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輕迷的江南七月,一葉扁舟載著郭嘉林從今陵渡口,駛入長江水道,然後順流直下直接駛向上海,這以後,江寧府的湘軍總部,以及整個城市再也沒有出現郭嘉林的身影。


    而與此同時,黃翼升帶著人在江寧城外找到了七個大箱子,箱子之中到底有什麽?卻無人知曉,這件事傳到了曾國荃的耳朵裏之後,他心中大怒,正準備找到黃翼升讓他交出箱子的時候,朝廷委任的兩江總督卻到任了,於是這件事情被暫時的壓了下來。


    這一年,度過了災年和饑荒的江南百姓終於盼到了糧食的豐收,而新任兩江總督頒下法令,今年的賦稅全免,辛苦的老百姓終於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原野上終於恢複了升級,鄉村間的炊煙嫋嫋,很久沒有的孩子的笑聲也再次響起。


    從上海前往江寧的陸路上此時有一隊馬車正在行駛中,這隊馬車行進到了江寧下的六~合縣時,天色已晚,馬車上下來幾個黑袍遮頭的人,這些人的打扮明顯不是中國人的打扮,因為那個時候,貧苦人家是不穿袍子的。


    清代對於這一塊要求的很嚴格,隻有讀書人在童生之後中了秀才,才有資格穿長衫,他人就算是富戶之家,錦袍是可以的,但卻不能是素色長衫,更何況是黑色的長袍,這種長袍還帶著帽子,能夠將頭遮住,但要裏麵卻係著草繩!


    這種窮不窮富不富的打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像是中國人,更可況這些人還帶著一個幹瘦鼠須的一個人,此人跑前跑後的忙活,有什麽事情都是黑衣人吩咐他,然後由他轉述給別人,有見識的人知道,這種人叫做“通譯”也就是翻譯。


    在當時的社會,是什麽人才需要“通譯”哪?不用問大家都知道,那肯定是洋鬼子了,對於外國洋人,官方會尊稱為“洋大人!”而一般老百姓則會稱他們為“洋鬼子”的。


    這幾個洋人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其實自從太平天國在南京建都之後,也先後有不少洋人前往南京來,英國傳教士還有德國的駐上海的總領事的下的一等秘書等人都先後寫過這方麵的筆記,尤其是英國傳教士艾約瑟!還曾得到過洪秀全的接見,畢竟太平天國也信奉的是上帝。


    但隨後洪秀全在宗教事務上的獨斷專行也觸怒了在華的外國宗教界的人士,這不但是宗教理念上的衝突,還有根深層次的意思,因為洪秀全的很多作為已經嚴重的影響到了各國在華的根本利益。


    不過在那一時期,洋人造訪江寧府的太平天國的天京,還是很常見的,直到後期雙方徹底鬧崩後,才逐漸沒有洋人再來過這裏,而在清廷與太平天國的戰爭之中,英國人戈登的洋槍隊,曾協助進攻蘇州等地,但卻為獲準進入天京。


    而在這個時候,洋人再次來此卻是另有隱情,他們甚至掩人耳目不隨便暴露行蹤,這些人在第二天天一亮就走了,可是卻並沒有進入到江寧府內,因為沒有人看見他們在城中出現。


    在距離江寧府十五裏之外的一處密林之內,突然傳來一聲槍聲!那個時候的火槍都為洋槍,也被稱為“火銃”槍聲傳來的很突兀,驚起了無數的飛鳥,密林之內人影晃動,似乎又兩幫人在廝殺!


    聽到動靜的鄉民趕到現場之後,發現地上狼藉一片,馬車倒在地上,一隊拉車馬匹盡數被殺,同時地上血跡淩亂,最後在距離此地兩裏的一處矮草叢中發現了十幾具屍體,這裏麵除了八~九個中國人之外,還有三個高鼻子藍眼睛的洋人!


    地方官吏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發現這個現象之後,嚇的渾身篩糠一般的哆嗦,此時哪敢耽擱,火速報與江寧府的江寧布政使孫衣言,孫衣言正是馬新貽帶到江寧的心腹之人,得知此事之後也是嚇得不輕!


    江寧布政使孫衣言覺的此時委實太過巨大,自己完全不能處置,就算拉上江蘇巡撫估計也無法壓住此事!於是連夜去找江寧將軍魁玉,魁玉是滿人,但卻屬於湘軍序列,在得知此事之後,眼睛瞪得溜圓!


    “孫大人!此事不是你我能夠處理的,如今兩江總督馬大人在任,九帥曾大人也還未曾離去,這件事我們隻能上報才行”魁玉說道。


    “是啊,魁大人說的是,此事我已經嚴密封鎖了消息,現在我們就上報給馬大人吧?”孫衣言說道。


    “那是當然!”魁玉說道,但他想了一下之後,再次說道:“孫大人,這件事我們分兩步走,一方麵派人通知九帥曾大人,一方麵我們上報馬大人!這兩部那一步都不能不走!我的意思你能明白?”


    “明白,明白!”孫衣言連連點頭,他已經官場混了多年了,早已老於世故,對此事又豈有不明之理。


    兩人按照安排,派人立刻給曾國荃送信,一方麵不敢耽擱,連夜去見馬新貽,馬新貽來到江寧之後,日子過得比較艱難,長長忙到深夜未睡,此人正在觀看卷宗,聞聽孫衣言和魁玉緊急來訪,不免詫異。


    但兩人都是他手下的高官,如果沒有急事,不會半夜來訪,於是他安排在客廳接見兩人,不過馬新貽留了個心眼,孫衣言是自己的信服,但魁玉卻是曾國藩的人,這兩人突然一同來訪是不是有關於曾氏的重要事情想要稟報哪?


    孫衣言和魁玉全都戰戰兢兢,他們沒看到馬新貽的臉色,不知道自己這麽晚來打攪他,這位馬大人會不會生氣,不過事情緊急也是在不能耽擱了。


    “三具洋屍!你是說死了三個洋人?”馬新貽急的跳了起來,臉色變得刷白!


    孫衣言和魁玉點頭稱是,並且將地方官親自勘查的現場情況詳細的給馬新貽作了匯報,馬新貽越聽眉頭皺的越緊,這件事情太大了,如果死的是一般的鄉民草寇這件事倒沒什麽關係,但這次死的竟然是洋人!


    誰不知道如今的大清朝,誰都得罪得起,唯獨洋人得罪不起,就連慈禧太後見了洋人也是和顏悅色的,甚至告誡臣工,諸凡大小事務嚴謹開罪洋人,有犯者如造成家國重大外交糾紛,則重懲不待!


    前段時間天津發生的教案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有歹徒闖入德國傳教士在天津的教堂殺死教士以及外國信眾多人,簡直轟動一時,為此德國~軍艦直逼大沽口,炮轟天津城,這次外交糾紛簡直讓朝廷焦頭爛額!


    為此朝廷特地委派直隸總督曾國藩督辦此案,為了平西等國人的怒火,這一次“天津教案”以朝廷賠償死難的洋人厚重的撫恤,並答應嚴懲兇手,最後無法抓到真兇,隻得殺了十八名百姓,為洋人泄憤。


    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幾乎國人盡知,曾國藩處理此事還算得力,可是朝廷上還是吃了大虧,不但要賠償人家的撫恤金,還要負責被焚毀教堂的修繕,同時花錢買命,枉自殺了十八個百姓。


    如今此時剛剛平息,自己的地頭上又出現了殺洋人的案子,這不是讓自己這個剛到任的兩江總督難堪嗎?馬新貽第一個就想到了這種假設,那就是政治迫~害,為什麽這麽想?因為他畢竟是外來戶,在人家地頭蛇眼中自己無疑就是眼中釘。


    事情必須要馬上處理,馬新貽立刻安排魁玉會同江蘇巡撫一道立刻嚴查兇手,迅速核實死者身份,一方麵派人立刻前往上海,詢問各國駐上海的代辦和領事,確認死者的身份究竟是誰,同時這件事自己還考慮是不是上報給朝廷。


    孫衣言上前說道:“上報朝廷是必須的,但此事剛發,如果我們處理得當,不但能夠消弭一場大禍,還能處理好與洋人的關係,朝廷也會說馬大人處事得當的,所以我建議,上報朝廷的事情,還需暫緩!”


    馬新貽點頭同意,吩咐孫衣言,此事不管觸及到誰,一旦坐實卻是真兇和幕後主使,一定要嚴辦,不殺是不行的!孫衣言唯唯諾諾的點頭,其實他們都知道,如果能夠查到真兇已算萬幸,至於幕後主使嗎?那就兩說了。


    馬新貽這段時間憂心忡忡,並且閉門謝客,什麽事也不想幹了,出了這樣的事情,足夠他頭疼死了,而魁玉與江蘇巡撫將人撒出去追查兇手,卻是遲遲沒有結果,現場的血跡雖然很多,但追查下去的時候,腳印卻消失了。


    這說明這是一起有組織的襲擊事件,現場死掉的幾個中國人,的身份也得到了查清,都是一些腳夫趕車的車把式,但有一人身份特殊,因為此人身上帶著一個懷表,且穿著打扮也異於他人,經過調查,此人是上海人氏,乃是一名通譯!


    根據這個線索,急忙趕赴上海調查的人離開展開了追查,但追查的結果是此人名叫李立胡,早年曾去過南洋,一口的洋文也是在那裏學的,迴國之後一直都以幫助洋人做事,但卻沒有固定的主顧。


    據認識他的人所說,李立胡此人這段時間接到了一夥英國人的雇傭,說是要前往江寧府做事,大家很久沒有見到他了,而李立胡本人在上海除了一個宅子連家人也沒有,乃是一個光棍漢!


    線索到此完全中斷,上報給馬新貽都是使用八百裏加急的快驛,可是馬新貽除了得知死去的洋人是英國人之外,仍然一無所獲,隻是前往上海去見英國人的人卻是遲遲沒有迴信,無法知道英國人的態度是最讓馬新貽坐臥不寧的事情了!


    就在馬新貽即將崩潰的時候,前往上海的特派人員迴來了,聲稱要跟馬新貽密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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