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師是嗎,我是高杉原媽媽,小杉今天發燒了,我在這向您請個假。”


    廚房裏,高弱梨打通給柳安泉的電話,用肩膀抵著手機,雙手擰著一條用冷水打濕的毛巾。


    “嚴重嗎?”


    電話那頭,柳安泉著急地問。


    她剛在教室上完早讀迴到教室辦公室,剛發現高杉原缺勤,後腳高弱梨就打電話過來了。


    “蠻嚴重的,都燒到四十度了。”高弱梨小幅度點頭,臉頰和肩部抵著手機的同時,慢慢走迴客廳。


    “我知道了,你讓他好好休息吧,衫原媽媽。”


    “謝謝老師。”


    高弱梨掛了電話後,走進高杉原的房間,在床邊坐下,把冷毛巾敷到他的額頭上,高杉原還在昏昏沉沉地睡著,眼睛微眯。


    “我現在煮點白粥給你。”高弱梨輕輕拍了拍高杉原的臉,順手將水銀體溫計再塞進他的腋下,“五分鍾別動,我再幫你測測體溫。”


    高杉原迷迷糊糊地點頭,這還是他恢複正常人身份以來第一次生病。


    接近半年時間沒生病,他幾乎都想不起來生病是什麽滋味。


    現在這場高燒好像要一次性彌補之前的沒生過的病,燙得他喉嚨發燥,全身乏力,鼻孔也跟著堵塞起來,連唿吸都有些不舒暢。


    高弱梨看了看他的情況,推測這是昨晚在外邊熱了一整天,一迴家就洗冷水澡引起的風寒性發燒,把房間的空調關了,給他蓋上一層厚被子。


    這種滋味十分不好受,房間裏已經關了空調,還窩一層厚被子裏麵捂汗,高杉原全身很快都濕黏黏的。


    等高弱梨捧著粥進來的時候,他的臉頰全是汗珠。


    高弱梨用毛巾擦拭他臉上的汗後,扶起他倚在床頭,慢慢喂粥。


    看了看體溫計,三十八度五。


    雖然下降不少,但依然是發燒狀態。


    “吃完粥去看一下醫生,好不?”


    高杉原點點頭,“好。”


    ……


    中野五姐妹在周日已經收到父親的信息,她們父親將和她們、江端管家共七人乘坐第二天下午(也就是周一)的航班迴霓虹。


    周一上午江端管家會先陪她們走一趟學校,把相關的退學手續給辦了。


    為了不影響當時旅遊的心情,五人把這事瞞了下來。


    周一上午八點,江端出現在五姐妹的公寓,用轎車載五人來到學校,一起前往校長辦公室。


    校長辦公室裏還有野澤埋,他穿著一身休閑裝站在校長身邊充當翻譯。


    江端舉止有禮地為五人辦理了退學手續。


    因為中野丸尾提前已經打了招唿,校長早知道這件事情,隻需要蓋個公章、發個文件就可以。


    “五位小姐,你們可以迴班級收拾一下自己的物品,我辦好手續後在校門口等你們,如果需要搬東西的話請聯係我。”


    校長還在整理文件,江端轉身,笑眯眯地看向五姐妹。


    五人點點頭,向校長微微鞠躬後,有序離開校長辦公室。


    校長從座位上站起身,將手中的一遝文件裝進文件袋裏,遞給江端。


    “江端先生,這是給五位中野同學的入學推薦信,希望這封信在以後能派上用場,中野同學在我們學校的表現十分優秀。”


    野澤埋不知校長為何如此恭維,但還是把原話翻譯給江端。


    江端收下信件,微微彎腰地鞠躬,同時雙手遞出一張支票:“這兩個月有勞貴校的栽培了,中野丸尾先生也十分喜歡貴校的學習氛圍,特捐二十萬rmb給貴校用作辦學經費。”


    野澤埋微微一愣,同聲翻譯。


    “非常感謝中野先生的大力支持!……”


    兩人寒暄了一會兒,江端拿上推薦信離開辦公室,在走廊上向野澤埋表達他肯一直教導五姐妹的謝意後,握手告別。


    五姐妹走迴自修室,發現自己放在自修室的東西並不多:幾本書,和幾張練習卷。


    五人關於學習的資料和書籍基本都在家裏,因為高杉原晚上家教時要用到。


    簡單收拾自修室後,五人在教師樓樓下分開,迴到各自的班級拿上最後的物品。


    再一次漫步在校園裏麵,五人發現這個可憎可恨的校園其實挺美的,綠樹成蔭,光影斑駁。


    “我們在校門口見吧。”


    中野一花揮揮手,走向自己的班級。


    四人點點頭,各自分散開來。


    中野二乃小腳落在教學樓地板上,發出清脆的摩擦聲。


    迴到班級,正值課間,她發現教室最後一排的兩個位置上都沒人。


    高杉原去哪了?


    她疑惑地望了望四周,這時間他應該趴在桌子上像癩皮狗一樣央求她給點陽光曬曬才對的,但現在她連他的人影都沒見著。


    中野二乃放在教室的物品並不多,簡單收拾下來,她幹脆全扔了。


    反正都是一張張灰色試卷,迴到霓虹用不上。


    看了看刻著自己名字的桌麵,她眼神微楞,小手輕輕撫過黃色橡木桌麵,才走出教室。


    距離上課還有兩三分鍾,她左手提著通勤包,右手握著左手的手臂,倚在走廊的櫥窗前。


    上課鈴聲打響,也沒見高杉原迴教室,她隻能轉身離開教學樓。


    教室對中野一花而言隻是一個睡覺的地方,她的桌子十分幹淨,完全看不出學習的痕跡,反而像家長會時特意給家長準備的搬空一切書籍的桌子。


    抽屜裏時不時會有人放進小零食,可能時本班同學送的,也有可能是別的班同學送的,但她一個也沒吃過,所以抽屜現在已經滿了。


    拍了拍桌麵,中野一花將自己的桌子送給身邊一個平時和自己聊天的女孩。


    在老師關於她的轉校宣告中,中野一花瀟灑地轉身離開教室,頭也不迴,給全班同學留下一個纖細美好的背影。


    她離開班級後,沒有第一時間前往校門口,先來到天台,在陽光下眺望學校的全景,深深地伸一個懶腰,才正式離開教學樓。


    天台,可比教室有意思多了。


    中野三玖和中野五月在收拾完教室的物品後,在圖書館的門口麵前碰麵了。


    “三玖?”


    “五月?”


    兩人看見對方,異口同聲地張開嘴巴。


    “你怎麽來這裏了?”中野三玖奇怪地問中野五月。


    “還書。”中野五月無奈地抿了抿嘴角,抬起左手,小手握著一本書脊貼著圖書館標簽的書,“要不是要迴霓虹了,我差點忘記自己在這圖書館借了一本書。”


    “……我也是。”


    片刻,中野三玖輕輕頷首,和中野五月一起進入圖書館。


    中野五月瞄了一眼中野三玖放在小腹前的雙手,握著一本《信長公記》,“看起來,好像是寫織田信長的書?”


    中野三玖點點頭。


    “三玖喜歡看這種書?”


    中野五月有些小意外地看向身邊的女孩。


    中野三玖小臉波瀾不驚,“喜歡。”


    陽光從樹梢之間瀉進圖書館的花窗窗戶,也將整個田徑場沐浴其中。


    “對不起,很抱歉不能參加下周的比賽。”


    中野四葉站在體育隊教練麵前,九十度彎腰道歉,看著地麵的小臉有些忐忑。


    教練也是剛才才收到眼前女孩要迴霓虹的消息。


    本想著找到一個好苗子,能在市級比賽給學校拿點獎的,但現在這個計劃泡湯了。


    強行挽留也不是辦法,畢竟今天下午她就要離開了。


    教練給出一個理解的笑容,用自己蹩腳的英語表示“fine…itisok…noproblem!…go,goodbye…”


    看著教練走遠了,中野四葉失落地頹下肩部,自己好像當了一次鴿子,把別人鴿掉了。


    不過,這次迴到霓虹要努力了!


    一定不能再讓姐妹們因為自己而退學!


    中野四葉搖了搖腦袋,一洗臉上的失落表情,轉身離開運動場。


    恰好碰上在校道上向自己打招唿的姐妹,她慢慢洋溢出笑容,連忙跑上去。


    “米納,等等我!”


    ……


    “風寒引起的發燒而已,注意一點休息,待會打個針,我給他開點藥就行了。”


    醫院,高弱梨陪著戴口罩的高杉原看醫生。


    醫生診斷完後,兩人來到等候打針區。


    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十分濃烈,現在在打針的是幾個三四歲的小孩,哭聲高昂,生怕別人不知道有人拿針戳他的屁屁。


    高弱梨看到這場景,擔憂地看向高杉原,往日處事不驚的她略顯不安地攥緊雙手。


    就算自己已經是三十多歲的母親了,她也有懵糊的一麵。


    高杉原從小到大無論有什麽大病小傷,都是自己一個人去醫院,身為母親的她常日奔波工作,壓根沒和他來過一次醫院,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害不害怕打針。


    ‘待會要不要編一個故事紛散一下小衫的注意力,讓護士趁他不注意把針紮進屁股裏?書本上的媽媽都是這樣子幫助害怕打針的孩子的。’


    “大清已經沒了,弱梨同學,我快十八歲了,不怕打針。”


    高杉原低聳著眼簾看高弱梨一眼,立刻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麽。


    高弱梨點點頭,灰溜溜地在外邊等他。


    高杉原無語地看著高弱梨的背影,十分能理解她在這方麵的緊張表現,但給人看著自己打針總歸不好意思。


    不久,他的屁股遭了一針。


    “你忍一忍。”護士拿針尖抽汲藥劑水時,對他說。


    那針看起來很長很大,高杉原點點頭,還沒反應過來,護士就宣布結束了。


    笑死,根本不用忍。


    高杉原提上褲子,和高弱梨來到領藥處拿藥,付錢後離開醫院,坐公交車迴家。


    本來他們家裏有一輛奔馳車,但在負債前期高弱梨把它賣了,用來抵償債務。


    迴到家,高杉原走迴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明媚的陽光從窗口瀉進。


    他沒有一點兒征兆地迴想起,在往日的這個時間段,他應該在中野二乃眼皮底下趴桌子睡覺。


    高弱梨忙活了一個上午,現在又要給高杉原做中午飯。


    “我感覺我上班都沒有這麽累。”


    她披上圍裙,對高杉原說。


    高杉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剛想迴複她,手機顯示燈閃了閃,顯示來了一條信息。


    【中野二乃:你今天沒來上學嗎?】


    高杉原頓了頓,忽然湧起一種被探病的愉悅感覺,就像活在醫院深處病房的孤家寡人,忽然有一天,一個漂亮女孩拿著鮮花來探病。


    【高杉原:沒,生病了,在家休息。】


    【中野二乃:什麽病?】


    【高杉原:一起床就想蓋上被子繼續睡覺的病。】


    【中野二乃:圖片(熊的飛踹)】


    【高杉原:發燒了,剛去醫院迴來。應該是昨晚著涼了。】


    【中野二乃:……真笨,這都能生病!】


    【高杉原:如果你是來專程嘲笑我的,我就休息去了。】


    【中野二乃:等等。有個事……我們下午就要迴霓虹了,今天早上已經迴學校收拾好了東西。】


    高杉原看到這,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不見。


    本來因為中野二乃忽然線上探病的心情一下子掉進低穀。


    他萬萬沒想到離別會這麽著急,這個‘下周’迴霓虹,沒想到就在周一下午。


    倚在床頭,高杉原有些恍惚地看著手機屏幕。


    微信,和五姐妹一起發起的家教群聊中很快炸開了鍋。


    【中野一花:衫原君生病了嗎?】


    【中野三玖:需要我們去探病嗎?】


    【中野四葉:……】


    高杉原看著五姐妹的聊天,通通迴複不需要。


    現在已經是正午十二點,五姐妹的航班在下午三點,他怎麽敢耽誤有中野丸尾陪伴下五姐妹的航班呢。


    【高杉原:不需要了,小病而已,休息一個下午就能康愈了。】


    群裏冷了一小會。


    【中野四葉:我還以為能在迴去前再見高同學一麵呢。】


    【高杉原:笨蛋,周末不見了一整天嗎?】


    群裏沒有再說話,高杉原放下手機,安靜地看著窗外,一架飛機剛好從碧藍的天幕上飛過,掠起一條白色的雲跡。


    手機顯示燈變綠。


    【中野一花(私信):我們在下午兩點五十五分登機,藤春西國際機場直飛霓虹東京的航班,a3登機口,在c待客廳等待。】


    少頃。


    【中野一花(私信):誒呀,怎麽是衫原君的聊天框!我還以為是江端先生的。】


    【中野一花(私信):抱歉,發錯人啦~】


    高杉原莫名其妙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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