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們在那棵大榕樹下聊了很多,繁星點點,夏夜的風清涼宜人,拂過她溫熱的麵頰,撩動她的發,她臉色蒼白的像一張紙,神色卻平靜如常。


    她很感謝軒木願意耐心傾聽她冗長沉重的故事,這個故事的悲傷遠遠超過了喜悅,那些原本被封藏在心靈最深處的傷疤,被狠狠撕開,帶著血連著肉,早已經化了膿……醜陋而猙獰,是她這輩子最不想讓人看到的一麵。


    至少在他麵前,她想要維持那種美好的形象,想做一個快樂的女孩。希望他看到的是她的美好,而非她的醜陋。


    可將心底所有的悲傷、恥辱、怨恨都講出來以後,突然覺得異常平靜,舒坦,心靈好似得到了慰撫和解脫。


    如今再也沒有什麽可以隱瞞他的了。


    她睜著水汪汪的眼睛問他:“這樣的我,你還要麽?”


    這麽大的差距,擁有這樣家世背景的她,連親生父母都不詳的她,他會不會遲疑,會不會猶豫,又或者需不需要時間考慮能否和她一起承擔這份痛苦,一起向前走。


    他給她的承諾,大學畢業就結婚……那般美好,可倘若他要放棄,她絕不會怪他,雖然短暫,但和他在一起的時光將會是是她這輩子最幸福,最快樂的迴憶。


    感謝他即便知道了她所有的不堪,仍舊原意跟她在一起,不嫌棄,也不放棄。


    他輕輕擦拭她的眼淚,眼角泛澀,在她耳邊低喃,聲音磁糜低沉:“嫣兒,我說過我們永遠都要在一起的。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他將她擁入懷裏,鼻息交纏間,將所有的心疼和迴答化成了纏綿的吻……夜風吹拂,枝葉茂密,嘩啦啦作響,將相擁親吻的戀人融進了冰冷的夜色。


    遇到這樣的男孩,是她的福氣。


    第一次覺得。也許老天還是善待她的。至少……給了她軒木。


    **************


    假期漫長,嫣然在城裏的一家咖啡店打工,工作辛苦。可工資菲薄


    小鎮地方不大,大都以種田為生,嫣然如果想趁暑假打工,必須要到城裏去。


    早上五點天蒙蒙亮就要起床。徒步走半個小時到公交車站趕最早的公車,一直忙碌到晚上九十點鍾才能迴到家。


    顧奶奶很擔心。一直說讓她不要幹了,怕晚上太晚迴來會遇到壞人,嫣然盡力安慰,可顧奶奶仍舊不放心。每天晚上都會帶著嫣羽拿著手電筒在小鎮的公交車站等最晚班的車。


    車子晃晃悠悠的開來,整個車廂寥寥幾人,嫣然有些疲憊。將頭依靠在車窗上,看著一片漆黑的窗外。眼神放空,任思緒神遊。


    她想軒木了,很想。


    平時忙的時候倒也沒有什麽感覺,可一旦靜下來她便會覺得心好像漏了個洞,沒有軒木的日子真的很難熬。


    終於知道,為什麽相思病會死人了。


    去樂山前,軒木給她來過電話,說他要走了,說那裏很偏僻,沒有電話,交通又極為鼻塞,不過他會想辦法和她聯係。


    她怕軒木一衝動又做出些離譜的事情,說她很好,一個假期很快就過去了,讓他好好的,到時候學校見。


    又想起那夜的那個吻,反射性的用指腹摸了摸自己的唇,臉色羞紅一片。


    他說:“嫣兒,你還記得我們寫的戀愛約法三章的最後一條麽?”


    她心頭一緊,原本擦幹得淚水再次湧動,如珍珠般滑落。


    不離不棄!


    他親手寫上去的,她如何會不記得。


    那個時候,嫣然經常想,此生遇到軒木是她最大的福氣,是老天對她的垂愛和憐憫。


    那樣美好純善的軒木是她所有堅持和勇敢的所在,讓她在那段青蔥歲月中擁有了太多的快樂、喜悅和幸福,即便遇到再大的困難,她都堅信她不會放開他的手。


    說好的,不離不棄……可最後的最後,所有人都不敢再去迴憶,那三年的美好,幸福,喜悅又或者淚水,都成了一座墳,埋葬的何止是青春。


    車門吱~的拉開,身體一頓,拉迴來嫣然的出遊的神智,終點到了。


    她匆忙下車,原本疲憊的神情在看到奶奶和嫣羽時,嘴角上揚,所有的辛苦都化成了臉上的笑容。


    小鎮的夜極為靜謐,祖孫三人手挽著手走在鄉間小路,夜風徐徐,吹動綠油油的麥田,嘩啦啦作響,偶爾伴隨著一片蟬鳴及幾聲青蛙的叫聲,一片祥和美好。


    白天的時候,小鎮下了場大雨,一下便是好幾個小時,電閃雷鳴,黑壓壓的一片,將小鎮埋在一片雨海裏。


    小鎮本就年代久遠,經這場大雨摧殘,許多牆壁斑駁脫落,石板路更是坑坑窪窪,滿是積水,不仔細看路,深一腳淺一腳的,還真有可能一腳踩到小水溝裏去。


    顧奶奶手中握著手電筒,照著崎嶇不平的小路,反複囑咐嫣然和嫣羽小心點兒,別踩到水坑,自己卻反複揉著眼睛,無論怎麽擦都看不清,眯著眼睛。


    嫣然和嫣羽緊緊攙扶著奶奶,鼻頭酸澀,還是不願意相信奶奶就這麽老了。


    小鎮的夜很美,半彎明月懸掛夜空,點點星辰,分外璀璨,灑在人身上,有著溫柔的色彩。


    大雨將酷熱的夏降了降溫,此時夜風微涼,分外清爽。


    嫣羽抬頭看著嫣然道:“姐,等我再大點兒,有了身份證,我也去打工,掙很多很多的錢好不好?”嫣羽一直都很懂事,也很心疼奶奶和姐姐,很想為這個家做些什麽。


    嫣然笑容淺淡,掐了掐她的小鼻子,寵溺的道:“小財迷,才多大就整天想這些,你的任務是好好學習,快樂成長,其他的不需要你操心!”


    嫣然自然了解嫣羽的想法,隻是這樣的家境,已經給了她們太多的痛苦和不堪,她不希望嫣羽像她一樣背負著心靈的枷鎖和生活的重負。


    至少,她希望她的妹妹能夠像其他同齡孩子一樣無憂無慮的生活,不必承受經濟上的壓力,不用像她一樣戰戰兢兢的考慮自己的大學學費。


    為此,她願意比別人付出兩倍甚至三倍的努力去學習、去工作。


    她還記得,初到南華,她曾找過*oss,問他學校是否有勤工儉學的項目。


    當時*oss以為自己聽錯了,反映了好一陣,說幫她打聽打聽。


    後來被告知,南華無論是宿舍、食堂、圖書館還警衛和清潔工,全部都以外包的形式指派給相關專業公司進行統一管理。


    學校也根本沒有什麽勤工儉學的項目,實在是因為這裏的學生根本不需要這樣的項目,自然也不願意為了嫣然一人而破壞了規矩。


    *oss說,如果她真的想補貼家用,倒不如好好用功學習,畢竟比起勤工儉學,南華的獎學金製度更為具有吸引力。


    一等獎學金,五萬。二等獎學金,三萬。三等獎學金,兩萬。


    與其分心勤工儉學,掙入微薄薪資,倒不如將精力全數放到學業上,爭取拿到高額獎學金。


    南華的地理位置又十分偏僻,藏在深山老林裏,封閉式管理,嫣然勤工儉學的念頭隻能作罷。


    祖孫三人,在靜謐的小路行走,夜風,麥田,細語,蟬鳴,蛙叫~


    幸福是什麽呢,像軒木說的,就是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


    周日,嫣然難得的休息一天。


    顧奶奶做了嫣然最喜歡吃的魚,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用餐,和以往一樣,剛出爐的魚隻要一上桌,顧奶奶便會把魚眼夾到嫣然和嫣羽的碗裏,一人一隻。


    魚眼澀硬無味,心中卻溫潤一片,將魚眼給最珍貴的人,真是顧奶奶對她們的祝福。


    吃完飯,兩姐妹在院落的洗水台刷碗。


    “姐,總覺得你這次迴來整個人好像都變了。”嫣羽抬頭細細打量著嫣然說。


    “哪裏變了?不還是老樣子麽?”嫣然不明所以。


    “嗯……我也說不上來,好像變漂亮了,可又好像不僅僅是變漂亮了。”嫣羽道。


    “小丫頭,什麽時候說話這麽繞了!”嫣然微笑,露出兩粒漂亮的酒窩,寵溺的輕捏嫣羽的臉頰。


    “哦~我知道了,姐!我知道你哪裏變了。”嫣羽恍然大悟般的道,一副大徹大悟的神色。


    “一驚一乍的。”對於嫣羽誇張的反應,嫣然給出了這樣的評價。


    “姐,你比以前更愛笑了,整個人都變得很特別……比以前更開朗,更漂亮了,我喜歡像現在這樣的姐姐。”嫣羽撒嬌似的抱著嫣然道,臉上明朗一片。


    嫣然一驚,呆愣了好一會兒,撫摸著嫣羽的頭,笑容淺淡。


    是呀!這學期她好像是變了很多,她變得更愛笑了,經常會被他幽默詼諧的語言和表情逗得哈哈大笑,會因為他溫柔動人的微笑溫暖心窩,會因為他指尖輕觸的發間而感到被寵愛和需要。


    那種感覺很微妙,也很神奇,讓她變得柔和、平靜、溫暖。


    漫長的假期,遂了她的願,給了她足夠的時間和精力思考他們的感情和未來。


    她才發現,她根本不敢想象沒有軒木的生活,她的生命已然都被他渲染,如一潭死水被賦予了生命和色彩,綠意盎然,生機勃勃,她再也不願意迴到之前枯燥煩悶的生活中去了。(未完待續)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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