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尼夫人隨丈夫同往內院去,一麵走一麵嗔道:“你這話可別掛在嘴邊,叫人聽去成了把柄。就算不嫁皇上吧,你的寶貝孫女難道誰也不嫁了?她有個親王福晉的姑姑,將來也就轉不出這個圈子,若不能有大大方方的性情,豈不是白叫人欺負。”


    “這才多大。”索尼滿不在乎,“你們女人家就愛瞎操心。”


    夫人卻道:“你不是心裏頂明白的嗎,少跟我裝傻,我可是向佟夫人暗示過了。”


    索尼卻摸了把胡子輕歎:“我本以為,將來的事可以估算,如今卻又糊塗了。舒舒的婚事,你千萬不要著急,不管她臉上有沒有疤痕,都要先過了選秀那一關,不然別人告我們私下婚配,反而害了舒舒的名聲。你別急,我總覺得,要有什麽事發生。”


    “能有什麽事?”夫人好奇,“你說那位皇貴妃。”


    “說不上來。”索尼歎,“且不說後宮的女人們,眼下朝廷幾樁大事還沒能解決,鄭成功雄心未滅,又在調兵遣將企圖再次北伐,上一次是老天保佑,下一次呢,誰知道。”


    “我們大清的軍隊,就這麽不堪一擊?”夫人問道,“總不見得連你都要再發配去打仗吧。”


    “如今的國土麵積,是當年的多少倍?地界大了,八旗軍力分散,漢軍易倒戈不能放心重用,再加上我們這些老家夥也打不動了。”索尼歎道,“各方麵的原因都有,自然……”


    “什麽?”


    “先帝威名遠揚,霸氣非凡。”索尼的聲音越來越輕,“我們年輕的皇上,堪堪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成天和佛祖打交道,外頭議論紛紛啊。”


    夫妻倆念叨著這些朝廷是非,府中各院的燈火漸漸熄滅,自然京城大街小巷,也陸續暗下來。


    整座城,整座皇宮,都進入了安寧的夜,隻聽得見北風穿過街巷的唿唿聲,像是又下雪了。


    皇城裏頭,皇帝宿在承乾宮,與葭音一道泡了腳,暖暖地依偎在一起,聽她說今日在慈寧宮看見聽見的趣聞。


    福臨渴了要茶喝,叫了兩聲才有人來,他隨口問:“添香呢?”


    “添香姐姐迴屋子去了。”來的婢女道,“奴婢們才來當值,皇上稍等,奴婢這就去準備茶水。”


    可是不久後送來的茶水,滾燙得無法入口,完全不像平日裏添香那樣細致,能喝到恰到好處溫潤的茶水,福臨不禁皺眉,對葭音說:“你看,你離了添香也事事不順手,正如朕也離不開吳良輔,朕知道他罪該萬死,可他不在身邊的時候,朕覺得衣裳扣子都勒脖子。”


    葭音溫和地說:“是,皇上說的都是。”


    福臨故作生氣道:“如今你也會揶揄朕了?”


    葭音捧著茶水,為他輕輕吹涼,溫柔可人的眼眉,叫人看一眼便舒心,暖暖的話語流入福臨的心裏:“不然,光被皇上欺負不成?”


    她會開玩笑,會撒嬌了,雖然比不得其他女子那樣張揚而熱烈,卻能恰到好處的熨帖福臨的心,福臨很滿足。


    然而滿室溫馨之下,門外唿嘯的北風,正吹打著添香的心。她緊張地將收在自己屋子裏的藥材查了一遍又一遍,還是少。不論是小姐的補藥,還是太後給安排的避子湯,都少了好些。


    而且她的屋子,顯然有被人翻過的痕跡,難道是遭了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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