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杉原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走著,路過一家又一家的店鋪,招牌從化妝品變成銷售零食,他每次走進去都沒挑選到心儀的禮物。


    更大的原因是他不知道該選什麽。


    街道正值黃昏,橘黃色的夕陽餘暉和剛開的街燈白光渾織在一起,照在路上行人的頭頂上。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他身前不遠處車道的停車位上。


    “辛苦你了。”


    後座車門打開,穿著淺藍色格紋長裙的中野一花從轎車後座出現,玉足穿著一對秀氣的白涼鞋,低首向車裏麵的人道謝。


    用的是中文,發音有些不準。


    “沒關係,今天表現得很棒。”


    車裏麵傳出一個尖啞的男聲,語氣滿足。


    隨著聲音落下,一個四十歲左右穿著西服的男人也跟著走出車廂。


    男人低胖臃腫,略有謝頂,眉心有一道不皺眉也蹙著的皺紋,黑色西裝穿在他身上很違和,跟套在一根圓木上一樣。


    “承蒙您的關照了。”


    中野一花淡淡笑著,再次微微彎腰,餘暉順著她淡藍色的衣裳而過,勾勒出形美的身材。


    “哈哈,今天做的不錯,下次也要努力。”


    男人滿意地點頭,一邊說著,一邊從車廂後座拿出一個精美的禮品盒,遞過去。


    “這算今天的一點小福利。”


    中野一花有些詫異,保持著好看的微笑,伸手接過來。


    “謝謝您了。”


    交遞禮品盒的接觸間,男人的手不經意往前一探,捉住中野一花白皙的小手。


    剛碰到她纖細的手指,中野一花收迴手,靈活躲過男人接下來的動作。


    “那之後再聯係你。”


    男人禮貌性一笑,收迴手,眼睛裏流露關照之情,和藹至極。


    “嗯,再見,文先生。”


    中野一花微鞠躬,連衣裙腰部的鏤空設計將她玉滑光潔的背部袒露出來,鞠躬的動作下,背部的線條更加優美柔順。


    車慢慢駛離,中野一花站在原地,鬆一口氣,將耳朵上的同音翻譯耳機摘下,放進挎包內,慢慢轉身。


    “衫,衫原同學?”


    轉身,她驚訝的張開小嘴,嘴唇抹著淡紅色的口紅,開嘴之際,色氣滿滿。


    高杉原就站在她不遠處,安靜地看著這一切,麵無表情。


    “晚上好。”


    少頃,高杉原慢慢開口,滿腦子都是剛才的場景。


    中野一花略有尷尬地將粉發別到耳朵後麵,打了耳洞的白嫩耳垂上掛著一個小掛墜。


    “剛才那個是親戚哦。”


    高杉原聽後,還是麵無表情地點頭。


    “對哦,衫原君怎麽來這裏了?”


    中野一花邁開藏在裙子裏修長的雙腿,向高杉原走來。


    “買禮物。”


    “誒?”


    中野一花好奇地揚起微笑,這個微笑比剛才的笑容要自然得多,“送給誰呢?”


    “老師。”


    “是嗎?還以為是送給心意的人。”


    中野一花玩味地說,高杉原將柳安泉的生日和她說明,她恍然大悟地點頭。


    “今晚不家教嗎?”


    “買完東西就去。”


    高杉原看著中野一花,目光尤其在她臉上停留許久。


    中野一花雪白臉頰上的肌膚如瓷器般細致。


    “走吧,姐姐陪你一起挑禮物。”


    中野一花嫣然一笑,酒靨如花,輕靈地走到他身邊。


    越是這幅模樣,高杉原對剛才的場景越是忘不掉,像白色花蕊上沾上的黑墨水,揮之不去。


    點點頭,兩人在漸夜的街道上慢慢漫步。


    一邊是飄出晚飯香味的商鋪,員工在默默吃著盒飯,臉色疲倦,一邊是車輛川流不息的車道,黃燈白燈交織。


    中野一花合著雙唇,雙手背在身後,手心拎著一個女士挎包和一個禮品盒,一直淡笑的臉頰在街燈下顯得安靜美好,在交通燈下又顯得紅撲俏麗。


    “看,那邊有表演。”


    不久,中野一花指了指不遠處的街頭,那個有兩個街頭歌手,正在唱著酷玩的《yellow》。


    曲調優美動人,歌手彈唱很用心,中野一花也跟著輕聲哼起來。


    “我喜歡這首歌,衫原君。”


    她跟著節奏慢慢頷首,看著他笑。


    高杉原細細聽著歌,更多的心思放在中野一花身上,終於,忍不住發問。


    “剛才那不是親戚吧?”


    中野一花的笑容戛然而止,背在腰後的雙手慢慢鬆開,放到身體兩側。


    “霓虹家庭一般不會有華夏親戚,而且真的是親戚,那種恭維的態度是怎麽迴事?”


    高杉原見中野一花不說話,淡淡看著她,道。


    晚風拂過,將中野一花剛順好的粉發吹微亂,幾絲粉發遮住額頭,掩住精修的眉毛,落到碧藍色的眸子前,整張臉好看得動人。


    片刻,她誇張地伸出手,指向一邊拿著招牌在招生意的玩偶:“快看,衫原君,熊本熊!”


    “好可愛呀~”


    中野一花裝傻似的看向高杉原,笑眯眯的,收到的是一張冷如冰霜的臉。


    “別扯開話題,你這笨蛋!”


    中野一花安靜下來。


    兩人走了一路,中野一花雙眸才慢慢看向高杉原。


    “抱歉,那不是親戚。我呢,在他那裏工作。”


    “工作?”


    高杉原聽到這話,微微一顫,腦海迴憶起剛才中野一花和男人的對話,但找不到一點是正經工作的蛛絲馬跡。


    他更加覺得是那方麵的事情。


    “麽!衫原君你這個眼神是不是在想那種事情!”


    中野一花嗔視高杉原,青蔥手指直指高杉原的臉。


    高杉原低頭看著身邊的女孩,中野一花的身高剛比他的肩膀高一點,恰到好處的高度。


    沒有什麽否認,他率真地點點頭,“嗯,是在往那方麵想了。”


    中野一花臉紅,“笨蛋,怎麽能一邊看著女孩子的身體,一邊往那方麵的事情想去。”


    高杉原瞅她一眼,逼近數分。


    “因為你和那個男人說的話就很容易讓人產生誤會,什麽‘今天表現很棒’、‘做的不錯’的。”


    中野一花嘟起嘴,生氣地瞪高杉原一眼,把頭別到一邊,悶起來。


    高杉原沉默片刻,察覺自己語氣可能過激了,而且還是刺探隱私的追問,慢慢站直身子。


    “抱歉。”他說。


    中野一花還是沒有說話,高杉原摸著額頭的黑發劉海,身邊不斷行駛車輛,他走在人行道外側。


    “問這話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多了解一下你們的事情……”


    不久,高杉原支支吾吾地補充。


    “嗤嗤嗤……”


    少頃,中野一花側迴臉,右手握著粉拳,半遮掩著嘴巴。


    “好啦,姐姐沒有生氣,衫原君關心姐姐,姐姐好開心的。”


    那你剛才還表現成這樣子捉弄人。


    高杉原心裏吐槽一句,鬆一口氣,而後小幅度聳肩。


    “那就好,我不問下去了。”


    身邊跑過一群打鬧的小孩,用怪異目光看著兩人。


    “衫原君。”


    兩人走到街角的拐彎處,順著一個‘禮品街’路標的箭頭走下去,中野一花看向高杉原。


    “衫原君,為什麽呢。為什麽你想了解更多我們五姐妹的事情呢?”


    她眼眸裏閃著街上的燈光,問。


    “為什麽要管我們五個這麽多事呢?”


    高杉原聽到這話,看著中野一花發問時的瞳眸,目光呆滯住。


    “因為是我們的家教老師嗎?”


    禮品街上的路變窄了,路麵鋪著大理石,人流並不多,四處安靜,各種花店、禮品店、賓館前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彌漫旖旎氣氛。


    中野一花繼續追問,直接將高杉原問住。


    她並沒有急著得到迴複,邁著白皙的玉足,踏在大理石上。


    賓館前台的招待員看著兩人從門口走過,第一反應是來開房的情侶,但兩人直接從他們眼前走過,默不作聲。


    理由嗎?


    為什麽自己要管五姐妹這麽多事的理由?


    高杉原沉默下來,叩問自己的內心。


    一開始接觸五姐妹是在各種機緣巧合之下,從相遇,到成為同學,最後成為五人的家教都是偶然因素作怪。


    他已經迴憶不起一開始想避開五姐妹那種心情,那種心態到現在已經泯然消失,像被暖陽融化的冰,冰化成水,匯入清澈的河流,他甚至有些期待和五姐妹相處。


    家教的初衷,是衝著比市值高了五倍的薪酬來的。


    為了心安理得地拿到五倍薪酬,他當然要認真對待五個人。


    這是他心目中默認的家教原則。


    然而細細一想,他發現其中也有些說不過去的別扭。


    他從來沒有為了協調家教對象的學習方法而學習新的知識。


    也從來不會和家教對象講一堆大道理,時不時上課擔心他們的學習情況。


    更不會親自幫家教對象準備各類型的筆記。


    但在五姐妹家當家教時,這一切在他眼中,變得那麽的水到渠成,理所當然。


    仿佛,他心甘情願做的一般。


    在即將走出禮品街時,高杉原張開嘴巴,中野一花似乎一直關注著他的臉頰。


    “不要說一些違背內心的話哦,衫原君。”她親昵地說。


    高杉原點點頭。


    “……我想讓你們五個人能在華夏有好的校園生活體驗……這也是家教老師對學生的責任吧。


    在迴到霓虹後,如果你們能在新學校環境生活得更輕鬆,那身為家教老師的我,也會感到欣慰和成功。”


    高杉原說著,中野一花仔細聆聽,一隻黃色小狗慢悠悠從兩人身邊走過。


    “同時……”


    高杉原目光從中野一花臉上挪開,看向前方,支支吾吾的張嘴。


    “雖然以後不大有機會見麵…但…也希望你們五人能,能好好的吧……身為朋友的祝福。”


    踉踉蹌蹌地說著,高杉原自己都覺得尷尬,無處安放的手指稍微撥弄劉海。


    中野一花平靜的小臉微微一呆,抿著的紅潤嘴唇上揚,無聲的笑著。


    “笨蛋呐,衫原君,臉都紅了,弄得像表白一樣。”


    中野一花銀鈴聲的說。


    “這還不是你讓我說的。”


    高杉原反瞪她一眼。


    “好啦,我知道啦。”中野一花輕鬆地頷首,“既然是朋友,那就要對我們負責哦,先生(せんせい)。”


    “嗯。”


    高杉原點點頭,而後補充:“會對你們學業負責的。”


    “我想當一個演員哦,衫原君。”


    中野一花忽然說,沒有任何征兆。


    “演員?”


    高杉原詫異地重複一句。


    “嗯。”


    中野一花頷首,眼眸看著路麵。


    “在來華夏前,我被一家演藝經紀公司的社長發掘了,剛要進行出道前的培訓,爸爸就來到這邊工作,我和四姐妹都一起來了。


    社長在公司那邊留了我的位置,希望我半年後迴去,他看好我的天資,支持我出道。


    但我可是個成績不好的笨蛋呀,社長這麽支持我,我不能辜負他的期待,於是在這裏也報名了一個類似演員班的東西,鍛煉自己的演技。”


    高杉原安靜聽著,中野一花聲音優美的說。


    “這就是你目前做的嗎?”他問。


    “嗯,機會難得,我要在這裏好好修煉,迴到霓虹後就減了很多出道前的訓練。”


    中野一花頷首。


    “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我可以在迴到霓虹後立刻得到一份工作。”


    兩人對視,高杉原幾乎能從她透徹的瞳仁中看見自己。


    中野一花眼眸漣漪,“能得到這個工作,我覺得身為長女的自己終於能挺起胸膛,四個妹妹的姐姐呢,得好好的保護她們,做榜樣,不是嗎?”


    “這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在沒有出道之前,所有功夫都可能白費,我想在自己能夠獨當一麵後才把這個告訴她們。”


    高杉原有些不敢看中野一花的眸子,雙手插褲袋。


    “會幫你保密的。”


    “謝謝~”


    “但是,你要小心,這裏的演藝圈很亂。”


    高杉原認真地說:“剛才那個男人,他剛才的手不安分。”


    中野一花淡笑,小手撓撓臉頰。


    “我知道了~沒事的,文先生可能是熱情一點而已。”


    高杉原默不作聲地看著她的笑,心裏壓著一些不能說的話。


    那個男人如果隻是稍微比別人熱情,那他也不會在他頭上看到‘負熵數量163粒’的標識了。


    也不知道她真明白還是假明白。


    高杉原擔心地蹙額,停在原地。


    “衫原君,這邊~”


    中野一花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她小跑到一家玩偶店麵前,指著一個可愛玩偶。


    “看,這個如果送給安泉醬的話,安泉醬應該會很開心哦。”中野一花笑眯眯地說。


    在得知野澤埋追的女性就是柳安泉後,她也直接稱唿柳安泉為‘安泉醬’。


    但高杉原無語地看著她,因為她都沒見過柳安泉。


    高杉原走過去,看了看透明展示櫃裏的各式玩偶,和中野一花一起挑選起來。


    最終兩人選中一隻龍貓。


    付款,高杉原提著龍貓走出禮品店,慢慢往迴走,中野一花看著他的側臉,慢慢湊到他身邊。


    四月初,孟夏天的夜晚,晚風很舒服。


    “衫原君。”


    “嗯?”


    “我們五姐妹的生日也快到了哦。”


    “嗯。”


    “好敷衍!”


    中野一花生氣地凝視高杉原,抬起的玉足不輕不重地跺在地麵上。


    高杉原的臉微掩在夜色下,似乎沒有什麽表情,她舔舔嘴唇,隨意的補充一句。


    “五月五號,五個人都在同一天生日。”


    高杉原輕鬆地點頭,“那天會送你們很多習題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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