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泛黃的草紙,帶著淡淡墨香的娟秀字跡,將張凡生的思緒一下子拉迴了馬拉格雷堡下,當自己見到從安伐山脈裏走出來的那個女孩——那個渾身髒兮兮,淚汪汪的嬌小女孩。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那訴說了許多,包含了許多的一個擁抱。


    那是雅米拉第一次在他麵前失禮,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了愛情的意味。


    然而,幾個月後,生死未卜的時候,他卻邂逅了德賽。


    他很想說那是一次意外,一次對不由自己掌控自己生死的憤怒,對命運的控訴,發泄。


    而德賽維,就是那個犧牲品。


    可他沒法蒙騙自己。


    生死一線的恐慌,未知世界的迷惘,對這個該死的世界,對這該死的未來的仿徨,讓他,一個大學生,一個本不該背負這一切的年輕人,來到了這一個神秘的世界。


    他恨透了神。


    恨透了那個未知的存在,剝奪了他溫馨生活的家夥。


    他失控了。


    所以,來到了這個世界的他,在這一連串的事件下,他失控了。


    他做了很多他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殺人——哪怕那是海寇。


    將一大群無辜的人送上城牆,給他們一個破木盾一把劍,讓他們在箭雨下祈禱——哪怕他是付了錢的。


    和未成年的少女發生了關係——哪怕他自己也很恐慌,迷茫。


    張凡生忽然想起了曾經自己最喜歡的那個作家。


    “我翻來覆去的看這些史書,經典,卻總是不得要領,直到有天晚上,我半夢半醒的,看見書裏字裏行間都透出兩個字——吃人,我才明白了這罪惡的本質。”


    他恨透了這人吃人的世界,這罪惡的,諸神的遊樂場,卻又不得不身處其中,仿徨。


    吃人,或者被吃。


    殺人,或者被殺。


    這是個簡單的題目,每個人在麵對這一切的時候都會毫無辦法的低頭,選擇認命,選擇撿起屠刀。


    可這背後那血淋漓的現實,那殘酷,糾葛的人心變換,又說與誰人知?


    張凡生忽然覺得自己很渣,也很難過。他不知道怎麽麵對雅米拉,也不知道怎麽麵對德賽維。


    他可以給自己找一千個,一萬個理由開脫,卻沒法躲過自己良知的審判。


    若是你愛著雅米拉,為何染指德賽維?


    若是你選擇了德賽維,何苦記掛著雅米拉?


    張凡生默默垂目。


    德賽維輕輕的靠著他的大腿,唿吸幾乎不可聞。


    當兩滴溫熱的液體打在她臉上時,她就知道了一切。


    可她卻很怕。


    很怕再一次流浪,迴到那種居無定所的日子裏。


    很怕再遇到那種混蛋男人,她不敢想自己下一次是否能逃脫,或者遇上一個雖然花心,卻會照顧她的男人。


    微微緊了緊環住張凡生腰的胳膊,她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張凡生恍然,看了看膝枕在自己懷裏的德賽維。


    濃濃的愧疚,此刻幾乎達到了他心理承受的頂峰。


    張了張嘴,他想要說點什麽,卻不知道說什麽好。


    “德賽維......”


    勉強開口說出的三個字,竟嘶啞得張凡生自己都覺得可怕。


    德賽維又緊了緊手臂。


    張凡生的右手輕輕落下,緩緩的搭在她的額間。


    “我......”


    “不。”


    張凡生:“......”


    “什麽都不必說。”


    張凡生閉上了嘴,隻是慢慢的撫摸著她那一頭柔順的黑發。


    頓了好一會兒,德賽維才勉強止住抽噎。


    “不要離開我,詹森。”


    這一開口,聲音竟然也啞得嚇人。


    張凡生不知道怎麽迴答她,此刻的他,也一般的心亂如麻。


    種種糾葛在其中,他一時也不知道怎麽迴答。


    德賽維強忍住哭聲,鬆開了環住他後腰的雙臂,隻是輕輕的攥住他的衣服下擺。


    “好麽?”


    張凡生輕輕的摟住了德賽維。


    “嗯。”


    下一刻,德賽維淚如泉湧。


    說實話,張凡生不知道怎麽麵對兩人,但他知道自己沒法就這麽一走了之,拋下德賽維不管。


    作為一個受過現代大學教育的傳統中式男人,他很看重自己的女人,他自認為不可能把女人當玩具一樣,需要的時候找來玩一玩,不需要的時候就隨手拋下,離開。但他也沒法說服自己同時娶兩個女人,這是對兩個女人的不公平。


    在他的觀念裏,愛情就是一對一的。


    我疼你入骨,你待我如初。


    什麽同時愛著兩個人,在他看來,那不過是幼稚而狂妄的占有欲。


    “隻要你不拋棄我,無論你有多少個女人,我都不會反對。”


    張凡生一時間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麽?”


    德賽維仰起頭坐了起來,那滿麵的淚痕和紅彤彤的眼眶看得張凡生更加心碎。


    “請不要拋棄德賽維,德賽維會很乖的,無論你有多少個女人我都不會吵,不會爭的,隻要讓德賽維一直跟著就好了,求求你。”


    張凡生一時間心痛欲裂,他一把將德賽維抱進懷裏:“我不會拋下你的,德賽維,我不會的。”


    德賽維將臉靠在他肩上,卻並未感到有多少安心。


    “那個叫雅米拉的姐姐是吧?我會試著和她好好相處的。”


    張凡生定了定神,緊緊的扶住德賽維的雙肩,看著她。


    “德賽維,雅米拉還不知道你的存在,這對你,對她都不公平,我承認,當初是我一時色膽迷了心竅,但你不用擔心,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的,而且,我會跟雅米拉說清楚的。”


    德賽維隻能勉強的點點頭。


    她還能說什麽呢?


    她又能說什麽呢?


    “好。”


    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好字,背後又隱藏了多少辛酸呢?


    張凡生不知道,或許他永遠也不會知道。


    受到煎熬的人不止他一個,更加難熬的德賽維,卻隻能用一個簡簡單單的好字,來應對他的請求。


    假如,我是說,假如,張凡生將這一切告知了雅米拉,雅米拉不願放手,也不願意分享,她的詹森該如何?


    她又該如何?


    這些問題,她不敢去想,也不敢去問,隻能講這一腔的忐忑和迷惘藏進心裏,然後順著眼淚流出來。


    貞德輕撫過懷裏書頁上的一段話,無聲的歎了一口氣,終究沒有念出來。


    當眾人詢問如何懷著善意與人相處時,薩魯.喬如是迴答道:“神明的訓示是——己所欲,施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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