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小白的遭遇我也很內疚,當初還認為是造化弄人,如果我們早些與小白談清楚,便不會發生後麵的事情,可現在搞清了整件事的始末,也虧得我們沒去向小白求情,否則還真不一定能留下幾個活人。


    擁有四麵佛的不是黃勁柏而是吳淵。


    再也尋不到我在橋上遇到的中年人,也就無法得知,當日他究竟在我與誰之間傳話,即便真是黃勁柏,他背後也一定有吳淵的影子,因為吳淵還有個身份便是劉為民,而劉為民,是黃勁柏的師父。


    劉蒼鬆的官賜村一行,肯定有吳淵暗中推波助瀾,我不是倒黴而是注定要跟著去的,劉蒼鬆親口承認,那時候也沒有騙我的必要,他確實是發現我倆有共同的敵人所以順路帶上,後來得知我的血可以開棺才起了殺心。


    一定是吳淵想辦法告訴他。


    也許我遇到劉蒼鬆是巧合,可即便不遇到,也注定會去官賜村幫他開棺,可若換一種方式,誰知道吳淵會不會殺幾個人逼我過去?


    那件事過後,我最在意的文靜和尤勿活了下來,僅有一個小白被困已經是邀天之幸了,不是我不救而是根本沒法救,雖然許祈後來用玄升內教經再次逼出棺材,可當時,他可是說自己無能為力的,還有那兩重棺材之間的半片屍體存在,即便開棺也是個死。


    最關鍵的,那時候我不認為小白還能活下去。


    編個美麗的謊言想讓尤勿活在夢中,卻想不到他居然自己跑了。


    而今,雖然他對我心存芥蒂,可聽到他的聲音,得知他還活著,懸在心頭的大石頭終於落了下來,別說是我一片好心,就算真的做了對不起他的事,也有將他哄高興的那一天。


    就從現在開始。


    我編了一條聞者落淚,見者傷心的短信,大概意思就是我很後悔,很重視這段友情,得知你此時居無定所,我心裏很痛苦,你可以不見我,但把銀行卡號發來,我給你打錢。


    我編短信的時候,方航就叼著筷子,側過腦袋看,最後問了一句:“如果他真要錢,你怎麽辦?”


    這問題問的真白癡,我說,那就給啊。


    他又問我:“不是沒錢了麽?給郝老頭和文靜的生活費,還有迴來的火車票,都是我出的錢。”


    我說,你先借給我唄,當我還不起啊?我他媽可是名道觀未來的觀主,手掌龍虎山財政大權,小道協十八位最高榮譽副會長之一,當年的太子少師,黑衣宰相,如今的方寸禪院住持姚廣孝委任的天下行走,你居然跟我提錢?一句話把龍虎山,小道協,方寸禪院的臉都打了你懂嘛?我他媽堂堂建文帝的大情敵,你跟我提錢,朱允炆也不樂意呀!


    康九香捂嘴竊笑,估計她理解了建文帝情敵的真正含義便笑不出來了。


    而方航的臉色從紅到黑,他用餘光偷瞟康九香,最後用極不情願,極不甘心的口吻說:“說真的,我對錢沒有概念,夠花就好,但不幸的是我老婆管錢,如今我身上連吃根棒冰的錢都不夠了。”


    我差點噴他一臉米飯,這陣子沒少和方航聊天,他將牛逼吹得震天響,什麽山裏麵建別墅,出門坐豪車,談笑有官商,往來無白丁,最初我還不信,後來見識了他那一手抓鬼的本事和功夫,估計也八.九不離十,所以才向他借錢。


    他問我要多少,我說你能借我多少?


    他說去銀行看看,有多少借多少。


    卡裏隻有三萬,可錢包裏鼓囊囊的全是卡,當時我還感覺這哥們忒小氣,肯定挑了張最少的卡,此時依然是這樣想的,有些男人哪裏都好,就是把錢看得比命還重,俗稱小男人。


    而他抓起手機,一本正經的說:“我老婆有錢,但我肯定要不出來,我打給她,你就說是我兄弟,有點急事需要用錢。”


    我丟不起這人,他卻裝模作樣要打電話,便忍不住嘲諷道:“大哥你別裝了好嘛,你錢包裏全是卡,現在告我沒錢?我不和你借了還不成麽?”


    方航再次偷看康九香,那張臉霎時紅到耳根子,好似蚊子叫那般低聲說道:“口袋裏沒錢,再不多裝幾張卡充門麵,掏錢包的時候可就丟死人啦,哥也是個要臉的人呀!”


    他低著頭,用筷子在碗裏戳來戳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模樣,不由得讓我信了一大半,而康九香取來自己的皮包,掏出一張銀行卡遞到我手邊,說是當天我給她的,現在還給我。


    無論男人的自尊還是對她的感情,都讓我打心底裏不想要,可形勢逼人,未來還不知道要奔波多久,我如今也沒有工資,隻能硬著頭皮說了句謝謝,過段時間我再給你。


    正要伸手去拿,康九香捏卡的手卻閃電般縮迴去,還得意洋洋的晃晃腦袋,又遞了過來,我再拿,她再次縮手,感情是尼瑪逗狗玩呢。


    筷子一摔,我喊了句這飯沒法吃了,便怒氣衝衝的跑去抽煙,康九香想說什麽卻被方航阻止,等兩人吃完飯,方航將銀行卡塞進我口袋裏說,她隻是開個玩笑。


    我知道她在開玩笑,可現在的我沒心情陪她玩,方航點根煙,與我並立在陽台上,淡青色的煙圈從他嘴裏緩緩吐出,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忽然間,我感覺他又變成初見的那個方航,眼底純淨,仿佛璀璨星芒,周身都彌漫著自由灑脫的氣息,他緩緩問道:“如果文靜與你開那樣的玩笑,你會生氣麽?”


    想了想,我說不會。


    他又問:“名叫安素的女鬼呢?”


    我說借我倆膽,我也不敢跟她生氣呀。


    他說,若是剛認識的普通女人呢?


    我還說不會。


    於是方航問了一個讓我找不到答案的問題:“那你為什麽獨獨衝康九香發火?”


    任我想的頭皮發癢也說不出個一二三,方航這才說道:“因為你心裏對她有欲.望,以後你就會明白自己的心意了,還是說說你那個朋友吧,他溜進你家要做什麽?”


    我說,估計是不方便迴家,所以來我這暫住幾天?


    方航卻說,不是每個男人都像我倆一樣,窮的連根棒冰都吃不起,尤勿可以住賓館,如果他曾經真的困難到肯向我低頭,剛剛就不會掛我電話,而康九香說,那天她聽到聲音時已經很晚了,尤勿選在那個時候溜進我家,恐怕沒安好心。


    我當即說道,不可能,當初尤勿可是豁出命不要,抱著劉蒼鬆讓我逃跑,他半張臉被毀容就是被劉蒼鬆踩進地裏了,他絕不會害我。


    方航說:“溜進來的人不一定是他,許祈可以配鑰匙,別人同樣可以,我也跟著警察破過幾樁案子,倒是能簡單給你說道兩句,他選在那個時刻溜進你家,卻被康九香的喊聲驚走,這說明他沒想到家裏有人。”


    我脫口而出:“會不會是小偷?”


    方航眯起眼,鋒利如刀的眼光在我咽喉處掃了兩下,目光所及之處頃刻間泛起涼意,我趕忙縮緊脖子說,是我太天真了,你繼續說吧。


    方航繼續道:“不排除是小偷,但小偷是最好的結果,往壞處想,是一個知道你至今未歸,卻不知道康九香住在這裏的人,首先,他了解你,小偷行竊還要提前幾天踩點,而這個人卻沒有,他認為你不在,家裏便是空的,其次,這是個普通人,如果是我,會選擇殺了康九香以完成自己的任務,而這個人依然沒有,甚至他聽到康九香的聲音後,呆滯幾秒才逃跑,心理素質也不合格,最後就是他進來時的關門聲,哪怕吳淵五乘這個級別的高人,潛進別人家也不會肆無忌憚的關門,你可以理解為小心謹慎,也可以當成做賊心虛,所以憑這一點就可以斷定,這個人經常來你家,像迴自己家一樣隨意。”


    按著他的思路在腦海中搜尋這個人,最後哭喪著臉說:“你說來說去,不還是尤勿麽?”


    方航笑道:“即便不是他,也是他找來的人,你應該慶幸而不是失落,如果換個壞人,即便不殺康九香也難免不對她的姿色動心,此時便輪到你痛不欲生了,所以我還是那句話,珍惜眼前人呀,她開個玩笑你的狗臉就翻了,你看看她,邊洗碗邊抹眼淚。”


    歪頭看向廚房裏正在忙碌的女人,本該被男人捧在手心倍加嗬護,不忍讓她受一絲委屈,此時卻時不時用袖子抹一把眼淚,那纖細的身子顫動著所給我的感覺,就像雨夜中流浪街頭的貓兒,讓人從心底裏湧出垂憐之情。


    鼻子微微發酸,我很想就這樣衝過去將她擁入懷中,替她揩去淚珠,好言安撫一番,卻還是狠心止住腳步。


    康九香不哭,便該輪到文靜哭了,我更加做不到置之不理,即便我說服她倆大被同眠,可還有一個不知藏在哪裏的安素,鬼最善妒,萬一她傷害文靜和康九香該怎麽辦?難道我還能提前讓方航幹掉安素,就因為她喜歡我?


    更何況,我心裏始終惦記著相處時日最短,卻最能牽動我每一縷情絲的小皇後,即便我把這些女人女鬼都說服,可一張床上睡五個人,不覺得太擠了麽?


    將為難之處告訴方航,我說哥呀,你也與許多女人糾纏不清,你教教我該怎麽辦!


    明明在談感情事,他思考片刻,卻緩緩從後背將用布裹著的牛骨刀拔出,摩挲著暗黃晦澀的刀身,良久,才歎息道:“持刀屠得九百萬,不及情字殺人多,你自己看著辦吧,現在,你是留下等著被情字殺死,還是跟我去橋上找那女鬼的屍首?”


    傻瓜才留下與康九香獨處,我拉著方航便要出門,康九香慌張跑來,我本想逃出門不與她說話,她卻喊了一聲:“你要去哪,我陪你。”


    不知道她有沒有這個意思,但我卻從這句話中感受到生死相隨這四個字,心裏頗為唏噓,嘴上卻柔聲說,出去辦點事,你在家等我迴來。


    就像丈夫上班前的囑咐,康九香也如妻子那般溫柔應承,眼含春色的綻放了笑顏,看得我一陣頭暈目眩,趕忙拉著方航逃跑,昏昏沉沉的出了小區才想起來,問道:“安素不讓我上橋,我去了會不會出事呀?”


    方航卻麵色古怪的說:“你猜猜那小女鬼為什麽不讓你上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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