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祈抬劍刺五乘,衣襟獵獵,風聲唿唿,再加上他怒容滿麵,看上去猶如一隻被闖入領地的暴怒雄獅。


    反觀五乘就不知道如何形容了,隻能說他是一尊妖孽。


    抬起一隻素淨的手,抓住那柄古樸的劍身,隨後一腳踢在許祈胸膛,他像隻斷了線的風箏那般倒飛迴來,我想接住他,卻被他砸到在地,還沒爬起來,斷成兩截的寶劍便刺棱一聲插在我麵前。


    就用兩隻軟乎乎的大手,五乘將那柄寶劍掰斷了。


    他雙目微闔,嘴角輕翹,對著盯著斷劍發怔的許祈嘲諷道:“捉鬼的小道士,也想學人家殺人?要不是王震這小家夥叫你師父,貧僧非將你戳出個三刀六洞,別人當道士,你也當道士,沒點前途!”


    許祈抬頭,悲憤的望著他,抓著斷劍的雙手顫抖連連,我真怕他一個想不開便抹了脖子,所幸的是許祈還算堅強,爬起來深深凝視五乘,對我說,在副村長家等我,便轉身要離去,而五乘還不滿意,冷哼著問他什麽意思,若是心有不甘,不介意陪他玩玩。


    我趕緊向五乘賠笑臉,求他給個麵子別再與許祈為難,一個是我師父,另一個是我爺爺的老友,可打心底裏,我不喜歡五乘,更不願許祈被他欺負,奈何勢不如人,隻能忍辱負重了。


    許祈離開之後,我又將康九香趕迴屋裏,院子裏餘下的人,都是五乘殺掉我也不會心疼的,劉為民與五乘眉來眼去,說了一番我聽不懂的話後,便自顧自的端坐起來,我便問五乘,能不能看在我爺爺的份上,幫幫我。


    五乘眉頭一挑,反問:“幫你什麽?”


    我說自己惹了一堆麻煩事,比如我現在的狀態,是人是鬼都不知道,還有我表妹也不知道咋迴事,成天神神叨叨的,而我的兩個朋友,一個去追老婆,現在他和老婆都消失了,另一個雖然失而複得了老婆,但他老婆顯然不是正常老婆......


    嘰裏咕嚕的廢話還沒說完,五乘便擺手說道:“我沒時間在你身邊當保姆,好不容易被你們這群傻蛋放了出來,得先找當年的老朋友們見個麵呢。”


    我一拍大腿,激動地說:“我也是這意思呀,我的事就和你那些個老朋友有關呢,”掰著指頭,我一樁樁給他數了起來。


    其實我這人沒啥大夢想,買套房子娶個漂亮老婆,一輩子也就這麽過去了,偏偏有接二連三的意外,但仔細想來,肯定都與劉為民,陸同風,王老實這些人有關。


    五乘已經說了,劉蒼鬆黃勁柏就是劉為民真身的徒弟,給我家送四麵佛的是黃勁柏,把我變得人鬼不知的是劉蒼鬆,文靜的事也可以算在這倆人頭上,而北京那一檔子,據李顯的分析,本來是有人針對文靜,但又出來一票針對道協劉為民的人,所以整件事讓人雲裏霧裏。


    針對道協劉為民的,可以確定是他師父,同樣是五乘的老朋友,如果沒有這群人搗亂,餘下的,許祈就可以處理,所以我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擺脫王老實和五乘這些老不死們的陰影,然後我就天高任鳥飛,想咋飛就咋飛。


    可五乘卻說,我把自己看的太高了,就像天亮之後,五乘便會離去而不是陪在我身邊的道理一樣,他的老朋友們也不會潛伏幾十年,就為了折騰我這個小輩。


    就像我說的蒼鬆勁柏,如果劉為民真身還在,早就打殺了這兩個同門相殘的師兄弟,而劉蒼鬆所尋找的應該就是劉為民真身的下落,或者說,他走上了師父的老路,尋找某件了不得的東西,究其原因,是劉為民真身沒有帶著他一起尋找。


    所以說,劉為民真身也許沒死,但肯定不會出現,更不會在背後算計我,做出這一切的人都是和劉蒼鬆一樣,屬於不甘寂寞的晚輩,而我也是晚輩之一,晚輩們做遊戲,五乘這個大前輩自然不會插手,何況他還有事要做。


    我很委屈的說了一句:“我是雞毛晚輩啊,論輩分,他們該折騰的人是我爸呀!而且別的晚輩都有師父教導,我爺爺一輩子光他媽吃麵條了,這不是往死裏玩我麽!”


    五乘不幫忙,我死乞白賴的纏著他。


    我說五乘大師,你和我爺爺可是最好的朋友,你可以不留下幫我,但起碼得傳我兩手本事吧?我也不貪,你給我輸送上幾十年的內力,起碼讓我有點自保的實力。


    五乘卻說,自己沒有內力。


    我說你連寶劍都能掰斷,就算沒有內力也有真氣之類的玩意,反正你得管我呀,我家一脈單傳,你不能看著我爺爺絕後不是?


    一脈單傳這四個字讓五乘的眉頭深蹙起來,他讓我坐好,便開始號脈,翻眼皮之類的古怪動作,將我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臉色漸漸沉下去,最後咬牙切齒的說:“劉蒼鬆狼子野心,居然敢如此毀你,有朝一日見了他,貧僧必將他大卸八塊。”


    我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情況,可五乘臉色嚴肅,不等我發問便解釋起來。


    總聽說萬中無一的修道苗子,或者佛教靈童轉世,這樣的人現實中確實存在,就拿道士的說法來講,每個人在娘胎裏都要胎息,吸收的是最精純的先天之氣,出生之後與俗世沾染,先天之氣會慢慢散去,也就是小孩子能見到鬼的原因,他們還留有先天之氣,眼底清明。


    先天之氣越厚,修道的速度便越快,生活環境越汙,先天之氣散的也就越快,所以許祈從小吃喝的東西都很純淨,就是為了保住那點先天之氣,而我的生活就亂七八糟了,反正跟許祈沒法比,所以他總說,元始天尊碰見我這號徒弟也要頭疼。


    我從娘胎裏帶出來的先天之氣早就沒了,不說修道成仙那麽玄乎,就算激發自身的陽氣,當個捉鬼道士都夠嗆,而五乘要說的,便是我以後連兒子都生不出來,劉蒼鬆徹徹底底的將我搞廢了。


    當夜阻我和許祈開棺的就是馬臉,所以我迴到招待所找劉蒼鬆求援,他才顯得那麽淡定,因為當時草鞭在他手裏,是他派馬臉做事,爾後,劉為民對我的身體做了手腳,他的目的絕不是讓我與另外八具僵屍拉出棺材那麽簡單,肯定還汙了一遍。


    隻是不知道咋汙的,搞得我現在並不是單純意義上的魂,好像有兩具身體。


    五乘的意思便是:“世間萬物皆有機緣,尋寶亦如此,王侯將相理應出入廟堂,乞丐閑漢注定流浪街頭,那劉蒼鬆將你搞成這副鬼樣子,即便你原本有些機緣,如今也配不上了!”


    我問他到底在說啥?


    五乘隻肯告訴我說,當年他們一群人在尋找某些東西,有了線索但還沒有找到時,五乘便進了棺材,現在想來,他的老朋友應該是頗有收獲,所以全都消失了,而這個劉蒼鬆應該心有不甘吧,於是追隨劉為民真身的腳步也在尋找,而我是王老實的孫子,劉蒼鬆擔心我與他競爭,所以就先搞掉了我。


    我說,我連啥東西都不知道,我爭雞毛啊爭。


    五乘卻說:“他知道你的血可以開棺,便知道你爺爺就是王八,自然擔心你插上一手,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嘛。”他指著一直沉默的道協劉為民說:“你看看他,你和盤托出自己的經曆,他卻擔心你對寶貝動心,所以始終沒有如實相告,不是麽?”最後一句,他問的是劉為民。


    後者沒有否認,而是淡然的對我點點頭,說道:“不要生氣,我沒有騙你,僅僅是沒有將一切告訴你,其實我早猜出了自己變臉的原因,是因為真正的劉為民老爺子要消失,可他一旦消失便會掀起滔天駭浪,所以才有了我的存在,狸貓換太子而已。”


    我怒聲道:“你還在騙我?你進道協之前,劉為民已經消失好久了,也沒見發生什麽驚天動地的事。”


    五乘笑道:“這一點我可以替他迴答,在他之前,為民的離去是在某些人的掌控之中,而他準備完全消失了,所以就需要一個替身,讓某些人認為他還在。”


    劉為民接著他的話說道:“沒錯,我存在的意義,就是讓某些人認為劉為民老爺子找不到或者放棄尋找某些東西,隻要劉為民的臉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那些人便會安心了!”


    我又問,既然你師父和劉為民已經消失,你為什麽又說,他們在小道協裏監視你,還殺了你的妻子?


    劉為民卻說,這並不衝突,也沒必要深究這個問題,照片中坐成一排的六人,劉為民能排在第三或者第四位,可前兩位都沒有加入小道協,所以劉為民在道協裏的地位遠超常人,即便他天天殺人放火,道協裏的小弟和晚輩也得想辦法給他擺平,所以,陸同風並不擔心假冒的劉為民會露出馬腳,反正也沒人敢找他對質。


    但僅僅是不擔心,並不是說這假冒的劉為民可以狂的沒邊,對小道協的事情指手畫腳,總要留下一兩個人監視他,害死他妻子的,也許是他師父留下的探子,但同樣有可能是那幾年得罪的人太多,哪怕他真是劉為民,也有人要向他報複。


    可以解釋的通,但還是不對勁,我又問他,既然你師父消失了,那為什麽有人對京郊斷龍局下手,還有人製造車禍?


    劉為民兩手一攤,如實相告:“不知道,實話說吧,我根本沒有調查你在北京遇到的事情,隻是召集了人手,即便你不說,我也要帶你來這裏,我不管是誰害死了大勇,但想救他,隻有找到師父尋找的東西,也許有起死迴生的能力,也許是長生不老的寶貝,也有可能,會讓我黃袍加身?劉蒼鬆沿著劉為民的步子走,我張雲帆就跟在他劉蒼鬆身後。”


    我陡然驚恐,問道:“啥意思?你不迴北京了?我草,那我怎麽辦呀!”


    劉為民點點頭,我又看向五乘,抓住他寬大的僧袍袖口,乞求道:“你們要去哪?把我也帶上!”


    五乘微笑:“去死,你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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