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頭應該是房頂上掉下來的,我捂住康九香的眼,她卻掰開我的手說:“看看吧,做你的妻子,少不了要見這種東西,我得有個準備。”


    這句話說得我心裏暖融融,便不再管她,而方航也走到了人頭旁邊,腳尖一挑抓在手中,隨後苦笑兩聲,揪著長發露臉給我看。


    居然是他老婆的頭。


    上次為了瞞天過海,方航撩起陳茉莉的裙子,還把人家的內褲褪到腳腕,那是沒有任何阻擋的曲徑深幽,而做戲要做全套,陳建國上來時,方航可是動著呢,甚至還邊動邊招唿陳建國加入我們,直到其他人鑽進閣樓才停下動作。


    雖然方航竭力否認,在暴力的威懾下我們也不敢起哄,但私下裏都懷疑他對陳茉莉做了什麽事情。


    純粹是惡意猜測。


    陳茉莉並不是真正的屍體,嚴格來說,一具略微發涼又不會唿吸的植物人更為妥帖,首先方航和她有過最親密的接觸,最起碼也貼一起了,其次他還時不時的上去探望陳茉莉,當然,他一貫對這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感興趣,丁三媳婦變成的大肥豬都是他的好朋友,但這不是最直接的證據。


    最後,也是最能勾起我們深思的,便是前幾天仇兵無意間發現方航給陳茉莉立了一塊牌位——吾妻陳茉莉之位。


    方航的解釋是,有天夜裏他夢到一個女人的背影,闡述自己的孤苦無依以及對愛情的向往,所以方航才找了一個三十多歲去世的男人,給陳茉莉配了個簡易的陰婚,那牌位是他為別人立的。


    解釋的合理,但沒人願意相信,我們更喜歡道士見色起意,對美貌女屍下手的故事。


    此時陳茉莉的腦袋從房頂窟窿中落下,我抬頭望了望漫天星鬥,忽然明白自己所處的位置。


    我和九香新婚,夜裏的動靜免不了要大一些,所以我專門讓錢旺布置一間偏僻的屋子,卻沒想到這哥們是缺心眼還是故意惡心我,居然把我弄到了陳茉莉的腳下。


    一陣嘈雜腳步聲,七七八八的人湧了進來,文靜捧著鬆鼠怪笑眯眯的走到我身邊小聲說:“哥,這麽厲害啊,屋頂都弄塌了。”


    我說你別添亂,趕緊陪你嫂子下去!


    方航和許祈嘀咕兩聲便順著梯子爬上閣樓,我們跟在後麵,剛冒頭便是一股濃厚的火藥味道,灰塵還沒有落盡,雖有星芒灑下卻看不清情況,稍等了一陣,錢旺取來應急燈,慘白色的光輝充斥這間破敗的屋子後,我們終於看清掛在原先陳茉莉位置的黑影是何方神聖。


    一進來就看到他了,擔心有危險,沒有靠近。


    是陳建國。


    幾日不見,陳局長的裝束比乞丐強不到哪裏,而他掛在我們眼前,與陳茉莉以往的姿勢差不多。


    脖子裏拴著繩套,歪著頭,雙眼暴睜,臉色憋紫,舌頭吐出好長一截,雙臂平伸雙手成鷹爪狀,手背上青筋暴起,瘦骨嶙峋,而陳茉莉的死相十分平靜,仿佛熟睡的安詳,之所以說他倆差不多,便是以陳建國的身高,隻要站起來就不會被勒死,可他硬是屈腿半跪在空中,腳尖點地,正兒八經的吊詭死法。


    方航看了看他的臉,鼻腔裏流出的液體在嘴唇上幹涸結晶,少說死了一兩個小時以上,但我們從未察覺。


    不遠處就有警察的在潛伏,聽到爆炸聲盡數趕來,擔心他們中還有陳建國的餘黨,硬是拖到剛剛迴家的鄭老趕來才放他們進家,其實我覺得警察查不出什麽,但許祈和方航卻放心將一切交給他們,我們在一樓大廳裏等候結果,紅衣未褪的康九香抱著腿,赤著腳丫子坐在沙發上,神情有些委屈,李珊珊小聲對她說著什麽。


    新婚之夜,房子讓人炸了,房頂掉下來一顆人頭,換了誰都委屈。


    但這還沒完,看到康九香那雙勻稱白嫩的小腳,我便問方航:“穿著高跟鞋的腳是什麽意思?”在康九香腳背上撓了一下,我故意逗她:“很正常呀,穿著高跟鞋的腦袋才稀奇。”


    許祈瞪我道:“還笑得出來?你小子在外麵惹是生非,連累九香跟著你擔驚受怕,嫁給你第一天就出這事,以後還不被你連累到死?”


    康九香不滿的喊了一聲師父,隨後噘起嘴,可憐巴巴的對我說:“那雙高跟鞋是我準備今天穿的,昨晚找不到,珊珊姐連夜又去買了一雙。”


    好像有這事,昨晚她就在找東西,求爺爺告奶奶的跟大家說,這種事不能開玩笑,我想幫忙,但尤勿說新郎新娘前一夜不能見麵,九香沒有娘家才讓我倆住在一個屋簷下,否則我連她聲都聽不到。


    方航取來一個楠木雕花的盒子,瞧模樣十分沉重,他說送來的時候還在外麵包著紅紙,挺喜慶的,卻沒想到是這玩意。


    說著話他便將盒子在我麵前打開,我定睛一看,卻當先聞到一股惡臭,沒有當場嘔吐卻也一陣反胃,趕忙閉住唿吸,便看到盒子裏立著的一雙彩色高跟鞋。


    新娘子當天要穿許多鞋,這是其中一雙,前幾天九香她們買迴來時我還見過,隻是今天沒見她穿倒也沒有多想,而此時,這雙鞋就套在一雙腐爛生蛆的腳上,惡臭撲鼻,那正對著我的便是腳腕的傷口,森然的骨頭斷茬,周邊是好似棉絮狀,溢出了屍油的腐肉。


    隻看一眼,我便感覺被熏得辣眼,趕忙後退,冷著臉問仇兵:“誰送來的?”


    仇兵今天負責收禮,但他卻說不知道!


    我的聲音高了八度,質問道:“不知道?那你活著是專門糟蹋糧食的?”


    仇兵下意識立正,喊一句:“是!”隨後又說:“不是啊!”一陣尷尬,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釋,反倒將我逗笑了,拍拍肩讓他不要在意,隨後仇兵說:“副會長,送來這個東西的人肯定不能讓我知道,否則他走不了,中午婚宴過後,我就叫小北他們將禮品搬到門口,隨後方老大喊我們進來吃飯,我估計這盒子就是那時候藏在禮品之中的。”


    外有警察暗中設防,內有一群抓鬼道士,武林高手,就連我身上都帶著一把鄭老幫忙搞來的槍,這個陣容,就我目前的仇家來說,來一個死一個,所以最為混亂的喜宴結束之後,大家都放鬆了警惕。


    但有人卻能溜進來送給我們一個盒子。


    鄭老端坐在沙發上,身子不動,腦袋卻九十度轉圈,問他秘書小田,禮物沒人看管的這段時間,都有哪些可疑人物?


    小田雖是伴郎,卻也是今天真正坐鎮指揮的人物,又幹著秘書這個非人類的職業,身上的優點著實不少,他閉眼稍作沉思,隨後說了幾個人名,也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因為能留到那時候的,肯定是有身份與鄭老多聊幾句的人。


    一個王八蛋,昨天偷了九香的鞋,又剁了某具女屍的腳給她穿上,裝進盒子,婚禮當天給我們送來,這種惡劣的人品,我覺得隻有朱允炆能做出來。


    但隨後又有其他人選,季飛飛也可以呀,那小子也不是好東西。


    陳建國能潛進我家,他一樣有機會做這事。


    遠在北京的李哥也可以,說不定我手下的考古隊員,依然有他的奸細呢?


    嫌疑人多了,也就沒有嫌疑人了。


    還沒想通這件事,在樓上勘查現場的警察便下來向鄭老報告,他在閣樓裏找到一些引爆裝置,初步判斷的結果是有人在閣樓中裝了定時炸彈,一個很簡易的定時引爆裝置,而炸藥也是很粗糙的黃火藥,就是俗稱tnt的玩意,應該是某人在條件惡劣的情況下配置的,警察說,這玩意的原材料並不好搞,若是有心調查,輕而易舉就能查出是不是陳建國。


    隨後,他又提出個很古怪的問題:“照現場的火藥殘留來看,這個定時炸彈足以將這棟別墅轟上天去,而實際上隻炸碎地板與天花板,但這也不合理,如果在地板爆炸,能炸穿天花板,起碼閣樓四壁一定會塌。”


    方航歎息一聲,問道:“有沒有找到女屍的其餘軀幹?”


    警察搖頭,方航說:“去外麵找找吧,我估計可憐的小茉莉被轟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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