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叫聲漸漸淒厲,有女人哀啼,男人慘嚎,嬰兒悲哭,種種不同原因的哭聲交織在一起,勾起我們心底所有值得哭泣的傷心事,我當先想到的就是熊熊火焰舔舐每一次肌.膚,卻因心已枯死而一聲都未發出的馬恩慧,隨後便是在我懷中喃呢囈語,漸漸化為虛無的苗苗姐,緊接著是安素,笑的釋懷又輕鬆,了卻一切心願準備離去,卻又帶一絲挑釁的望著我。


    最後就不知道是哪來的傷心事,一會是我媽不要我了,一會是一群人毒打我,那些似乎經曆過的,絲毫沒有記憶的,全部湧上心頭,讓我恨不得撲倒在地,撒潑打滾著痛哭一場。


    恍恍惚惚之間,我看見門開了,一襲紅色長裙的馬恩慧盛裝走在青石鋪就,兩邊栽滿鮮花的石板路上,嘴角上揚,眼眉中的甜蜜讓我渾身骨頭發酥,耳畔也想起苗苗低聲唿喚,她對我說,快來呀,天氣這麽熱,姐給你洗個澡吧。


    根本用不著安素也出現,這兩個占據我大片心田的女人已經讓我魂不守舍,一步步向門口走去,不敢太快,生怕帶起的微風吹散這美好的景象。


    但是有人比我快。


    在我感覺一陣快要吹熄我全部生命力的陰風之後,猛地打個哆嗦,馬恩慧和苗苗姐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腐敗味極濃的老屋,兩扇木門敞開,黑壓壓的院子裏人影綽綽,大多看不清晰,唯有離門口最近的那一位長發飄飄之貨,一隻手牽著錢旺,另一隻手很輕浮的挑弄著他的下巴。


    我清醒之際,這位好像僅僅在身上裹了一張白床單的阿飄扭頭,齊腰長發被這個動作帶的飄揚,那張很漂亮的瓜子臉上綻放笑顏,雙眼眯起,嘴角向兩邊咧開,足有一笑傾人城的美豔,看的我雙眼發直,可她的笑容還在繼續誇張,一張嘴越咧越開,最後居然裂到了耳根處,那微眯著的,十分勾人的眸子卻漸漸留下血淚,在慘白的臉龐上,妖異十足。


    錢旺被鬼迷了,這個不爭氣的家夥。


    我箭步衝去想拉他迴來,剛衝到門口,一隻腳將將邁過門框時,身後卻響起錢旺的喊聲:“副會長別跟她走,她是鬼呀!”


    我愣了一下,循聲扭頭的當口,卻發現錢旺在我身後,滿臉焦急的跑來,當時我就懵了,既然他在屋裏,我便想看看屋外是誰,可下一秒錢旺便衝來,一把將我推出門外,攬腰抱住那白袍女鬼,將她扛進屋裏不說,還趕忙將門閉住。


    身後是已經鎖死的木門,眼前是黑暗中交替印錯的鬼影,我顧不得思考究竟發生了什麽,讓錢旺趕緊開門卻無人迴應,那一個個鬼影已經近在咫尺,卻仿佛霧裏看花似的瞧不真切,我趕忙掐出鐵叉指,雖然我陽氣稀薄,不能像方航那樣一指頭戳死一個,卻也不能放棄抵抗。


    終於,肩膀一涼,有隻枯槁的手搭了上來,我正要捅出鐵叉指,卻發現身子不會動了,口中爆喝出不屬於我的聲音:“呔,滾。”


    明明自我的口中發出,卻依然震得我頭暈目眩,耳鳴不止,清醒過來之後,再聽不到狂風鬼嚎之聲不說,朗月星稀,披了一層白慘慘月華的小院裏纖毫可見,沒有一絲陰森的感覺。


    我驚喜的對自己說:“名人大哥?你醒了?”


    等了三五秒,沒有迴答,正要再問,腦中冒出一句漸漸虛弱的聲音:“心地清淨方為道,退步才能再向前,謹記,謹記......”


    忽然出現的名人兄再一次消失,我在院中悵惘片刻,明明是有東西要進來,我們阻攔,怎麽倒頭來,反倒是把我弄出去了?


    振作起來敲門,依然沒人來開,便擦了擦灰蒙蒙的窗子,墊腳看去。


    方航仍握著牛骨刀原地打轉,小曼父親已經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搐,而將我推出來的錢旺卻沒有看到,仔細尋找,這才發現他在角落裏站著,衣領開的極大,露出半個肩頭,那身子不住扭動,滿臉賤樣,也不知道在對誰發.騷,喊了兩聲,屋裏應該聽不見,我索性撿塊磚頭砸碎玻璃,擲在錢旺身上。


    他瞬間驚醒,茫然看看四周,隨後發現了我,詫異道:“副會長?你怎麽跑外麵去了!”


    我說你把老子推出來的,居然問我?趕緊給老子開門!


    開門後,我先問他,小曼父親怎麽了,他說不知道。


    錢旺滿臉通紅,眼神躲閃不敢與我對視,我問他,剛剛怎麽迴事?


    錢旺說,想起一些小時候的傷心事,正傷心呢,被一陣冷風吹醒,便發現我跟著一個白衣女出去,他趕忙推開白衣女將我抱迴來。


    我說你是不是傻?後來那女鬼上你的時候,難道都沒反應過來?


    錢旺支支吾吾的說,他不知道是女鬼,因為剛剛他所經曆的,就是我為了報答救命之恩,死乞白賴要以身相許,他自己說的,畏懼我的權勢,隻好半推半就。


    我趕忙退開他兩米遠,帶著懷疑問道:“真的?你該不會喜歡我,被白衣女鬼看出來,所以喬裝成我,吸你陽氣吧?老實交代,是不是喜歡我?”


    這個問題還沒爭執出結果,方航忽然停步,躥到供桌前,牛骨刀敲擊桌麵,喊道:“過往神靈,請來吃糧,若吃我糧,門外恭候!”


    那一碗白花花的大米飯,在方航一聲喊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焦黑,我看方航似乎正常了,正要說話,他便扭頭對那抽搐不止的小曼父親冷笑:“果真不是個好東西,死了也白死。”


    話音剛落,小曼父親便爬了起來,剛一張嘴,便是嗚嗚的女人哭聲,那尖銳和陰仄讓我的頭發根根立了起來,驚唿道:“小曼?”


    小曼父親呆呆的扭頭看來,一雙眼睛上翻,白蒙蒙沒有瞳孔。


    聽她聲音不像是十一二歲,似乎是發育成熟的感覺,方航衝我擺擺手,語速飛快的說:“小曼,我們是警察找來幫你報仇的,時間緊迫,長話短說,八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在哪裏遇害,快快告訴我!”


    男人身子冒出女人嗓音,又做出小女孩思考的嬌憨模樣,別提多別扭,小曼稍作沉思,這才帶著嚶嚶哭腔說道:“我什麽也不知道,隻記得爸爸媽媽吵架,我哭著跑出門,遇到一位叔叔問我怎麽了,我說我很害怕,他就帶我迴家喝糖水,後來就睡著了。”


    一位叔叔?


    不是陳茉莉!


    方航急忙追問:“那位叔叔長什麽樣?”


    小曼的語氣又急又快,說道:“忘記了,隻記得他的胡子很紮,頭發也很紮。”


    方航扭頭看看那燃燒的三根香,這時我才發現,傍晚七點半點燃的線香,在我們被鬼迷之前隻燒了十分之一,我還和錢旺感歎過,這香可真耐燒,可自從小曼冒出來,短短幾分鍾,已經剩下食指粗的一小截了。


    方航加緊追問,讓小曼再想想這個男人有什麽特征,可時隔太久,小曼當時又好像被迷暈,哪裏還記得,結結巴巴說了半天,隻迴憶起那叔叔的手很粗,磨得她渾身疼。


    香隻剩半個拇指的長度,方航再問:“你離家多久遇到了叔叔,領你走了多久才到他家?”


    小曼說,就在小區口遇到,也沒多久,那叔叔住在三層樓。


    香剩下一絲長度,方航急問:“有沒有名叫陳茉莉的女人?”


    小曼說:“茉莉姐姐?我認識她,但是那次沒有見到......”


    嗷嗚一聲,是小曼父親的聲音,翻著白眼暈倒在地。


    寥寥隻言片語,信息量卻是極大。


    害死小曼的是個男人,而她似乎認識陳茉莉,又似乎,她的死與陳茉莉沒有關係?


    我在想這陳茉莉是怎麽迴事,方航卻嘀咕道:“小曼見過陳茉莉?可警察四處尋訪,根本沒有人認識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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