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明皇宮一遊,姚廣孝告訴我們,所見到的馬恩慧,安公公其人,都是當初明人的亡魂。


    攻破應天後,姚廣孝將死在明皇宮人的魂都招了迴來,嚴刑拷打朱允炆的下落,後來廖均卿使壞,用龍脈孕育出來的石魚鎮.壓朱棣數百年不得翻身,而石魚也因此無法躍那龍門,騰雲而去,最後囚犯和獄卒聯合起來,姚廣孝將明宮亡魂交給了石魚,在地宮裏伺候皇上,正是有石魚出手,才獲得了小德子的記憶,明白了朱允炆溜出明宮的方式就是用飛頭降。


    而方航說,死在明宮的可不止有宮女太監,還有鐵鉉,還有他麾下的上十二衛親軍,不過朱允炆能使喚水師,因為那支水師原本就是他的手下,因為護駕不力而為朱允炆殉葬,但明宮裏的上十二衛親軍則與姚廣孝有大仇,也不可能用一般養鬼的方式與役使他們,所以方航一直沒往這方麵想。


    但季雲祥既然說了千軍萬馬這四個字,或許姚廣孝已經馴服了他們?


    迴到元葛村的時候侯師叔正在閉目打坐,我蹲在他身邊,小聲說了季雲祥的意思,說他們家有位大師願意幫忙破掉嬰兒鬼塔,季雲祥便問那大師的身份。


    我說是明朝活到現在的一個老和尚,名叫姚廣孝,方寸禪院就是他的地盤。


    讓我沒想到的是,侯師叔的臉上波瀾不驚,他讓我自己拿主意吧,我們沒有解決嬰兒塔的辦法,但倘若姚廣孝可以,與他合作也未嚐不可。


    愣了愣,我又補一句:“姚廣孝是朱棣年間的人,號稱黑衣宰相...”


    侯師叔笑著打斷我:“你剛剛已經說了,明朝和尚,師叔耳朵不聾。”


    想問卻不知道如何張口,隻好悶悶地走出門外等待姚廣孝的光臨,方航問我與侯師叔聊得如何,我將剛剛發生的告訴他,方航便自己去找侯師叔聊天了。


    沒過多久,兩輛越野車也開進了元葛村,和我們的車停放在一起。


    趁他們還沒過來,我在手機路通訊裏找了個高中時代的夢中情人,我說我是王震,半個之後如果我的電話打不通,你可以來巫山腳下的元葛村,最大的那間破屋裏,我在屋裏留了一包車鑰匙,村口二十多輛越野車全是你得了,隨便拿,別客氣。


    發完短信,身穿黃色僧袍的姚廣孝便走到我麵前,車裏下來的人也都是和尚打扮,有老有少,有兇神惡煞,有慈眉善目,季雲祥不知道從哪間屋裏躥了出來,給姚廣孝當個帶路黨。


    姚廣孝雙手合十,沉沉鞠躬,說道:“王震,許久不見,你別來無恙,貧僧幸甚。”


    如今的老和尚不再是滿身落灰,稀鬆老皮包著瘦骨的淒慘模樣了,活了五六百年,卻是五六十歲的相貌,那圓乎乎的臉蛋油光可鑒,雙目炯炯有神,說話時中氣十足,恰是那枯木逢春,梅開二度,從裏到外都散發著強烈的生機。


    他說的客氣,我歪頭看他,有感而發:“姚大師,活的夠精彩啊,朱允炆變成了精神病,你反而返老還童了,你們一個個這麽能活,幹嘛死乞白賴的找人家張元吉的棺材?”


    有時候我就在想這個問題,張元吉留下的仙機無非是個長生,不可能讓人白日飛升的,可尋找他棺材的人,似乎已經做到了這一點吧?姚廣孝朱允炆,明初活到現在,老族公一百五的高齡依然精神矍鑠,健步如飛,就連時常說自己沒幾年好活的爺爺,幾個月前見麵時,那張老麵皮之下也透著紅光呢。


    他說在華山尋到了一顆朱果,又可以撐上幾年了。


    但我敢說,隻要他想活,十年後依舊死不了。


    麵對我的問題,姚廣孝樂嗬嗬道:“此言差矣,就是為了找棺材才能活到現在,若是沒這個信念堅守,早就死徹底了,而且貧僧也不是為了活著,是為了活的瀟瀟灑灑,痛痛快快!”


    我說,你想怎麽活與我無關,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騙我就與我有關了,咱們可以合作,但你得先給我個交待。


    姚廣孝問我需要什麽樣的補償?


    我說沒有需要的,就是心裏不爽,必須拿你解解氣。


    話音剛落,他身後的一個睡眼惺忪的老和尚忽然瞪圓了眼睛,雙腳連點,飛快的繞過姚廣孝伸手抓我咽喉,我後撤兩步,及時拔出嫁妝劍,一手遮擋著劍尖同時也這趟他的目光,他掐上我的脖子也必定被我按住臉部,隨後就可以一劍將他捅個窟窿了。


    姚廣孝陡然高叫一聲:“好!”隨後伸腳一絆,那老和尚便向一旁跌倒,姚廣孝及時抓住他的腰間才免去了狗吃屎的尷尬。


    我沒有收手,就捅在了姚廣孝身上,一陣金鐵交加之聲,嫁妝劍刺進一指的長度,隨後任我怎樣用力也無法再進分毫。


    姚廣孝的臉色變了變,他提著老和尚後退,胸口冒出的血液染紅了半片衣襟,姚廣孝不再露出笑顏,而是滿臉淡漠的說:“好一招烏雲抱月,年餘不見,真當刮目相看呐,你捅了貧僧這一劍,是否可以算是補償了?”


    算就算吧,有爺爺在,也用不到我在這裏跟他拚命,隻是不知道爺爺他們在忙些什麽,居然現在還沒有現身。


    不再惹事,我請他們進村與侯師叔見麵,路上還問姚廣孝,就他領來的這些歪瓜裂棗,難道可以對付我們?


    姚廣孝說,他無意為敵,而且這八位和尚也不是歪瓜裂棗,是他的十八羅漢。


    領姚廣孝去見侯師叔,隨後的事就與我無關了,隻問侯師叔夜裏要不要在考古隊的營地中居住,他讓我不用麻煩,他就在這間破屋裏打坐便可。


    季家死了三個卻來了九個,更有姚廣孝這個級別的高手,夜裏的營地便涇渭分明,彼此防著。


    季家人大多在破屋裏打地鋪,我們則由考古隊的帳篷圍了個圈子,許祈他們住在中心的破屋裏,我們則搬到了房頂。


    居高臨下的觀察,季家的實力還是不如我們,當然這是我心裏的感覺,我甚至感覺自己一個人衝過去就能把他們全部幹掉,但拋開這種謎一樣的自信,方航對姚廣孝,龍虎山f4+1擋著季家五老,我領著三十名考古隊員,總能幹掉那冒充十八羅漢的八個老和尚以及剩下三名帶著微衝的小魚小蝦。


    更何況還有侯師叔三人呢,方航說他們不驚訝姚廣孝的原因並不是我猜測的,他們與姚廣孝有一腿,而是真正的看破了。


    這些年在小道協裏見多了大風大浪,更見多如過江之鯽的高人前輩,他們心裏跟明鏡似的,小道協成立之前,看著劉蒼鬆為首的野人派跟一票道士內鬥,這些野人就是來路不正的奇人,後來劉為民派鬥贏了,他們又看著爺爺與劉為民鬥,之後爺爺消失了,劉為民的性情顛三倒四,小道協成立,劉蒼鬆常年在外,張雲帆默不作聲,原來作壁上觀的道士們不是窩裏鬥就是鬥兩人扮演的劉為民,要麽就是外麵找個敵人來鬥。


    有敵人的時候,聯合起來打敵人,沒敵人了,分成好幾派,自己打自己。


    打著打著,就打出許多妖魔鬼怪了,最混亂的那段年月,冒出來的奇人異士都有令人驚駭的背景或者實力,侯師叔他們也就見怪不怪了。


    眼下就是這麽個情況,總的來說我們比季家強,做好爺爺三人絕不出現的準備,我們將許祈和仇兵叫上屋頂商量一番,定下的計劃就是姚廣孝解決嬰兒鬼塔之後,再一次分開紮營的夜裏,不知會侯師叔三人,我們直接撲過去幹掉他們,如果侯師叔阻攔,一並除掉。


    大家都同意了,各自迴帳篷休息,我卻忽然感覺一陣可笑,與人鬥真是極樂無窮啊,第十棺還沒找到,最外的迷陣也沒破解,我們這一行人就已經開始內鬥了,怪不得窮盡天下高人,前赴後繼上百年也破不了張元吉一人埋下的九龍棺陣。


    真應了外國人的那句話,一個中國人是條龍,一群中國人是條蟲。


    是夜,屋頂秋風蕭瑟,帳篷裏卻香風旖旎,九香三人照舊與我擠在一起,沒有困到極點是絕對睡不著的,輾轉反側好一陣子,我爬出帳篷抽煙,便看到方航在屋頂的角落趴著,鬼鬼祟祟。


    聽到我的腳步聲,方航轉身做了個噓的手勢,招手叫我過去,我蹲在他身邊,順他手指的方向一看。


    不遠處的一間屋頂上,有個人以狗的姿勢,靜悄悄的蹲著。


    那是侯師叔三人打坐的屋子,我問方航,屋頂的黑影是人是鬼?


    方航說:“不知道現在是啥,但他以前叫季老四,就是把麵具扣在臉上的老頭。”


    原來是他!


    我又問:“他爬到屋頂幹什麽?”


    方航說不知道,他如我一般翻來覆去睡不著,就想出來抽根煙,然後就看見季老四流上了屋頂,方航說的流上屋頂,就是季老四貼著牆,像個壁虎似的扭動身子,遊了上去,少林有一門功夫叫壁虎遊牆功,但方航說季老四絕不是憑身手爬上去的,之所以說他流上去,因為方航感覺當時夜幕下的季老四的身影就像一股水流,向上流到了屋頂。


    所以方航在看,因為那屋子裏除了侯師叔三人,還有姚廣孝這九個和尚,如此高人全都沒能察覺季老四的動靜,這很不正常。


    季老四與季家人原本在另一間屋裏打地鋪,卻依然沒人察覺他的消失。


    季老四蹲在屋頂一動不動,我們則靜靜的盯著他,就這樣過了半個多小時,方航扭頭說:“要不咱們過去...我草!”


    一聲陡然驚叫,方航抓起手邊的牛骨刀砍在我肩頭,這股力道將我砸趴下,隨即便聞到一股極其濃鬱,刺得我喉嚨發癢的香味。


    一隻巴掌大的蛾子從我肩頭掉下,翅膀顫動兩下便死透了。


    一對翅膀合在一起的圖案,正是黑白相間,哭中帶笑的鬼臉。


    方航的叫聲驚動了許多人,蹲在屋頂的季老四忽然起身向我們看來,他的臉上正罩著嬰兒塔中的麵具,與蛾子翅膀的圖案一模一樣隻是大了許多。


    看向我們,季老四忽然笑了,他的臉卻從中裂開,一隻展翅有籃球那麽大的飛蛾振翅向我們撲來,而季老四的那張臉卻血肉模糊,好像被潑了硫酸的淒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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