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祁宅二樓的走廊上隻有昏黃的壁燈亮著。


    祁湛行靜靜地站在喬知語的臥室門口,脊骨挺直,麵無表情,仔細看去卻能發現他下頜的線條緊緊地繃著,渾身上下都帶著股山雨欲來的陰沉。


    壓抑到極點的哭聲從房間裏傳了出來。


    聲音很小,與其說是哭,倒不如說是抽泣,一種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連放聲大哭都做不到的,窒悶到極致的抽泣聲。


    祁湛行甚至能想象出喬知語此時死咬著下唇,緊緊蜷縮起身體,痛苦無助卻又無法放肆發泄的樣子。


    他抬起手虛虛握在門把上,僵了許久後卻又收了迴來,轉身朝書房走去。


    “真不進去看看?”唐馳斜靠在書房門外的牆壁上,神情複雜地朝著喬知語臥室的方向努了努嘴,“謝融那小子可是說了,得保持好心情。”


    祁湛行沒說話,隻是隨手把辦公桌上的文件撥到一邊,轉身在桌麵上坐下,兩條長的無處安放的腿微微屈著,眉目間竟隱隱有些懨懨的情緒。


    他拿了根煙叼在唇間點燃,垂著眼簾抽了兩口之後才略微上揚了唇角,語氣裏卻沒有丁點笑意:“心情恐怕是好不起來了。”


    唐馳張了張嘴,半晌才幹巴巴道:“那你好歹哄哄啊,不哄怎麽知道好不起來?”


    “我為什麽要哄?”祁湛行唿出一口煙,眸色晦暗,“契約關係而已,有必要浪費精力?”


    唐馳頓時瞪大了眼,活像一條脫了水的金魚:“你這會兒知道是契約關係了?早先費心巴力的時候幹嘛去了?”


    “……”祁湛行沉沉地掃了唐馳一眼,“替她清理麻煩也是契約的一部分。”


    唐馳直接給氣笑了。


    是,按照交易內容,祁湛行確實是得幫喬知語解決掉那些麻煩。


    可要處理這些麻煩的方法太多了,以祁湛行的身份,大可以選擇些直接了當的,何必每次都兜著圈子保護喬知語,再讓她親手去報仇?


    還不是因為喬知語想這樣!


    唐馳深吸了一口氣,苦口婆心道:“我的大少爺,你可得想好了,除了咱們老夫人,喬知語是你活了這麽多年唯一能碰的女人,你現在這架勢,是打算孤獨終老呢?”


    “閉嘴。”祁湛行上挑著眼尾,滿臉不爽。


    唐馳能閉嘴才有鬼了。


    “我可真是替你操碎了心!”


    祁湛行扯著嘴角開嘲諷:“鹹吃蘿卜淡操心,自己都是個老處男,還替我操心有沒有女人睡?”


    “……”唐馳胸口中了一箭,遭受十萬點暴擊,疼的滋啦飆血,深唿吸了好幾下才忍住了當場跟祁湛行幹一架的衝動。


    他煩躁的搓了搓頭發:“你倆到底怎麽了?之前不都好好的?喬知語要是真懷孕了,那不是好事嗎?”


    ……好事?


    祁湛行最初的時候也以為是好事。


    “是好事,生下孩子她就可以走了。”


    唐馳:“……”


    他說的好事指的是這個嗎?


    是嗎?


    祁湛行微微低頭看著夾在指縫裏的煙,語氣淡淡地問道:“如果是你,你會跟一個永遠不能陪你出門的人在一起?”


    唐馳豐富的表情瞬間就僵在了臉上,他遲鈍的啊了一聲,過了好久才語氣飄忽道:“可喬小姐也不一定就介意啊,之前不一個人到處跑的挺開心?”


    “不介意她哭什麽?”祁湛行嗤笑一聲,“就算她不介意,我也介意。”


    他很介意。


    甚至連每次隻能讓唐馳陪著喬知語出門都介意。


    唐馳看向他的眼神陡然複雜了起來:“你之前不是這麽打算的吧?”


    光從祁湛行一步步的算計著讓喬知語對他產生好感就能看得出來,他家老板一開始是壓根不打算履行合約放人的。


    祁湛行:“……”


    唐馳追問:“為什麽改變主意?”


    “……”祁湛行薄唇緊繃成線,忽的低笑一聲,滿滿的都是自嘲。


    因為他有點舍不得了。


    唐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大概能猜出點你的想法,但是不得不說……大少爺,這可真是一點都不像你會做的事。”


    他張開五指虛虛抓了一下,然後在祁湛行麵前攤開。


    “人這輩子,能抓住的東西就這麽點兒,抓不住那是自己沒本事,能抓住卻放了,那就是腦子有病,你是什麽時候病的?要不要我帶你去看看腦科?”


    祁湛行沉默了片刻,然後抬起手對著唐馳攤開的掌心……彈了下煙灰。


    唐馳:“……艸!”


    祁湛行開口,又慢悠悠地補了一刀:“沒事少看八點檔電視劇,惡心不惡心?”


    “……”唐馳咬了咬牙,狠狠地抹了把臉,扭頭就往外走,“我特麽就多餘擔心你!”


    祁湛行低笑,扭頭看向窗外,眼底的情緒卻來勢洶洶的翻湧起來。


    第二天,喬知語準備去醫院檢查的時候,就發現車裏多了個人。


    她的眼圈還泛著紅腫,可見昨天夜裏哭了不少時間。


    祁湛行像是壓根沒察覺到喬知語眼神裏的複雜,伸手在她的眼底輕輕按了一下:“兔子似的。”


    而且是一隻委屈巴巴的紅眼兔。


    喬知語看著眼前的男人,隻覺得哭了半宿的自個像個二傻子,她鼓了鼓腮幫,一巴掌拍開祁湛行的手,冷著臉問:“你怎麽在這?”


    祁湛行挑起眉梢,反手指了指身後的祁宅:“我家。”


    又指了指身下的豪車:“我的車。”


    最後轉頭看向喬知語,手掌虛撫在她的腹部:“我的孩子。”


    祁湛行語氣裏的疑惑十分真實:“所以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


    “……”喬知語覺得自己要被氣死了,她扭著腰往旁邊挪了點,強撐著冷臉諷刺道,“有沒有孩子還不知道呢,祁先生倒是想的挺長遠。”


    祁湛行也不生氣,不溫不火道:“無論什麽時候有,都是我的。”


    喬知語也發現這男人今天的耐性好了不少,想到可能是因為孩子的緣故,一時間竟然更生氣了。


    她涼涼地扯了下嘴角:“那可不一定!”


    祁湛行臉上的情緒淡了淡,一字一頓道:“隻能是我的。”既像提醒,又像警告。


    喬知語的心跳又不爭氣地躁動了起來,她張了張口,好半天才從嗓子眼裏擠出兩個字。


    “幼稚。”


    祁湛行:“我有你幼稚?”


    喬知語:“這我可真比不過你!”


    兩人你來我往的抬著杠,硬生生整出了菜雞互啄的既視感。


    駕駛座的唐馳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直接把擋板降了下來。


    瑪德,戀愛使人降智,古人誠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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