻來覆去卻是如何也睡不著,好不容易等到天剛蒙蒙亮,便披衣出了門,尋了幾個本家的孩童,往西街而來。


    淩雲霄耐著性子總算等得岑掌櫃囉哩囉嗦的把事情前因後果一五一十講完了,時間也已接近響午。這期間兩人也不知喝了多少酒,總之俱是暈乎乎迷迷糊糊了。


    淩雲霄搖搖晃晃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後不禁打了飽嗝,揮手對岑掌櫃道:“走。”


    岑掌櫃不明所以,迷茫道:“走?去哪?”


    淩雲霄一把拉起岑掌櫃,大著舌頭道:“去……去米店,看看那口棺材去。”話一出口一下就把岑掌櫃的酒意嚇醒了一大半,忙忙擺手道:“現……現在?就這麽空手著去?”


    淩雲霄醉眼迷離道:“怎麽?還要我買禮物去不成?我告……告訴你,小爺我口袋空空,身無分文,那就……就不去了。”說罷抬腳就想走。


    岑掌櫃忙忙上前雙手拉住淩雲霄胳膊賠笑道:“淩小哥誤會了,我是說店裏那東西著實恐怖得緊,我們這般毫無準備地前去,若是碰上那東西跳出棺來,豈不是白白丟了性命?就算那東西不咬咱們,嚇也得給它嚇死了。”


    淩雲霄指著岑掌櫃的鼻尖笑道:“嚇死的也是你。”又指著自己道:“不是我。”說罷搖搖晃晃走到窗前,一把推開了窗子,也不知霧氣幾時散開了,隻見午時的陽光唰的射了進來,隻把兩人耀刺得開不了眼。


    淩雲霄眯縫著雙眼右手指著窗外吃吃笑道:“你瞧,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的,哪有什麽僵屍厲鬼的?就算有,現在也早躺在棺材裏睡大覺。就算它敢大白日裏爬出來,不是還有我麽?你怕什麽,保準傷不了你一根毛發就是。”


    岑掌櫃幹笑道:“那是那是。”


    淩雲霄見他還在遲疑中,不由分說強拽起他就走。兩人一身酒意,互相攙扶著踉踉蹌蹌行到十字路口處,淩雲霄唿著酒氣對岑掌櫃笑道:“奇怪了,這東街平日裏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今個兒怎一人影也沒見著?”


    岑掌櫃聞言抬眼一瞧,可不是麽,隻見長長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到處散落著昨夜被那怪風吹跑了的物事,而其他街道倒有不少人朝這邊張望著指指點點,卻沒一人敢行將過來。


    這下可把岑掌櫃剩下的酒意全驚醒了,顫聲道:“東街的人莫不是全讓那怪物給吃光了?”


    “呸。”淩雲霄罵道:“你個胖子,膽兒怎如此的小,就算它想吃,它吃得下麽?那麽多人,撐都撐死它。我估摸著是被你們家昨夜和今早晨這麽一鬧,全鎮人都知道東街鬧鬼了,何況身處東街的人,誰還敢出門來,早躲在家裏盤算著該如何逃難去了。”說罷拉著岑掌櫃就往裏走,望著空蕩蕩的街道,這次岑掌櫃說什麽也不肯往前去了,淩雲霄拉拽不動,怒道:“你這個死胖子,一會我叫那怪物出來第一個就吃了你。”


    見岑掌櫃仍然不敢挪步,淩雲霄轉身便走,嘴裏嘟嚷道:“若不是看在你那幾壺酒的份上,我早迴家睡迴籠覺去了,這大熱天的來看什麽棺材?說到底也是你們家裏的事,我這個外人瞎操什麽心啊?”言畢又“哼”了聲道:“這事辦不了看你東家怎麽收拾你。”這話真奏效,岑掌櫃苦著臉道:“去,我去還不成麽?”


    淩雲霄停下腳步斜眼瞧他道:“你不怕?”


    岑掌櫃咬了咬牙,道:“大不了逃唄,逃不了還有你墊背,怕什麽?”


    淩雲霄哈哈一笑,道:“好,走唄!”


    岑掌櫃畏畏縮縮跟在淩雲霄身後走到岑家糧鋪門口,雖說大響午的陽光普照,可當他一眼望到正靜靜躺在店鋪正堂中的那具怪棺,仍感到了絲絲寒意。


    一進了岑家糧鋪,淩雲霄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麵色冷靜而又凝重,好似方才那醉意全是裝出來的,壓根他就沒喝過酒。岑掌櫃不敢跟他一起進來,隻是躲在門外街對麵遠遠瞅著,隻要一不對勁抬腳便逃。


    淩雲霄眼睛仔細揣摩著這具怪棺,其實說它是棺材還不如說是口大箱子更為貼切。一般棺材的傳統樣式都是上寬下窄,首高尾低,而這口棺材卻是呈長方形狀,上下左右一般高矮,寬約一米,長約三米,在門外陽光的映射下黑黝黝得有些發亮。


    淩雲霄暗暗心道:“若裏邊真藏有些怪東西的話,這家夥塊頭真夠大的。”轉念又是一想道:“哪有如此身材的鬼怪?估計也就人為而已,造出一副古怪的棺材來訛詐岑老板,要了錢財就逃,嘿嘿,今日碰我淩雲霄,非要拆穿你的把戲不可。”嘴角輕笑,圍著棺材打起轉來。


    棺蓋和棺身縫合得如此之密,看起來就似個整體,以至於淩雲霄圍著棺材繞了幾圈仍然找不出棺蓋到底在哪,隻好打消了想揭開來看一看的念頭。怪棺棺身上雕滿一些神態各異極為逼真的洪荒猛獸,唿之欲出。淩雲霄用手摸了摸又拍了拍,觸手堅硬冰涼,卻不知是什麽材質做成的。再瞧下去也是瞧不出什麽名堂來了,淩雲霄拍了拍手走出店去。


    岑掌櫃忙忙迎上前來,低聲道:“淩小哥,可瞧出什麽門道來?”


    淩雲霄轉首望了望那口怪棺,搖搖頭道:“和你一樣,什麽都不知道。”


    岑掌櫃急道:“那下麵該如何處置?”


    淩雲霄伸了個懶腰道:“睡覺!”


    岑掌櫃奇道:“睡覺?”


    淩雲霄“嗯”了一聲,道:“反正呆在這裏也瞧不出什麽名堂,不睡覺幹什麽?”


    岑掌櫃驚得一臉惶急高聲道:“那、那、那這事該怎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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