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好幾百年的老和尚,委實讓人難以置信,我腦袋裏一下子冒出許多讓人長生不老的邪性傳聞,什麽換小孩器官,喝處女鮮血,還有方航講過的一個,不管男人女人都可以采補的歡喜禪法。


    再看眼前的姚廣孝,我心裏便打了個突,總感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大媽去菜市場挑豬肉才有的,想給方航打個電話,卻發現我穿著一身不知道誰給換上的僧袍,隨身的物品沒了不說,也不知道貞操還在不在了。


    姚廣孝察覺到我的不安,下了床,每一步都顫顫巍巍卻始終沒有跌倒,他在桌前坐下,倒了杯涼茶推到我麵前,輕描淡寫的說:“我隻想和你聊聊,對麵就是小道協,你又何須驚慌?如果你不願與我聊,也可以大步離去,出家人講究個緣法,自然不會勉強你。”


    暫時沒發現他有惡意,而且姚廣孝肯定與吳淵不對付,既然吳淵找我的麻煩,我倒是可以向姚廣孝尋求幫助,當下,便壯著膽子坐在他對麵,想了想,又要給他也倒杯涼茶。


    姚廣孝伸手阻攔道:“不用麻煩了,我不能飲,不能食,像隻冬眠的小獸渾渾噩噩的躺了許多年,和你們聊上幾句之後,還要繼續躺迴那張床上。”


    難道這是他活到現在的方法?我忍住又問了一句:“大師,您真是明朝人呀?”


    姚廣孝聳搭著腦袋,有氣無力的讓我等朋友來了再說。


    與姚廣孝對坐,每一秒都如坐針氈,時間就在我備受煎熬中悄悄溜走,一根台燭燒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時候,姚廣孝再次抬頭,也不知他做了些什麽,氣色比剛才稍好,他說方航來了,讓我去院裏將門打開,免得他學那梁上君子,翻牆而入。


    我心裏一喜,起身出門,終於看到了方寸禪院是個什麽模樣。


    很普通的寺廟,正麵對著小道協的清淨道觀,院子對過是間供奉了釋迦牟尼佛的恢弘大殿,而我剛剛所在的屋子就在大殿之後,被完完全全的掩蓋住,平日裏絕對見不到一絲陽光,開門便是牆,我心裏還大感古怪,隻是繞過大殿後,抬頭便看到了位於山腳偏高,小道協的幾間道觀,這才若有所悟,看來是不想被小道協的人看到。


    方寸禪院雖然隻有那一間屋子,但平日裏肯定不止姚廣孝一人,庭院裏鋪著的黃葉也就是三五天沒人打掃的樣子,惦記著方航便來不及細想,一股腦的跑過去正要開門,便看到側牆上閃出個人影,姚廣孝提點在先,我便定睛看了一下,正是方航沒錯,卻沒想到他還是翻牆進來了。


    正要張嘴叫他,十幾米之外人影倏地一閃,本就夜色濃厚,我還以為眼花了正要揉揉,便被一隻大手狠狠捏住臉蛋,指尖隔著皮肉將我上下牙分開,用力一推,後腦勺重重磕在牆上,頓時眼冒金星偏偏說不出話,隻能發出低沉的嗚嗚聲。


    脖子裏傳來一絲涼意,那柄黃銅色的牛骨刀架了上來,方航湊到我耳邊陰森說道:“小和尚別嚷,老實迴答幾個問題,哥哥送你去個安詳溫暖的地方。”


    以為是僧袍讓他誤會,趕忙用眼神示意自己會乖乖聽話,就等著他撒了手,質問一番是不是被女屍親瞎了眼,可他卻不給我說話的機會,而是問我,今天夜裏,寺廟裏是否多了個年輕人,他不讓張口,僅讓我指給他看那年輕人被關在哪間屋子。


    我指了指自己,方航麵色一凜,森然的望著我的同時,將牛骨刀尖頂在我胸口上,滿臉獰笑,緩緩加力,我急的快尿了,感覺胸口的一排肋骨快被那隔著衣服的傳來的力道壓斷時,他身後的大雄寶殿才閃出個遲緩的身影,輕咳兩聲吸引了方航的注意力。


    就在咳嗽時響起的同時,方航已經送了我,上半身側扭,雙腿用力一蹬,像個炮彈似的衝了過去,我左手捂胸右手揉臉貼著牆滑到,仍罵了一句,方航我.日.你大爺。


    這一聲讓他身形一頓,不敢置信的轉頭看我,詫異道:“王震?怎麽是你呀!”


    我說你他媽眼瞎了啊,換身衣服就不認識了?


    方航衝過來將我扶起,接連道歉之後還在我頭頂摸了摸,說了句,你剃個大光頭又穿身僧袍,我能認出來才是見鬼了。


    頭上傳來的古怪觸感讓我心裏一抽,自己也摸了兩把,果真沒有頭發,怪不得剛才出門便覺著涼嗖嗖的。


    姚廣孝在大殿裏閃了一下便又消失了,來不及與方航細說,我隻告訴他姚廣孝在這間寺廟裏,想與咱們聊聊。


    方航卻出乎意料的說:“不聊,咱快走。”


    我問他為啥呀,這可是從明朝活到現在的老和尚,就那一把歲數,說是老神仙都不過分了。


    方航卻說,跟和尚打交道肯定沒好事,五乘不就是例子?


    我說此和尚非彼和尚,說幾句話又沒壞處,若是運氣好,還能說服他幫咱們對付吳淵呢。


    方航便說,如果我實在要聊,他在院裏等我。


    見他心意已決,我便不再多說,自顧自的迴了屋裏,姚廣孝依然穩坐桌前,我還沒張口,他便說:“既然他不喜歡和尚便由他去吧,之所以要等他,也是想讓你心裏有個倚仗,不要對我含糊其辭。”


    我還在琢磨他話裏的內容,姚廣孝的臉色便陡然鄭重起來,挺直了瘦弱的小腰杆,雙手搭在桌上,擺出一副談判的架勢對我說:“王震,你有願望麽?”


    我啊了一聲,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麽,姚廣孝循循善誘道:“有什麽願望便說出來,我會竭盡所能的幫你實現。”


    實在搞不懂他葫蘆裏賣什麽藥,就好像我撿到了一盞阿拉丁神燈似的,但我會有那種好命?


    問姚廣孝是什麽意思,他說,沒有什麽意思,他幫我,我幫他。


    “你要我幫你做什麽?”我問道。


    他執意不答,偏要我先說出自己的願望,一番交涉下來,我想著方航說跟和尚打交道肯定沒好事的話,便板起臉來告訴他:“你要是不說,我可就走了啊。”


    姚廣孝沉默片刻,忽然說道:“如果我將馬恩慧送與你,你願意幫我一個忙麽?”


    這個熟悉卻偏偏想不起臉的名字讓我稍稍愣神,隨即,腦海中便湧出了小皇後那張青澀的臉龐,巧笑倩兮,卻隨即變換成方航說出真相後,她絕望又憎恨著我的模樣。


    如一朵剛剛綻放的小白花般惹人生臉的臉蛋上,卻露出對我恨之入骨的扭曲表情,是我這輩子也難以忘懷的,在應天皇宮,她自.焚而死時,我恨不得隨她而去,可迴到現實裏,那份生死相隨的感情便好像忽然變淡了許多,想到她時依然心痛,卻不會再痛的撕心裂肺。


    方航說,就像一場讓人發癡的夢,夢醒了,明白那些都是虛幻的,難過一陣也就過去了,若是現實中依然愛著夢中人,那這個人肯定是瘋了。


    而此時,姚廣孝的一句話卻將我強行拖迴那場夢,或者說他讓夢中人出現在我的眼前,當她不再虛幻後,隨之湧上心頭的便是當初難分難舍的甜蜜與哀愁。


    我再次張口時,嗓音已經變得幹澀,我問他,是不是真有辦法讓我再見到小皇後。


    姚廣孝歪頭看我,似乎想不到我居然會這番模樣,他幽幽歎息一句:“哎,心生便是罪生時啊,你既已著相,便注定逃不出這張網,我是枉做小人了。”他緩緩起身,踱步到牆角的櫃子,翻出一個紅木盒子又捧著坐迴來,將木盒子推到我麵前,示意我打開看看。


    長方形的木盒子,裏麵靜靜躺著一尊四麵佛。


    這玩意,我隨時能去吳淵家裏弄出幾十尊,但苦於沒有大變活人的本事,而姚廣孝既然拿出來,想必是有能力的,可我卻心頭淒苦,問他說:“你就是想弄個假人,讓我像李顯那樣,處於你的掌控之中?”


    姚廣孝反問:“若是弄出個活生生的馬恩慧,她是伴你,還是殺你?你若有把握走進她的心,亦或者願意死在她手裏,我倒是可以圓你的夢。”


    在此時,方航推門闖入,大步走向姚廣孝,舉刀便砍:“圓你個死人頭啊,你們這些死和尚,裝神弄鬼最他媽的拿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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