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杉原拒絕迴答,雙目尚若無事地看著書。


    直到中野二乃將她白皙的塗著指甲油的手壓到他的書上,而後蔑意地動了動青蔥手指,他才重新抬起頭,看向中野二乃。


    她像欣賞著動物園裏的動物,對視著高杉原。


    “說。”


    高杉原搖頭,而後補充一句,“將今天的講義做完,我就泄露一點給你。”


    中野二乃收迴手,搖頭,“不要。”


    因為是上課,交涉到此告一段落。


    兩人再次各幹各事,在年過四十的曆史老師催眠聲中結束這堂沒有什麽生機、所有學生都在埋頭補作業的曆史課。


    下課時,中野二乃偷偷地低頭注視從抽屜抽出的手機。


    高杉原覷一眼教室門,而後看向她。


    “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手機屏幕裏是一些工藝改造花邊文章,她百無聊賴地拿指尖一一滑過,而後右手撐起腮幫子看向桌麵。


    左手手指像摸樹的紋路一樣摸過桌麵上凹進去的一個疤痕。


    “好討厭,整張桌子都是新的,就這個陷進去了。”


    中野二乃定定地看著桌麵上的疤痕。


    疤痕正處在桌麵的左下角,似乎是調皮學生拿小刀雕出來的,形狀酷似“の”。


    “我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不影響功能。”高杉原說。


    “怎麽會呢?”


    中野二乃嚴辭否定,眼神帶著質問氣息看向高杉原。


    “就像我臉上突然出現一道疤,你會不會覺得醜?”


    高杉原愣了愣,看著中野二乃的臉,一想到她嫩白的臉頰上出現一道這樣的疤,腦海中野二乃戴著海賊帽,左眼遮黑色眼罩,臉上留疤痕的畫麵便停不下來。


    “會很酷。”


    “去死,你!”


    中野二乃瞪他一眼,繼續低頭滑看手機,想從一些不怎麽沾邊的資訊中找到一條解決之道。


    高杉原靜靜注視這道身為男性並不會怎麽在乎的課桌傷痕。


    “欸,挪開手。”


    高杉原忽然道。


    中野二乃慌忙將手機放迴抽屜,挪開身子,讓高杉原上半身傾到自己的桌子前。


    “幹嘛?”


    “幫你消除這道不順眼的疤。”


    高杉原說,手裏出現一個小型的美工刀。


    “要是你腦海裏想的是貼過來,聞我的香味,而後假裝不小心頭落到我裙子中央,我會殺了你。”


    中野二乃警惕地說。


    高杉原餘光瞥她一眼,“怎麽會?”


    目光正好迎上撞上中野二乃近在咫尺的被擁裹在製服內的圓潤雙峰,白花花的細頸肌膚和在衣領下依舊輪廓有致的鎖骨也隨後映入眼簾。


    他挪開眼睛,咽了咽口水。


    “你咽口水了。”


    中野二乃的語氣有些著怒。


    高杉原加快手上的動作,美工刀刀片劃在木質桌麵上,聲響不斷。


    中野二乃後傾上半身,昂著秀氣的下巴,看著身前的高杉原。


    “好了。”


    高杉原朝桌麵吹一口氣,將不少木屑吹開,而後拿書遮住被美工刀修過的地方,迴到自己的座位上。


    “猜猜是什麽?”


    高杉原手心壓著書,朝中野二乃問。


    中野二乃露出雪白而具備殺傷力的牙齒,瞳眸定凝高杉原。


    “我隻知道你剛才拿刀子刻我的桌子。”


    高杉原淡淡一笑,不語。


    中野二乃眨了眨好看的睫毛,冥思片刻,搖頭。


    “應該是惡心的東西。”


    上課鈴聲響起,高杉原拿過書本,“我可不覺得是惡心的東西。”


    中野二乃的課桌上,兩個標準而秀氣的霓虹語平假字繪在上麵。


    【にの】


    中野二乃看向這兩個字。


    “如何?”


    高杉原發問。


    “異常的不錯。”


    中野二乃稍呆滯數秒後,滿意地頷首,臉頰兩側的長發也跟著上下浮動。


    上課,柳安泉在講台上講授著定語從句和謂語從句的應用,每個學生手裏都相應的發到一張練習卷。


    中野二乃低著臉,有些出神地看著這兩個平假字。


    在柳安泉的聲音下,她舔了舔形狀嬌美的嘴唇,嘴唇陡然一動,似欲言又止,但什麽話也沒說。


    “為什麽會想到這個?”


    少頃,她看向在看書的高杉原,還是問道。


    高杉原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搖頭。


    “忽然想到的而已。”


    隨意的目光看向中野二乃,後者久久注視他的眼睛。


    高杉原驟然覺得她在等待著什麽,於是停下話,冥思下來。


    “同桌坐久了,對你的名字有一定的敏感性。就像英語單詞表第一個必然是abandon一樣,一看到の,想起的便是你的名字,一想到にの,就聯想到你這個人。如此而已。”高杉原說。


    中野二乃似懂非懂地沉默。


    高杉原看了眼教室前方。


    “你肯定會迴到霓虹。以後你不在這學校,這張桌子可能會被收迴儲物室,但憑它九成新的外觀,肯定很快被新的學生使用。‘にの’兩字在上麵,訴明這桌子的前任主人是一個霓虹女生……”


    高杉原詳細解釋著,伸手捏住下頦,感覺自己這番話有些文藝。


    中野二乃咽了咽口水,“那個人要是你。”


    “哈?”


    高杉原疑問地看向中野二乃。


    “以後這張桌子給你用,必須是你用。”她義不容辭地說。


    “為什麽?”


    “警惕你,這裏有一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女生。”


    “瞎說。”高杉原一笑,“這樣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生得有五個,領獎台可沒這麽寬。”


    兩人陷入沉默,中野二乃靜靜看著窗外。


    “其實習慣這裏後,這裏的生活也不是很差。”


    她細細聲的自言自語,但高杉原卻能格外清晰地聽到她的聲音。


    從柳安泉的講課聲、從同班同學紙筆接觸聲、從課桌椅挪動聲響中,捕捉到她的聲音。


    “當然。除了這該死的作息,痛苦的家教,一般的飯堂飯菜,突然的天氣。——還有討厭的笨蛋的木頭的家教老師。——一切都不錯的。”


    中野二乃像嘴唇貼嘴唇發出的聲音繼續傳來。


    高杉原看著書,心思全縈繞在中野二乃的話上,聽罷這話,心裏一揪。


    他怎麽是這種形象?


    “喂,我有那麽討厭嗎?”


    高杉原小聲問。


    中野二乃側過臉,右手撐腮幫子,晶瑩的眸子轉到眼角,督他一下,肯定地頷首。


    “討厭。”


    不到五秒,她被右手手心包著的小臉蛋又再看他一眼。


    “但也不是那麽討厭。”


    “類似‘討厭,但又不完全討厭’的程度。”她糯糯地說。


    “你擱著相對論呢?”


    高杉原吐槽一聲,而後合上嘴。


    “那麽,要是有一個機會,能讓我離開你們,你們不用再家教。你會利用嗎?”不久,他問。


    “肯定會。”


    中野二乃淡淡地說,看著窗外飛過的小鳥,高杉原隻看見她腰後的長發,不得知她的表情。


    他筆直坐著,收迴看著她背影的眼睛,將想向她諸訴的考試之事放迴心裏,收起書,開始做家教講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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