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恩寵,不可靠,但得到太後的喜歡,實在難得。


    佟夫人明白女兒如今在慈寧宮算是站穩腳跟,家世樣貌、性情子嗣,佟元曦都齊全了。


    將來的日子,隻要皇上不過分虧待元曦,隻要元曦不偏執追求什麽帝王之愛,又或是別被小人利用走上歧路,元曦和三阿哥的前程,就錯不了。


    佟夫人心中默默念佛,希望她的女兒,能拿得起放得下,可是國綱告訴她,元曦當年努力在選秀時讓自己表現得好,是因為喜歡皇上。


    “你那日迴來說,新皇後溫柔和順,這麽些日子來瞧著,還真是。”佟夫人歎道,“這董鄂葭悅要是撂在前一位的手裏,皇上未必敢要,可現今這一位,就難說了。”


    馬車緩緩往家裏去,路上能看見許多從各地來的秀女,日子是越來越近了。


    今秋冷得早,樹葉黃得也早,還記得初入宮的那個秋冬多難熬,之後的日子,卻幾乎是飛著過去,好些仿佛還是昨天的事,一晃眼都過去好久了。


    元曦在院子裏,看著宮簷下飄落的黃葉,對身旁的石榴說:“你說那個時候的寧貴人,是被逼到什麽份上,才會想出用落葉做貼畫送給太後?”


    石榴小聲道:“您也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才求巴爾婭福晉帶您去慈寧宮見太後的呀,其實現在她們還在念叨這件事,說您心機深重豁得出去,寧嬪也不過是有樣學樣。”


    元曦笑歎:“隨她們去吧。”


    那麽巧,乾清宮來了人,見佟嬪就站在門前,笑著恭維道:“娘娘可是知道皇上要傳話來,真是心有靈犀。”


    原是福臨心血來潮,要元曦陪她出去轉轉,這不合宮裏的規矩,元曦不敢,但她更不敢隨便拒絕皇帝,何況說好了的,再也不“攆”皇帝。


    於是硬著頭皮,匆匆換了衣裳,就到乾清宮門外來等。


    福臨見了她好生驚訝:“怎麽這麽快,朕還以為你要去求額娘答應才敢來。”


    挖苦也好,隨隨便便的一句玩笑話也好,元曦不去多想,皇帝要是厭她,怎麽會要她隨行。


    “皇上,西街的東坡肉可好吃了。”元曦小碎步跟在皇帝身後,“帶我去吃可好?”


    福臨欣然:“還知道什麽好吃的,你帶著朕去吃。”


    要說這北京城,入關十年,福臨統共就沒來過幾迴,但元曦不一樣,好歹是在北京城裏長大的,熟門熟路。


    “你帶銀子了嗎?”福臨逗她。


    “啊呀,皇上您稍等,我迴去拿……”


    元曦轉身就跑,被福臨單手攔腰捉迴去,嫌棄地說:“耽誤時辰,一會兒把你留在那裏抵賬就是了。”


    皇帝大大方方出門,消息自然就傳開,傳到慈寧宮,蘇麻喇沒急著告訴格格,反是玉兒有事情要交代孩子,問元曦在哪裏,才知道她跟著皇帝出門逛去了。


    “迴來叫她別過來請安,怪累的。”玉兒隻是這麽吩咐了一句,再也沒說什麽,蘇麻喇隔了一會兒再來看,果然,格格坐在窗下出神,身上是淡淡的悲傷。


    那些說好,要陪她去逛北京城的人,都不在了。


    福臨帶著元曦,或是說元曦帶著福臨,走街串巷吃遍市井美食,北京城大,一天也逛不完,眼看著日頭西曬,他們該迴去了。


    本以為就這麽迴家,誰知福臨帶著元曦繞到紫禁城外的角樓下,隔著護城河看那金燦燦的銀杏從宮牆裏探出來,夕陽餘暉下,美得耀眼奪目。


    “皇上從前來看過?”元曦驚歎,“您怎麽知道這裏這麽美?”


    “這是朕的家,朕還能不知道?”福臨笑道,“好看吧?”


    元曦嬌然問:“皇上怎麽突然這麽好,還帶我出來玩。”


    福臨嗔:“敢情朕平日裏對你不好,沒良心的東西。”


    元曦軟綿綿地說:“怎麽會呢,就是……”


    福臨摟過她的腰肢,溫和地說:“這幾日見你不高興,猜想是不是為了選秀的事心裏吃醋了。朕也不知道該怎麽哄你,這本是朕也無奈的事,你別難受,不論如何,朕都把你放在心上的。”


    元曦聽得直飄乎乎,可她不高興並不是為了選秀,而是擔心太後和皇帝的母子關係。


    她果然是藏不住的,果然還是讓皇帝發現了,好在碰上選秀的事,給瞞過去了。


    此刻,元曦更清楚地感受到,皇帝和太後的關係,真的不簡單。


    皇帝會花費心思來哄自己,可是對待他的母親,總要隔開些什麽,就算哄太後開心,也要隔開一個自己,打發她去傳話。


    “等玄燁長大了,也帶他來看看,讓他看看自己的家有多好看。”元曦隻能拿兒子來掩飾她糾結的心情,“皇上,將來可以讓我的哥哥,教玄燁騎馬射箭嗎?”


    福臨欣然答應:“那是再好不過了。”


    二人盡興而歸,福臨心情極好,得知額娘休息免了他們請安,就徑直去景仁宮。


    元曦是個絕不會說煞風景的話的人,這一點福臨深信不疑,他喜愛元曦之餘,也明白在什麽人的身邊才能真正高興,哪怕知道有時候元曦是故意哄著他,他寧願被哄著。


    轉眼,到了選秀的這一天,欽安殿裏再次選秀,物是人非。


    福臨看了眼坐在一旁的皇後,她安靜而謹慎,溫柔氣質,國母之威。昔日孟古青雖不好,可滿身貴氣,派頭十足。


    眼前走過一排排秀女,福臨意興闌珊,心情更是越來越壓抑。


    三年前他想的是,三年後可以大大方方把董鄂葭音選進宮,結果事與願違,從今往後,他再也看不見她。


    又一排秀女進殿,福臨端茶來喝,都懶得瞥一眼。


    隻聽內監唱報:“輕騎都尉董鄂巴度之女,董鄂葭悅。”


    福臨心裏一顫,抬起頭,相似的名字之下,是一張神似的臉,溫柔的聲音說著:“奴才董鄂氏,叩見太後娘娘,叩見皇上,叩見皇後娘娘……”


    福臨問:“鄂碩與你什麽關係?”


    董鄂葭音應道:“迴皇上的話,鄂碩將軍是奴才的堂伯父。”


    福臨放下了茶,又仔仔細細地看著地上的女子。


    這一切,玉兒都看在了眼裏,默默與蘇麻喇對視,蘇麻喇揣摩格格的心思,而玉兒恰恰是鬆了口氣。


    幸好這女子到眼門前了,不然若是叫皇帝知道自己故意篩去董鄂葭音的妹妹,且神態舉止和正牌的那位還那麽神似,福臨必定會怨恨她,指不定連董鄂葭音被指婚的事,都算在她頭上。


    “董鄂氏,留牌子。”太監的唱報,一下竄到董鄂葭悅的心裏,終於,她得償所願。


    禦花園這邊的消息,時不時往內宮傳,儲秀宮離禦花園近,眾人都聚在這裏,等了好半天也沒動靜,這會兒終於說選了一個。


    “董鄂葭悅?”眾人念叨著這個名字。


    “我記得三年前,有一個特別漂亮的秀女,最後沒選上的。”楊貴人抬著腦袋迴憶,“好像也是董鄂什麽來著。”


    眾人看向寧嬪,寧嬪很尷尬,她家和那一府望族,半點親戚都沾不上,越發顯得她出身寒酸。


    不過她也記得,三年前的確還有一個像佟佳氏那樣美麗的秀女,最後沒選上。


    “是不是同一個人?”


    “迴頭問清楚,就知道了嘛。”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著,陳嬪問她的小太監:“你們看見模樣嗎,模樣怎麽樣?”


    那小太監不敢直說,被威嚇了幾句,才戰戰兢兢地說:“漂亮極了。”


    有人拍著巴掌說:“好好,我看景仁宮那一位,還怎麽囂張。”


    但元曦這會兒不在景仁宮,在慈寧宮,和巴爾婭一道幫蘇麻喇姑姑算慈寧宮的開銷,自然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終於有消息來了。


    “董鄂葭悅?”元曦也覺得很奇怪,嘀咕著,“難道是葭音姐姐的妹妹?”(19:00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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