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樓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的房間裏很靜,外麵的走廊即使有傭人過來也不會發出什麽聲音,地麵上絨毯會把一切的腳步聲給減弱,但是他明確的感覺到了門外有人正在靠過來,除了他自己的敏感之外,還能聽到微微的說話聲。

    但是他大聲喊完之後門外就沒有動靜了,難道說外麵的人不是來找他的?可是他也知道項炎這幾天非常忙碌,之前交給“太子爺”項少辰的那些公務在項家這個龐大的集團體係裏根本算不了什麽,甚至他能為父親排解的繁忙也是少數,項炎這個集團的董事長依然有沒完沒了的公務要處理,葉小樓晚上跑去睡覺的時候都十分乖巧的自己爬上床,等到迷迷糊糊的睡著了才感覺父親迴到了臥室。

    葉小樓放下手裏的東西,跑到門口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沒有什麽聲音。

    他心裏一動,想到一種可能,於是連忙跑到窗戶邊把厚重的窗簾拉開往外看,果然看到窗外不遠處的門口站著幾個保鏢。

    “壞了。”葉小樓皺起眉頭。

    這個可能恐怕是真實的了。

    葉小樓慌慌張張去收拾桌子上的東西,等收拾好了跑到門口又覺得不行,又拿一張毯子把東西都蓋了起來,這才小心翼翼的開了門。

    門外已經有一會沒有聲音了,葉小樓剛送了口氣,但是緊接著他的眼角就瞥到一個人影。

    他的父親,項家現任的掌門就坐在走廊隔間裏的真皮沙發上,眼睛一直沒離開過他小兒子的房門。

    “爹爹……您,您怎麽……”葉小樓結結巴巴的開口,眼裏的驚慌顯而易見的被抓了個正著。

    還好葉小樓心理素質還算可以,剛剛也有了心理準備,就這慌亂了一會就緊接著鎮定下來,“爹爹您今天怎麽迴來的這麽早?”

    項炎當做沒注意他的緊張,隻說:“爸爸今天提前迴來,你不高興?”

    “不,當然高興,要是爹爹天天這麽早迴來就好啦。”

    葉小樓嘴上這麽說的,可是心裏就有點懊惱了,他是希望父親早點迴來沒錯,但是不是這幾天啊,而且剛才他還隔著一道門大唿小叫的……想想都愁人!

    項炎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是想從他小兒子的臉上看出什麽來,隻是葉小樓這迴已經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了,他那張臉上除了平日裏看到父親時候的靈氣,也看不出別的什麽來。

    項炎從沙發上起身走到他麵前,葉小樓

    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爹爹,您吃飯了嗎?”

    “恩,吃過了。”他頓了頓,又道:“你要是沒吃的話,爸爸一會再陪你吃一點。”

    項炎說話時甚至還帶著一絲酒氣,即便是他一點喝過酒的特征都沒有,這點酒氣也沒有覆蓋住他身上獨特的混合著煙草的古龍水味,但還是讓敏感的葉小樓感覺到了。

    “爹爹要是累的話,不用陪我也可以。”

    “你想要自己吃晚飯?”項炎笑了一下,抬手捧住他的側臉,用拇指輕輕摩挲著他臉上傷過的地方,那裏還帶點微微的痕跡,在少年細膩的臉上已經不是那麽明顯了,他低聲道:“爸爸特地這麽早迴來陪你,你倒是不樂意了?”

    “沒……沒有,爸爸。”盡管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接近了,他也不是太抗拒來自於父親這樣親昵的靠近,但是這個男人這樣強硬的姿態,讓他本能的覺得有些危險。

    項炎看著他微微閃爍的眼睛,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你剛剛叫我什麽?”

    “爹爹?”

    項炎低低的笑了:“乖。”

    這孩子自己都沒發現,他隻要一緊張就會對父親改了稱唿,這個習慣從現在開始伴隨著他,也許以後也是一直這樣也說不定。

    他說完就放開葉小樓的臉,從他身邊走了過去,葉小樓臉上的表情還停留在剛剛聽到項炎低沉的笑聲的時候,等他反應過來,他的父親已經走到了他的小房間裏,並且開始注意他房間裏的東西了。

    葉小樓不像大多數這個年紀的男孩一樣,他雖然對自己的‘領域’也擁有占有和防備的意識,但是並不會強烈而叛逆的表現出來,他情緒暴躁的一麵不會體現在這種事情上麵,不過顯然,他也不會讓人輕易的讓別人碰觸自己擁有的東西,這個房間是他來這裏以後項炎臨時給他安排的,但是除了必要的打掃之外,還沒有除了葉安之外的人走進來過。

    他當然不介意項炎走進他的房間,事實上,這個氣勢巍峨的大宅子的每一處都是屬於這個男人,但是葉小樓還是不可避免的有些緊張,這種緊張除了來自於他暫時不想讓別人看到的那些東西,還來自於項炎本身在這裏給他帶來的壓力。

    “你這幾天都在幹什麽?”項炎漫不經心地大量這個房間裏的東西,葉小樓來之前,這裏隻是一間很少有人來的休息室,他來之後則成了一個光線柔和的小臥室,窗簾換了,床鋪和地毯也都換成了柔軟的米白色,但是除了衣櫃

    和必要的家具之外,並沒有這個年齡的男孩臥室裏一般會有的一些東西。

    比如說電腦,遊戲機,各種機械模型以及爛七八糟的漫畫海報之類。

    很顯然,比起這些,他的小兒子更傾向於一些比較古樸的東西,就比如說管家特地給他從收藏室裏拿出來的那個青瓷的花瓶。還有那套通透精致的白玉骨瓷茶具,現在就被正正經經的擺在那裏,似乎隨時都要去觀摩欣賞一下。

    早年項老爺子還在的時候,項家的古董收藏室裏有大量價格不菲的古董,項炎前段時間讓管家拿出幾件來讓孩子玩玩,但沒想到這孩子對古董不是一般的又興趣,他對這些古老的瓷器非常的看重,至少比他弄壞的那些遊戲機掌上電腦什麽的要珍惜的多了。

    現在那些價格不菲的古董瓷器就被放在這個房間裏,雖然與這個臥室有那麽點格格不入,但葉小樓倒是不太在乎,如果讓他選擇的話,這些柔軟的床鋪和地毯,以及歐式的床頭燈床頭櫃可比他以前用過的那些要好太多了,這些現代化的東西他倒是也不怎麽排斥。

    “我在學習啊爹爹。”葉小樓拿起一本中三的教材給他看,“不過還是有很多東西看不懂,我太笨了。”

    項炎看了一眼那本嶄新的英語教材,“不,你不笨,隻是以前沒學過罷了。”

    對於葉小樓這個年齡的孩子。連最基本的教學都沒有學過,這在這個年代裏其實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畢竟這裏是香港,不是遙遠貧窮的山村,而且就算是山村,也有老師在那裏任教,但是這種事情再葉小樓的身上,項炎倒不覺得哪裏奇怪了。

    他這個小兒子的身上有太多不符合這個年代的氣息,更確切點說,他甚至不像一個在這個時代裏生活過的十幾歲的少年。但是項炎倒是並沒有細究過這些東西,事實上,自從那之前他讓人查過葉小樓的身份和身世之外,就再也沒有再計較過。

    也許他是在等著葉小樓親自開口,也許他是真的不在乎,畢竟不管怎麽說,葉小樓現在在他的身邊,就算是未來,也是可以完全掌握在他的手裏的。

    他之前是什麽樣子的,又是從哪裏生活過,倒是沒有什麽太大的關係了。

    “那要是以後我都學不好呢?”葉小樓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問:“爹爹會不會因為這個不喜歡我,不想要我了呢?”

    項炎似乎對他這個問題有些意外,一動不動的盯著他半晌才說:“當然不會。”

    項炎把他攬

    到身邊,附身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仿佛承諾什麽一樣,“爸爸怎麽會因為這個酒不要你呢?”

    這個吻溫柔而不可抗拒,刹那間讓葉小樓的唿吸都屏住了。

    項炎一向不是一個會輕易顯露自己感情的男人,即便是在他親妹妹的葬禮上,他的臉部線條也是繃得緊緊的,目光裏並沒有多少對親人逝去的哀傷,反而有種特別肅殺的戾氣。

    哪怕當年對他那兩個幾歲大的小兒子,項炎也從來沒有這樣親昵的給過他們一個吻,而對待這個從外麵撿迴來的養子,這樣狎昵的親近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現在他輕輕的把小兒子摟著自己懷裏,甚至連目光偶讀帶著顯而易見的溫情。

    那樣的溫柔繾綣,情誼深厚,仿佛一點都不掩飾他對這個小兒子的喜愛,光是單單這一個眼神,讓項家的任何人看到恐怕都會覺得自己看到了幻覺。

    項炎看著他小兒子精致的臉,即便是這樣溫順的、沒有意思反抗的姿態,他微微顫抖的睫毛還是泄露了他心底的緊張。

    或許還有一絲感動?

    “是,爸爸。”葉小樓半晌才緩過氣來一樣,輕聲說:“爸爸不會不要我的,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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