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圖走上前,將元曦攙扶起來,她晃晃悠悠地站不穩,膝蓋直打哆嗦。


    “姐姐,我送佟貴人迴去。”阿圖道,“反正進去了,也沒什麽可說的。”


    雅圖將傘遞給身邊的宮女,命她們為長公主和佟貴人遮著點兒,便是轉身往門裏去了。


    “公主……”元曦忍著淚道,“我原本想,熬過去的,不願給您和雅圖公主添麻煩。”


    阿圖笑道:“把小命都搭上了可不值得,我的弟弟好不容易有個可心兒的人陪在身邊,我們都舍不得。”


    說著,命有力氣的宮女來背元曦,元曦說她自己還能走,一瘸一拐地,被攙扶著離開了坤寧宮。


    門裏頭,一夜未眠的孟古青正打瞌睡,被推醒說大姑子到了,摸了摸頭發就迎出來。


    雅圖既是孟古青的大姑姐,也是她的兄嫂,婆家娘家都是壓著她的身份地位,但見了麵,雅圖還是恭恭敬敬行禮,道一聲:“皇後娘娘吉祥。”


    “您太客氣了。”孟古青皮笑肉不笑,一麵請雅圖坐,一麵朝門外看,她是知道的,佟元曦正跪在台階上。


    “門口的人瞧著礙眼,我給攆走了。”雅圖說,“要不再傳句話,叫她在自己院子裏跪著?”


    孟古青冷笑:“您何必挖苦我,有什麽話就直說,福臨也是用心良苦,為了心頭好,連您都搬出來了。我若是連您的麵子也駁,接著就該是皇太後來了吧。”


    “也好,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雅圖道,“往後對妃嬪打罵體罰的事,能少則少,外頭傳得很難聽。”


    “可我聽不見,也看不見。”孟古青眼眉吊得老高,想要在氣勢上壓過雅圖,“您以為這裏是科爾沁,開闊敞亮?”


    “那麽說來,朝廷上發生了什麽,國家大事,皇後也不知道了?”雅圖問。


    “您這不是廢話嗎,後宮不得幹政。”孟古青說,“何必挑我的刺?”


    “不得幹政,可不意味著你就能不知道,不然你和皇上聊什麽談什麽?”雅圖冷著臉問,“談你如何折騰其他人?”


    孟古青含恨道:“您就是特地來給佟佳氏撐腰的吧,那個賤人到底什麽能耐,把你們一個個都哄得五迷三道?”


    她氣得站起來,在殿中來迴走,衝著雅圖說:“既然如此,您怎麽不去問問她,問問其他的女人,他們和皇上談什麽聊什麽,還不就是脫-光了衣服勾引男人的本事?為什麽就該我知道朝廷大事,就該我寬容識大體,怎麽不叫她們本分一些,老實一些,滾的遠一些?”


    雅圖冷聲道:“你是皇後,你就不該把自己和她們比。”


    孟古青大聲反駁:“皇後,我是有皇後的尊貴,還是皇後的體麵,她們都是我的奴才,我還管不得她們了嗎?這宮裏的規矩不能在自己屋子裏留宿皇帝,佟佳氏是聾了還是瞎了?別看著我不順眼,有本事,就把規矩改了。”


    她衝到門前,怒喝:“把那個賤人給我拖迴來,誰讓她走的,給我迴來接著跪,太陽不落山,不許她起來!”


    “那今日就改規矩,從今往後,但凡皇上樂意,他愛在哪兒睡,就在哪兒睡。”


    背後傳來雅圖的話,孟古青渾身一僵,直挺挺地轉過身,瞪著她:“你說什麽?你有什麽資格,你一個嫁出去的人……到底誰才是大清的皇後。”


    雅圖這是要走了,走過孟古青的身邊說:“我永遠都是大清的公主,嫁到天邊也改不了。可你呢,你會永遠是大清的皇後嗎?”


    “你什麽意思?”孟古青攔在她麵前,“你要說什麽?”


    “給你阿瑪寫封信,問問他什麽意思。”雅圖將孟古青從身前推開,“你以為,到底是誰在保著你護著你,科爾沁?吳克善?笑話。”


    “皇姐,皇姐你別走……”孟古青追上來,拉著雅圖的衣袖,“什麽意思,我阿瑪要把我怎麽樣,他要做什麽?”


    “好自為之吧。”雅圖抽迴了自己的衣袖,“寒了我們的心不要緊,傷了福臨的心,就算你一輩子守著坤寧宮又如何呢?”


    “你們要廢了我嗎?”孟古青哭了,“要廢了我?”


    雅圖搖頭:“我們都在護著你,怕就怕你明白過來的那天,什麽都來不及了。”


    孟古青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再傻也聽懂了,科爾沁那邊,已經在謀算著放棄她了是吧,因為她懷不上孩子?可福臨左一個女人右一女人,叫她跟誰去生?


    “伺候好皇後。”雅圖命令趕來的塔納等人,“娘娘氣色這麽差,你們都是怎麽照顧的?”


    眾人不敢辯解,上前攙扶皇後,七手八腳地把她往內殿抬去,隻聽得孟古青迴過神來,哭喊著:“嫂子,嫂子你告訴我阿瑪,他不能這樣對我,他不能這樣對我……”


    雅圖走出坤寧宮,太陽依舊毒辣,宮女們紛紛上前為長公主打傘遮陽,她一歎,問:“景仁宮現在在哪兒來著?”


    景仁宮裏,阿圖看著石榴為佟貴人上藥,地上打開的藥箱裏,一溜的藥酒藥膏,她苦笑:“你們倒是很齊全呐?都不用宣太醫。”


    石榴要張嘴訴委屈,被元曦攔下了,笑道:“讓您看笑話了。”


    阿圖笑而不語,喝了茶,沒多久大姐就來了,雅圖進門就笑道:“這裏和後頭沒什麽差別嘛,你不說,我還真以為福臨給你把整座宮殿搬過來了。”


    元曦要起身行禮,雅圖推她坐下:“消停些吧,趕緊好起來,別叫皇上心疼。”


    阿圖問:“姐姐和皇後說什麽了,這麽快就來了。”


    雅圖瞥了眼元曦,她從容安寧,似乎並不在乎自己對皇後說了什麽,這是她的本分,她怎麽有資格去嘲笑皇後,怎麽有資格看中宮的笑話。


    “皇後要我轉達,佟貴人,往後還是要守規矩些。”雅圖道。


    “是,臣妾謹記教訓。”元曦辛苦地站了起來,福身道,“請您恕罪。”


    “宮裏的事兒,我管不著,不過是傳句話。”雅圖說,“佟貴人,自己的福氣,要好好攢著,替我們好好心疼皇上。”


    元曦臉紅了,垂著腦袋不敢亂說話,雅圖說:“來來迴迴地走,熱死我了,坐下坐下,佟貴人,給我們說說唄。”


    元曦不明白:“公主,您要聽什麽。”


    雅圖爽快地坐下,托著腮幫子一臉壞笑:“你和皇上的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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