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麵館,隻他們兩人,很安靜。


    “好吃嗎?”他問,前麵明明空空如也,可他眼睛裏卻印有她的倒影。


    “嗯!”她道,漆黑的長發傾瀉而下,隱藏了她所有表情,看不清她的樣子。


    她依舊是十五六歲的樣子,長發披肩,穿著南華的校服,纖細的手裏拿著筷子,低頭吃麵。


    他就那麽看著她,透著淡淡寵溺的笑。


    他喜歡她穿校服的樣子,很美,這麽多年,她從未變過,被擱置在了青春的歲月中,按下了暫停鍵,而他卻在不知不覺中長大,明明也還年輕,卻已滿頭白發。


    他記得,那年冬天,他們吃完麵,他在這麵牆的最頂端,寫下:南宮軒木、顧嫣然,中間的心形他沒來及畫滿便被害的她強行拉走了。


    七年前的九月二日,他來看她,想起這家小麵館,於是便來到了這裏,發現牆上的那顆心竟然被人填滿了。


    會是誰呢?


    除了她還會有誰?


    他瘋了般的跑了出去,依稀看到她的身影,卻正值下課十分,隻一瞬間,她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無論他怎麽找都找不到她了。


    他把她丟了,茫然失措的站在那裏,人來人往,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方向和目標,唯獨他失去了歸所。


    他沒有看錯,他確實看到了他的女孩兒,雖然隻是個背影,但他非常肯定那人一定就是她,可所有人都不相信。


    是啊!他們無時不懷疑他病了,即便他真的看到她了,也不會有人相信。


    可笑的是。就連他自己也都是懷疑的。


    那時他的主治醫生經常對他說的一句話便是,他必須接受嫣然的死,病情才會有所好轉,才可能減輕他的痛苦。


    這就好像,你必須承認你病了,病才能好。


    長期的心理治療讓軒木絕望,他決絕任何食物。那時候的他吃的藥、打的針遠比吃的食物、喝的水多。他決絕交流,決絕睡覺。


    就這樣,他渾渾噩噩。不眠、不語、不食,如同一個活死人。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的頭發便都白了,180的他暴瘦到了45公斤以下。他想再這樣下去,他也許會死吧!


    盡管他從不想以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但卻不得不去麵對這樣的狀況。


    軒木的病情很嚴重,卻又拒絕治療。


    心理醫療團隊提出了要給他做催眠治療,他們必須探清軒木為什麽這麽痛苦的原因,如果他一直不肯跟他們溝通。那麽也許就隻能通過這樣的方式盜取他的夢境。


    於是,在夢境中他親口告訴了他們嫣然的死因……


    如果清醒,想必他絕不可能親口承認。嫣然是他害死的。


    他親手將自己最心愛的女孩送進了另一個男人的房間。


    他的女孩兒,那般美好純潔。卻遭人強888暴,隻一門之隔,他轉身離開,卻將她推入萬劫不複的地獄。


    他親手毀了她!


    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在友誼和愛情麵前,他貪心的想要雙得,卻最終失去了所有。


    嫣然曾經提醒過他,讓他在她和夏莫之間做出選擇,可他完全忽視了,一味抱怨她太過斤斤計較,反複強調夏莫隻是他的妹妹。


    可是……可是他是知道的,知道夏莫是喜歡他的,不是兄妹之間的喜歡,而是男女之情,他卻假裝不去在意,無非是不願意麵對複雜的情感,更不知該如何麵對夏莫和雲海,於是便一直自欺欺人的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他孩子氣的以為隻要他假裝不知道,他們便能夠一直保持著這種親密無間的關係,卻直接導致了嫣然被辱,慘死。


    他明明可以阻止這一切的,他明明清楚夏莫的性格,明明了解她的陰險和暴戾,卻將嫣然放到了最危險的人身邊。


    他手上明明有那麽多的資源,他明明有足夠的能力去保護他的女孩兒,卻像個傻子一樣被他們耍的團團轉。


    他全然無知的進入了夏莫布設的全套,誤以為夏莫和嫣然親如姐妹,甚至還可笑的拜托過夏莫照顧嫣然,讓雲海打理學生會的相關事項,讓嫣然免受外界侵擾。


    說到底,是他太過幼稚無能,太過依賴雲海和夏莫了,以至於從未懷疑過他們。


    他從未想過夏莫會出賣他,會使用那麽肮髒的手段對待嫣然。


    更沒有想到,雲海在得知這所有一切的時候竟然首先幫夏莫隱藏罪行。


    那天的那張殘缺的照片,之所以隻有半張是因為有人提前打理了嫣然的寢室,他之所以花了三天時間才找到那個玷汙了嫣然的人,是因為有人故意將那個人保護起來了。


    他沒想到,嫣然慘死的背後竟然隱藏著他在這世間最信任的兩個人,夏莫和雲海。


    一個策劃了這場陰謀,將所有人都設計了進去。


    一個在得知真相之後,竟然趁他重病垂危之際收拾了所有痕跡,包庇夏莫,隱瞞嫣然真正的死因。


    而他卻對此一無所知,傻傻的任人擺布。


    是他,沒能保護好她。


    是他,將她推入地獄,害死了她。


    是他,將他們美好的誓言摧毀。


    在夢境中,他痛哭流涕,全身抽搐,一度昏厥。


    靈魂的手術是有風險的,揭開一道可以置人於死地的疤痕,取出裏麵隱藏的毒瘤,倘若一切順利,便可成功解脫。


    可稍許不小心,紮破毒瘤,毒素便會瞬間侵入骨髓,情況隻會越來越糟糕。


    催眠的效果起初是不錯的,至少他不再突然歇斯底裏,夢境裏漸漸沒有了嫣然的影子,醫生說這也許是個好的開頭。


    可事實上,這種狀況並沒有維持太久。


    他出現了幻覺。甚至能夠看到嫣然。


    穿著一身南華的校服,長發及腰,一雙黑色的皮鞋,卻永遠看不清她的臉。


    他甚至可以跟她說話、交流,盡管他頭腦裏十分清楚,嫣然已經死了,在他身邊的這個人不過是幻覺。可即便是自欺欺人。能夠跟她在一起也是好的。


    九月的秋風,涼爽宜人,剛剛下完雨。空氣中有著濕噠噠的味道。


    吃碗麵,他們從小吃店出來,一前一後的走著,這條小路。他再熟悉不過。


    多年前就是在這裏,他第一次牽她的手。第一次親吻她的臉頰,也是第一次……跟她吵架。


    “記得麽?”他問她。


    “嗯!記得!”她走在他前麵,微風輕撫,她的裙角隨風微揚。


    他們經常會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她向來乖巧,隻是偶爾會有些淘氣一連好幾個月都不出現。


    太想她的時候,他會停藥。他知道,隻要停藥。他便會看到她。


    那時候他們為什麽吵架呢?


    哦~好像是為了一個叫王宇的男孩,嫣然在鎮中學的同學,他吃醋了,兩個人口不遮掩,把對方惹惱了,在冷風裏慪氣。


    現在想想,那時候的他們實在是有些幼稚。


    不過卻也正是那份單純和幼稚,成了記憶裏的美好時光。


    “想迴去麽?”他問。


    他的問題聽起來總是沒頭沒尾,可“她”每次都能聽得懂他話裏的含義,這也許就是幻覺的好處。


    她本就是他的想象,又怎能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呢。


    “嗯!該迴去了!”她說,依舊是平淡的語調,從不曾迴頭看過他。


    是啊!八年了!


    也許是該迴去了,所有夢想和美好產生和毀滅的地方。


    他開著車,她就坐在他身旁,將頭靠向車窗,看著青瓦白牆的小鎮漸漸消失在色彩斑斕的秋景中。


    “會迴來的!”他說,似是安慰,又似某種自言自語。


    她不語,看著窗外閃過的一切,側影落寞。


    小鎮漸漸淡出了視野,迎來的是繁華的都市,再然後駛向了偏遠的郊區,路過一片莊稼地,清風蕩漾,正是收獲的季節,麥田金燦燦的格外耀眼。


    環山公路,車子在樹影光波下向著深山密林處駛去,終於在山頂盡頭,龐大的歐式建築群顯示他們的目的地已經到達。


    南華高中。


    八年後,他們終於再次迴到了這裏。


    潔西提前打點好了一切,保安確認了車牌號碼,封閉的大門被打開。


    曾經,在這世間他最恨的敵方便是這裏,卻沒想到,再次踏上這條熟悉的柏油馬路,竟會如時光倒流一般,有種恍然如夢般的錯覺。


    他們就那麽走著,一前一後,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就如多年前每次練完琴,他都會保持著這樣的距離送她迴寢室一樣。


    那年他們不過都隻是十六七歲的樣子,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華,隻是九月的秋風太冷,樹葉枯黃,紛紛飄落,竟有些悲涼惆悵之感。


    她走在他前麵,漆黑的長發及腰,一陣風吹來,傳來淡淡清香,那是隻屬於她的味道。


    “你去哪兒了?為什麽才迴來。”她問,聲音淡淡柔柔,夾雜著些許責備。


    “去了很多地方,加拿大,巴西,英國,後來又去了挪威……不過最終我還是迴來了。”


    “哦!”她淡淡的道,校服的裙角輕輕蕩漾。


    其實,他身邊的這個嫣兒是一直陪在他身邊的,隻是這裏也有一個嫣兒,永遠被擱置在了這片校園,魂魄無所歸處,隨風飄蕩。


    “這些年,你過的好麽?”她問,依舊背對著他,走在他前麵,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嗯!很好!”好似又迴到了十七歲的樣子,白色的襯衫,黑色的校服,剪得很短的寸發。


    他記得,那時她最喜歡摸他的頭,說感覺像個小刺蝟,而這一切好像都如剛剛發生的一般。(未完待續)r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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