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間,飯堂擠滿了人,中野一花端著剛裝好菜的餐盤,四處張望位置。


    “大演員。”


    飯堂內側,一個男生向她招手,中野一花隨著聲音望過去,蹙起雙眉,無語地瞪聲音主人一眼,扭頭視之不見。


    “這邊。”


    男生再叫一聲,語氣有些後悔了。


    她才慢慢走過去。


    “噓!不要叫我大演員啦~”


    中野一花在高杉原對麵坐下,嗔視他一眼,壓聲音道。


    高杉原的飯已經吃完了,筆直地挺著腰板,笑著道歉,然後注視中野一花。


    “你不來上學了?”


    “你已經知道了?”


    “三玖她們已經告訴我了。”


    中野一花拿叉子輕輕叉起一卷沾滿肉醬的意麵放進嘴巴。


    高杉原安靜看著她吃東西,沒有打擾。


    “抱歉呐,以後不能再和你一起學習了。”


    “為什麽要說抱歉?”高杉原遞過一張紙巾,“我反而覺得這才是適合你的道路。”


    中野一花安靜望著高杉原,用紙巾輕輕點拭嘴唇。


    “能在自己最好的年紀向自己喜歡的路走去,這是一件多少人羨慕的事情。如果你選擇留在學校,對你這個上課睡懶覺、作業不想做的笨蛋來說,反而是一種折磨。”


    “幹嘛說得我這麽笨。”


    “本來就是。”高杉原凝視她,雖然拿出一個空白的筆記本。


    “這是什麽?”


    “麻煩你每一頁都寫上你的名字,如果你以後出名了,我拿這個去賣。”


    “怎麽你也玩這種東西!”


    中野一花輕輕鼓起腮幫子,昨晚四個妹妹才玩鬧著讓她簽一千個名字,以後去買東西直接用她的簽名付款。


    “哈哈哈。”高杉原收起本子,不再開玩笑,“我吃完飯,先走啦。”


    中野一花瞳眸在眼眶轉動,望向高杉原。


    “我還以為,你會挽留我呢……”


    高杉原慢慢站起身,走到中野一花身邊,她剛想抬起頭望他,高杉原右手已經放在她頭上,輕輕地撫揉她的頭發。


    “就算我想,也挽留不住你吧?”


    中野一花眼眸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沉默片刻,點點頭。


    “你支持我嗎?”


    “支持呀。和二乃三玖四葉五月一樣,我會一直堅定地支持你。”


    “謝謝你…”


    中野一花感覺鼻子一酸,明明沒有哭意,她的眼簾卻慢慢垂下了,心裏慢慢湧上分別時才有的酸楚,“我本來,還有些害怕這條路的。”


    “永遠不要懷疑自己想走的道路。”高杉原語氣堅決地說。


    “真的嗎?”


    “嗯。”高杉原的眼神無比堅定。


    “不要讓別人告訴你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比如貝多芬,大家都說失聰的他不可能成為偉大的音樂家。但他聽進去沒有?沒有。”


    中野一花眼睛奇怪地眨起來,“怎麽聽起來怪怪的。”


    高杉原眼睛笑意十足,“你果然不適合呆在學校,笨蛋長女。”


    “什麽嘛!”


    中野一花猛地醒悟過來,小臉染紅。


    失聰的人還怎麽聽到別人的話呀!


    眼前男生在糊弄她呢!


    高杉原凝視身前的女孩,用力摸摸她的頭後,放開手,離開飯堂。


    頭頂上舒服的摩挲感漸漸消失,中野一花收迴留戀的目光,滿足地整理粉色秀發。


    嗬,壞家夥,遲早有一天她要懲罰他。


    ~~~


    “有自己的追求是一件好事。”


    校長室,校長欣慰地望向站在自己辦公桌前的中野一花,拿起紅章在一份休學報告上摁下,“這個道路比學習要難得多,你準備好了嗎?”


    “嗯。”中野一花淺淺笑著,“我有一幫支持我的人。”


    “成績也不要落下。”


    “嗯,謝謝校長。”中野一花彎腰,接過休學報告。


    從今天開始,她將要離開這間學校兩個月時間,再一次走在學校的校道上,她放慢腳步,格外珍惜地注視身邊一切。


    三月末,櫻花開得正燦爛的時間,校園裏少了一個頭發和櫻花一樣好看的女孩。


    ~~~


    和風攜著太平洋的水汽,吹到千葉縣,這是一個好晴天。


    清澈的瀧河貫穿這個不大的村鎮,連綿的堤岸順著瀧河而生,在河流中段的堤岸上出現數十個人和許多黑黢黢的攝影器材。


    “第十七幕,開始!”


    劇組正在拍攝外景,中野一花坐在堤岸邊,身後支著一把不大的花紋傘遮住陽光,一邊背台詞,一邊看書。


    “當丁達爾效應出現的時候,光才有了形狀;當你出現時,我的愛才有了方向。”


    這是整部劇最後一句台詞,男女主擦肩而過重新認識時的獨白。


    中野一花很喜歡這句話,雖然她還不知道什麽是愛情。


    因為拍攝外景,她不能在家和劇組之間跑來跑去,這次出來直接在劇組這邊住下了。


    已經一周沒見到自己的妹妹們,中野一花悵然地望著藍天。


    想趁著周末偷偷跑迴去一趟,但明顯也不可能,劇組周末也在趕班。


    想著,一個身影在她身邊坐下。


    “抱歉。”


    中野一花連忙把放在身邊的教科書收起來。


    但身影已經先她一步把書都抱起,然後翻閱起來。


    “進度有點落後了。”


    黑色的頭發在陽光下反射陽光的光芒,無比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中野一花看清楚眼前身影是誰。


    “杉…原…君…?”


    高杉原自然地盤起腿,沒有在意中野一花的驚訝目光。


    “你怎麽來了?”


    “周末,學校和蛋糕店都沒事情做。我過來看看你有沒有認真學習。”


    “有的啦。”中野一花想起教科書上沒什麽筆記,連忙想搶迴教科書,但始終沒成功。


    “接下來你還有戲份嗎?”


    高杉原右手舉高教科書,望向中野一花。


    “今天已經沒有啦,快把書還給姐姐~”


    “太好了。”


    高杉原都沒聽她的話,從背包拿出一遝筆記,“今天看一遍吧。”


    “這什麽呀?”


    中野一花驚訝地接過筆記,裏麵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種知識點,以她明白的方式或思路展示出來。


    “——這是你做的嗎?”


    “嗯,長女特製版,僅此一家。”


    中野一花感動地望向高杉原,雙唇微啟。


    高杉原連忙捂住嘴巴。


    “你幹嘛呀?”


    “我怕你突然親我。”


    “你!你想得也太多了吧!後麵都是戲組的人。”


    中野一花握起小拳狠狠錘高杉原的手。


    “今天我不用拍戲,我帶你去四周逛一逛吧。”中野一花忽然建議,眼眸在陽光下發光,“這個就留到明天,我一定會看的。”


    “……”


    高杉原安靜地閉上嘴巴,他也沒法強製中野一花看書,片刻後,點點頭。


    中野一花和經紀人說一聲後,和高杉原並肩順著堤岸走下去。


    千葉縣是一個很小的鄉鎮,左邊是海灣,右邊臨靠太平洋,蜿蜒的海岸線上形成許多沙灘。


    兩人順著一條靠海小路漫無目的地走下去。


    靠海小路上前後不著村,一側是大海與自然沙灘,一側是沒開肯過的田地,隨意盛開著各色花草,路上鋪滿了石子,大部分是鵝卵石,踩在腳下就算隔著靴子也能感到一陣陣酸爽感。


    順著瀧河走,很快就來到小浦海岸,直麵整個太平洋。


    身後已經看不見劇組的影子,中野一花想了想,牽起高杉原的手,她還以為高杉原會掙脫開,但高杉原平靜地看著大海,反手自然而然地緊握她的小手。


    “這段時間我有空就來幫你複習一下。”


    高杉原說,海風吹在兩人臉上,像輕柔的絲綢。


    “這是隻有我才能享受到的待遇嗎。”


    中野一花餘光望向高杉原。


    “嗯。”


    “是不是已經決定,要選姐姐了?”


    中野一花突然小嘴微啟,小嘴揚起迷人又壞壞的笑容。


    “和姐姐在一起,姐姐成為大明星後,可以包養你哦~”


    不知不覺間,身邊隻剩下兩人,和不遠處整片沒有汙染過的藍天大海。


    “姐姐身材也不錯的,而且長得也可愛……”


    中野一花自誇著,高杉原忽然停下腳步,認真望向中野一花,中野一花頓了頓,慌了起來。


    剛才那些話隻是逗趣而已。


    高杉原越靠越近,中野一花緊張得雙手躲到腰肢後,相互緊握起來,再近一點,她絕對忍不住要閉上眼睛。


    “累嗎?”


    高杉原沒有接她的話,問。


    中野一花雙眸停止微顫,“不,不累。”


    高杉原一聲不吭地望著她,她沉默片刻,不再掩飾臉蛋上的倦意。


    “好吧…有時候,好累…”


    高杉原再度拉起她的手,手勁很大,中野一花感覺自己被包裹住一樣。


    “去哪?”


    “前麵。”


    兩人來到小路的分叉路口,那兒有一棵茂盛的櫸樹,高杉原拉著中野一花來到樹下,麵朝大海而坐。


    “睡一覺吧。”高杉原盤好腿,把大腿處的褲子撫順,望向中野一花。


    “誒?”


    “快點。”高杉原拉著中野一花在自己身邊坐下,“頭放上來。”


    “啊,哦…”


    中野一花慢慢把頭枕到高杉原大腿上,鼻尖立刻嗅到他身上好聞的味道,還有淡淡的海風味,是鹹的。


    高杉原雙手撐在身邊的草地上,安靜地凝視中野一花,樹梢間瀉下的春日陽光在兩人身上一閃一閃地跳躍。


    中野一花的櫻花粉發發絲慢慢貼到高杉原的大腿上,臉頰的發絲落到白皙耳朵後,露出她整張精致的小臉,立體而無暇的五官在三五點斑駁陽光的照影下,越發的絕美動人,雙手放在身體兩側,她裙擺下的白皙雙腿也慢慢放直。


    兩人就這樣細看著對方,長久地一動不動,海風從身邊越過,櫸樹在風中摩擦葉片,藍天的雲細細白白,大海越發寥廓澄澈,海浪拍打海涯的聲音變成搖籃曲的調兒。


    “舒服嗎?”


    “嗯…”


    中野一花慢慢放下最後一絲的警惕,從腳到手軟柔下來,把整個頭枕在高杉原的大腿上,一瞬間,她感覺一陣被全世界庇護的暖流穿過全身。


    “衫原君…”


    中野一花雙眸往上望去,小臉秀眉暈雅,見到高杉原的下臉廓。


    她想說,她喜歡他,想讓這個時刻停止下來。


    “睡吧,好好睡一覺。”


    高杉原打斷她的話,語音變得虛無縹緲。


    中野一花微張的嘴唇停滯數秒,合上格外紅潤的嘴巴,眼睛也跟著慢慢闔上。


    “嗯。”


    高杉原安靜地一動不動,中野一花什麽也不再想,享受這一刻似乎永恆的寧靜。


    當丁達爾效應出現的時候,光才有了形狀;當你出現時,我的愛才有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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